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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這些做大生意的人，哪會把我們這些普通老百姓當人看哦。”孫大姐嘴上雖然在跟謝戰強他們抱怨著，但手上的動作是一點兒也沒停：“我都不怕說出來被你們笑話，我在這兒擺攤，從早忙到晚，基本上也就能掙個喝稀飯的錢，想要掙多的，”說到這兒，孫大姐冷笑了幾聲：“春記的不挑三揀四，找我們麻煩，再額外剋扣我們的錢就算謝天謝地的了哦。”
“啊，春記生意那麼好，一天能在你這兒訂不少歡喜吧？”謝戰強佯裝不解地問道。
“哪兒能啊！他們家在我這兒訂貨雖然訂的多，一天也能有個七八斤吧，可我這兒每天到手的也就兩塊錢。而且他還是一個月一結，你要說按時結賬我也就認了，他家每次到了該清帳的時候還要找各種藉口來拖欠工錢。 ”
等到孫姐連珠炮似地說了一大堆之後，謝戰強笑著問道：“價格算這麼低？我昨天去他們店裡吃飯我看他們一份歡喜的價格賣得並不便宜啊。”
孫姐聽完嘆了一口氣，看了看四周，見周圍都是些來買菜的普通桂林人，她才壓低了音量說道：“誰說不是這麼個理呢？我們這個市場裡給他家供應原材料的，全都是賺些苦力錢來維持生計，哪怕知道他家不會按時結賬，也沒誰敢上他家說理去。不過他們那些賣魚賣肉的，還有賣菜的都還好些，直接把東西拉過去就行了，不像我，還得趕在中午前把他們店頂的貨全都給備齊。”
謝戰強看著孫大姐手上的速度飛快，想了想，回問道：“那春記從你這兒訂這麼多，都是你一個人搞定的嗎？”
“是啊！誰讓我沒那個享福的命呢？只能靠自已養活這一家人。”孫大姐說到這裡又嘆了一口氣，但手上的動作仍然是一刻都不敢停。
“你家裡沒人幫你嗎？”
“呵，家裡人。算了吧，我家裡那口子早就死在戰場上了。”說到這兒，孫大姐終於停下了手裡的活兒，擦了擦眼裡的淚水。
謝戰強打量了下眼前的這個女人：身材瘦小，一臉的乾癟。雖然他來桂林還沒多久，但他知道這裡地處南越，冬天不應該太冷，但對方的雙手卻是長滿了凍瘡，而且這女人看上去年紀也已經五十左右了。
“你家男人是死在北伐裡了吧？”謝戰強有些同情起了這個女人。
“什麼北伐不北伐喲，我們這些普通小老百姓不懂這些，我就知道那個李宗仁和白崇禧動不動就要打仗，可打仗就要抓人去當兵。他倆和那個光頭大總統搶地盤，不管結果怎麼樣，死的也好，傷的也罷，也都是我們這些普通人。要不是我那口子死在戰場上了，我也不會在這裡擺攤。”
說完孫大姐又開始做起了歡喜。
謝戰強聽完對方的敘述，心裡也明白過來她家男人是死在1929年的那場蔣桂戰爭裡了，對方剛才說的話雖然糙，但是也是事實：中國人自已打自已人，吃得飽飯的，當官的仁慈一點兒的，誰又會為了那點兒軍餉願意主動上戰場去送命呢？對方看樣子也是靠著這個小攤獨自拉扯大的自家的小孩兒。
但他也做不了什麼，畢竟他自已就是從戰場上僥倖撿回來了一條命，又靠著隱姓埋名才活到了今天。
“孫大姐，我想跟你商量個事兒。”謝戰強能想到的，唯一可以幫到這個女人的就是幫她減輕些經濟上的重擔。
“說唄，有啥好商量不商量的。這裡當官的那幾個都不把我們老百姓當人看，盡知道做些樣子。他們看著苦，實際上過的都是不愁吃穿的好日子，我們是過得苦，但苦日子裡也得想辦法找些甜出來。你有啥事兒就直說，不用跟我客氣。你最好能多買些我的東西。”
謝戰強聽完這些話，心裡不由得有些佩服起了這個乾瘦女人的見識來，他笑著說道：“我確實是想從你這兒買些東西,不過不是歡喜。”
“啊？不是歡喜？那你想買些啥？”孫大姐語氣裡盡是疑惑，但她還是在忙著手裡的活路：“我可沒有其他東西能賣的哦，特察裡的那些女人我可是不敢招惹的。”
謝戰強一聽，也知道對方是在和自已開玩笑，他也沒太計較這事兒，只是向對方說道：“我想先從你這兒每天訂五斤調好味的肉餡，不過我怕你忙不過來。”
“啥？訂五斤的肉餡，每天？你這是要幹啥哦？該不會是要搶我的生意吧？”
“哈哈，大姐你說話實在是有意思。我們是從外地來的，打算在這裡開館子，你家肉餡味道很好。”
“開館子？開在哪兒？該不會是正陽街吧？”孫大姐此時又停下了手裡的活兒，一臉關切地看著謝戰強。
“正是。”
“那我勸你算了吧，那條街上的館子沒誰搞得過春記油茶。你難道不知道這家店的老闆是李宗仁李齙牙的親哥哥嗎？沒誰鬥得過他家。”孫大姐有些恨恨地說道。
謝戰強聽完，心裡頓時一驚：怪說不得這家店能有這麼大排場在。但他也更感謝這個賣歡喜的普通女人能告訴他這些東西。
王志剛此時也在一邊小聲說道：“姐夫，這肉餡我們可以自已調啊，你何必在外邊訂呢？”
孫大姐白了一眼王志剛，冷笑道：“我雖然窮，但我耳朵可不聾。”
謝戰強也沒有搭理王志剛，而是繼續跟對方交談著：“謝謝孫老闆你的提醒，這個不礙事兒的，你每天早上讓你家裡人把調好的肉餡送到我們店裡來就行，我這兒工錢日結，而且給你按照春記兩倍的價錢來結算。”
“姐夫！”王志剛聽完一時間有些接受不了謝戰強出雙倍的價錢買同樣的東西。
孫大姐聽完頓時兩眼放光，但與此同時她的眼神又暗了下去：“我怕我時間來不及呀，肉餡倒好說，但讓家裡人送過來。”
謝戰強看她一臉的為難，有些不太明白，只得問道：“怎麼了？這事兒是給你添麻煩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