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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畫之行順利,林安然的靈魂從軀體中剝離,附著在由鮮豔絲線編制而成的招魂幡上。
第二次入畫與起初一樣,最先進入的是幽深的地下世界。
諸多水族生物從她林安然身邊漫遊經過,並未因她的突然闖入而側目。
林安然沒有把希望寄託在他們身上,她直奔以一已之力支撐大地的地神而去。
她恭恭敬敬地問道:“地神大人,你可曾看見一隻黑龍來此地界。”
地神因用力而瞪圓雙目,從牙縫中擠出一串話:“從古至今,踏入地下的人神何其之多。我以手撐起人間的廣闊大地,實在無暇留心旁人他物。”
“打擾了,您繼續。”林安然額角流下一滴虛汗。
地神任務繁重,還能回答她的問題,實屬不易。
看來地底世界是尋不到她想見的人了,只能向上去往人間。
七位著劉氏冠的男子圍聚在桌前,饗宴在前,哀樂繞耳,面露哀色的後人沉浸在悲痛之中。
“你……”
你好的“好”字尚且卡在喉嚨裡,其中一人便像是揮開煩人的蒼蠅一般,厭惡嫌棄地驅逐她離開。
林安然諂媚的笑容僵在臉上,真想不管不顧地直接衝這幾個虛偽的男人輸出一大段髒話。
但是良好的素質和高尚的品德讓她忍住了,她瞬間收回笑容,面無表情地從他們身邊飛過。
是圓潤剔透的玉璧與婀娜飄揚的帳幔,其間有青白二龍相互交纏。
林安然被戳中了笑點,兩條威嚴的神龍,身子居然像是打結了一般纏繞在一起。
這不就是她初中上生物課聽老師談起蛇類時,無聊冒出的奇怪幻想的情境再現嗎。
可惜龍身太長,她還沒能得見龍首,因此也無從向它們問起同屬龍族的黑龍神。
隨後,林安然有幸目睹了辛追夫人由人間升入天國的過程。
後人相送,侍女陪伴,奢華隆重的昇天儀式,讓死亡都變得易於接受了。
辛追夫人的死因頗帶著些偶然的意味,但若懷著能夠進入天國的想法,也許死亡將會是平靜的、安寧的。
她慈祥的面龐上是歲月留下的痕跡,不復年輕時的風華,卻蘊含著閱歷的風姿。
昇天儀式肅穆莊重,林安然無法說服自已打破辛追夫人期盼已久的場景。
她不可抑制地繼續上飄,幾乎與夫人擦肩而過,即將先其一步進入天國。
恰在此時,林安然終於得見纏繞在玉璧上的龍身正主。
她抓緊時間低聲詢問,生怕打破了靜謐的畫中世界。
“兩位龍神,可曾遇過一位黑龍來訪。”
“黑龍?”青龍聲如洪鐘。
白龍嗓音蒼老:“你要尋的黑龍,是否為敖澤?”
“敖澤?”林安然此前並不知道黑龍神的姓名,但她大膽猜測白龍所說的敖澤應該就是他。
她趕忙點頭,表示自已找的黑龍就是敖澤。
尚顯年輕的青龍驟然怒吼出聲,嘴中噴發出的氣息差點將林安然吹飛。
他幾乎是衝林安然咆哮道:“敖澤這個卑鄙小人!”
白龍成熟穩重些,但也語帶怒意:“我們本不願在此提起他。”
林安然想敖澤與他們的過節不小,如果說出她是要集齊龍身復活龍神進而改命的實話,估計青白二龍會恨不得當場生吞活剝了她
她假意惱怒,憤恨地胡謅:“敖澤心懷邪念,害了我全家人命,我如今變成了鬼也要尋他復仇。”
青龍平靜下來:“如此你可放心,他早已灰飛煙滅了。”
林安然眼珠滴溜一轉:“不知這惡龍如何得罪了兩位龍神?”
白龍講述起他們與黑龍之間的恩怨:“我與青龍皆為昇天儀式的護法神龍,適逢此位夫人死後入天,敖澤途徑此地,主動尋來意圖參與其中。我們念著同族情誼便允許他在側旁觀,沒想到他亦存了入天探秘之心,擾亂了辛追的昇天流程。”
青龍接過他的話,言辭中盡是不滿:“在昇天之時,敖澤身上縈繞的惡念怨氣俱被剝離,墜入凡間,引發人間騷亂。比如辛追屍身不腐,再比如……”
林安然的身體不可避免地向天際飄遠,她再顧不上儀式莊重不莊重、嚴肅不嚴肅了。
她高聲吶喊追問:“再比如什麼?敖澤到底引發了什麼騷亂?”
可惜相距愈加遙遠,耳邊風聲颯颯,林安然根本聽不清完整的語句。
隱約而破碎的回答傳來,她從風中抓住了隻言片語。
青龍說:“……化龍池……”
白龍說:“……夫婦雙亡……”
林安然見證了辛追夫人入天的過程,最終進入了她夢寐以求的天國。
然而她滿心滿眼都牽掛著關於敖澤的往事,無心感嘆天界的風景。
在畫卷的盡頭,也就是天國的頂點,她見到了掛在扶桑樹的八輪太陽,也見到了樹梢上耀眼奪目的紅日,以及棲息在其中的金烏。
金烏側立日中,目光明亮,似有散碎金子在眼中閃爍。
敖澤生前在此留下痕跡,死後龍神拆分的某部分血肉,也許正藏在這幅帛畫裡。
除了龍鱗和龍骨,還有——龍睛!
會不會是敖澤的眼睛,被封印在了金烏的眼睛中,才會如此璀璨奪目。
若以字形論,“烏”與“鳥”的差別,正在於一點所代表的那隻眼睛。
眼睛是使金烏成為鳥的關鍵,也許正是因為龍睛藏匿於此。
林安然一沉吟,果斷出手,直擊紅日金烏的眼睛,金烏受驚振翅乍飛。
女媧大神被驚擾,蛇尾掃來擊中了她的腰腹部。
若不是龍鱗龍骨同時相護,只怕是要震碎她的五臟六腑了。
金烏離日,另外八輪太陽從扶桑樹上飛離,衛護在它身周。
熠熠光輝爆發,林安然感覺身體仿若被烈焰灼燒炙烤,在強烈的光芒中無法睜開雙眼。
她僵在原地不能動彈,待她光芒消散後再睜眼,已回到了現世。
林安然身體虛弱無力,就勢跌在了李清塵的懷中。
巡邏的保安正在靠近,打算請逗留在館內的觀眾離開。
“快離開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