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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女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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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安然被向前擁擠的人群推著走,有人在身後將她帶離人潮,是身處混亂景況中不期而至的幸運。

她在匆忙中逆著人流回頭,是神情堅毅、目光冷靜的李清塵,突然就安心下來。

他一言不發地拉著林安然來到角落,似乎是在靜靜等待著什麼。

那個撞到引起事故的熊孩子,在展櫃前和其他大人一起聽了幾句講解,覺得無聊便故技重施擠出人群。

“這個熊孩子。”林安然看不慣他的行為,但也沒有什麼好的應對之策。

李清塵垂在身側的右手捏訣,口中輕聲施咒,金光一閃而過,落在他的眉心。

熊孩子在展廳內奔跑兩三步,摔在光滑的地板上。

他不認輸,爬起來繼續跑,又是跑了兩三米遠就左腳拌右腳,摔倒後磕到了下巴,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來。

乾嚎了半天,不僅沒有人上前安慰關心他,反而都視若無睹地從他身邊來來往往。

除了冷漠,部分觀眾逐漸溢位的責備、嫌棄與不滿的情緒,徹底淹沒了無理取鬧的熊孩子脆弱的自尊心。

他擦乾眼淚,最終選擇灰溜溜地逃走。因為害怕再次摔倒,他特意謹慎地緊貼著牆根,與李清塵和林安然打了個照面。

林安然無辜地衝他一笑,李清塵則冰冷地掃過他,一善一敵的態度搞得熊孩子不免羞慚起來。

等熊孩子悄悄溜出展廳,林安然才轉過頭盯著李清塵冷峻的側臉。

“小道士,幹得漂亮。熊孩子果然不能慣,謝謝你幫我出了口惡氣。”

看到熊孩子受到正義的制裁,林安然開心得也像個孩子。

李清塵理智地說:“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下次再遇到人欺負你,要學會自已報復反擊回去,我……”

“你什麼?”林安然等著他把話說完。

“我和釋松不會永遠陪在你身邊,所以不要任由別人欺負,也不要期待有人會從天而降來救你。”

到嘴邊的話轉了個彎,李清塵尋思不妥,最終硬生生加上了釋松的名字。

“哦,”林安然悻悻地答應,“我知道了。”

李清塵態度不似平時柔和,幾乎談得上是嚴厲:“僅僅是知道還不夠,你千萬要記到心裡和腦子裡去。”

林安然扭著身子四處張望,意圖轉移話題:“你和小和尚還要看展嗎。”

“釋松嫌棄展廳裡又擠又吵又熱,早跑出去了。”

李清塵無情揭穿小和尚的棄友而逃的“卑鄙”行為。

“難怪,”林安然恍然,“半天都沒看到他的人。”

“那你呢?還要和我一起看展嗎?”

“嗯……”李清塵假意考慮,看起來頗為糾結地點了點頭。

林安然在他面前時常藏不住情緒,瞬間綻開笑靨。

展覽越往後逛,認真參觀的遊客也越少。展線前半部分令人窒息的擁擠,到了此處也有所緩解。

林安然不必再像先前那樣,或是見縫插針地偷瞄展櫃中的文物,或是踮著腳尖艱難地看清展板文字,總算是能安心地瀏覽、記錄她感興趣的一切內容。

不看不要緊,這一看倒讓她發現,眼前所見到的每一件文物展品,都透露出極為熟悉的氣息。

彷彿她曾與它們一起,安靜地躺在某個潮溼陰暗的地穴中沉睡,相伴千年只為等待重見天日的時分。

那時,她將獲得畢生追求的真正意義上的永生。

馬王堆漢墓的墓址並不在此處,但博物館將等比例復原的墓址搬到了展覽之中。

凝視著深邃寬廣的墓壙,林安然沒來由的產生了想要縱身一躍的衝動,甚至出現了鳳鳴龍嘯、磬音鐸樂的幻聽。

“安然,你沒事吧?”李清塵擔憂地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

“我沒事。”林安然強撐起精神,讓他放心。

展線引導著他們下樓,從地面的世界深入地層以下,探索幽深的往生世界。

辛追夫人長眠兩千年的四層棺槨,被逐一分開向觀眾展示。

最外層是黑漆素棺,營造出低調莊重的氛圍;第二層是黑底彩繪漆棺,複雜多變的金色雲紋間穿插著各種各樣的神仙鬼怪,散發出無窮的想象力;第三層是朱底彩繪漆棺,描繪了代表祥瑞的圖案,龍、鳳、虎、鹿與仙人等代表祥瑞的圖案,極盡富麗堂皇;最裡層的內棺則塗滿黑漆,其上用帛畫和繡錦裝飾。

工藝精美,圖案精緻,夢幻的世界已浮現在眼前,觸手可及。

已經到最後了,是時候見到那位以“不腐女屍”之傳奇獲得“永生”的婦人了。

辛追夫人的屍體躺在展櫃的深處,身體浮腫,膚色慘白。但與森森白骨相比,留下如此影像的她,讓後世之人得以一睹她的面貌風姿。

復原後的形象與面目全非的溼屍相比照,給予她的認知衝擊不可謂不大。

她有些心疼地望著這位生前衣食無憂的貴婦人,她入葬時盼著進入天國,實則永遠留在了人間。

眼睛被水霧所模糊,她伸手抹掉清淚。

也許是眼花了,也許是出現了幻覺,她看見屍身驀然睜開了雙眼。

雍容華貴的婦人,躺在她的身前,盈盈輕笑,召她共赴天國。

本就出現撕裂傷痕的靈魂,愈發難以抵抗來自彼時的召喚。

關鍵時刻,林安然想起龍骨,催動其幫助她治癒破散的魂魄。

從脊髓穿透出的力量鎖住了她反覆被外界力量影響的靈魂。

靈魂反覆抽離再回歸身體,致使林安然的精神和元氣受到極大損失,她勉力走出展廳,在明亮的穹頂之下晃神了好幾秒鐘。

在博物館的遊客休息區角落,林安然和李清塵找到了逃之夭夭的釋松。

她本想衝著他的手臂用力來上一拳,但方才一連串的離奇遭遇,讓她沒有心情和力氣與他計較這種小事情。

林安然閉目緩了十分鐘,在心中把所有的經歷按邏輯順序好好整理了一遍。

她下定決心般的睜開眼睛,把剛才的遭遇低聲告訴了尚不明所以得小道士和小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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