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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安然走出村委會的大門,腳步沉重但心思活絡地溜達回家。
她到家時,全家人都吃完了午飯,蔣念秋正在收拾餐桌。
她一進門就連聲喊餓:“媽,我餓了,我餓了,我餓了……”
“趁給你留的飯菜還是熱的,趕快吃。”蔣念秋從廚房把她的那份午飯端出來。
林安然的挑食是從基因裡帶出來的,並且她還有個壞習慣,絕對不吃剩飯剩菜,一定要吃新鮮飯菜。
蔣念秋深知她這個臭毛病,在開飯之前就把林安然的部分單獨留了出來,不然她寧可餓著也不會吃家人吃剩下的飯菜。
“謝謝媽媽~”林安然夾著嗓子,甜甜地感謝蔣念秋。
蔣念秋飛來一記眼刀:“老天讓我生了你,就是安排你來討債的。”
“略略略。”林安然俏皮地吐舌頭,衝著無奈叉腰的蔣念秋撒嬌。
“說起來,”蔣念秋一邊在廚房洗碗,一邊回頭問她,“你吃飯前那麼著急地要出門,是去做什麼?”
林安然嚥下嘴裡嚼碎的蘆筍,含糊解釋:“我去了趟村委會,找林海叔問了問村口戲臺的事情。”
“哦,”蔣念秋恍然,“是你姑父主持修建的那座戲臺。”
她緊接著意識到不對勁:“怎麼想起來問這個,平時也沒見你關心。”
林安然把臉埋進碗裡,準備說謊:“入學前的暑期實踐,要求我們從身邊的事物入手,完成一份調查報告。”
幸好蔣念秋忙著洗碗,沒功夫仔細觀察她,不然憑藉蔣念秋對林安然的瞭解,一秒就能識破她的謊言。
“還沒入學就有作業?”
在蔣念秋的認知中,大學可不是這樣的。
林安然嘟囔起腮幫子,添油加醋地強調:“嗯嗯,而且要求很嚴格。”
蔣念秋手下活不停,順便叮囑她:“那你得好好完成,可以找你姑姑多問問,她知道得比較清楚。”
她放下筷子,把話題引到吳泰恆身上:“媽,姑父是個怎樣的人呢?”
“病秧子一個。”蔣念秋說話毫不留情。
“病秧子姑姑還那麼愛?”
林安然格外詫異,蔣念秋對吳泰恆的形容和姑姑對他的深愛之間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蔣念秋首次在她面前評價姑姑和姑父的相愛:“因為她當時被愛情衝昏了頭腦,和家裡大吵一架,非他不嫁。你爺爺奶奶和你爸拗不過她,就隨她去了。”
沒想到溫柔如春水的姑姑,年輕的時候也曾叛逆過。
蔣念秋把洗好的碗筷放進消毒櫃,特意走到餐桌旁和她抱怨起姑姑的不省心:“結果你也知道,結婚不到五年就守了寡。裡裡外外的親戚不知給她介紹了多少門親事,可她就是死活不答應。”
有一句話蔣念秋沒有當著孩子的面說,但她私底下和林源談起過。
她莫名覺得吳泰恆死後,把林汐的魂給勾走了,不然她怎麼會如此死腦筋,四五十歲的人仍舊只肯活在回憶裡。
林安然感慨起他們跨越生死的愛情:“姑父一定有特別的魅力,不然姑姑不會愛他愛到這麼深。”
蔣念秋無情打斷她的感慨:“你個小孩子懂什麼愛不愛的,你姑姑起初純粹就是喜歡人家那張臉。”
“姑姑居然是顏控。”和她一樣唯愛帥哥,估計是遺傳。
蔣念秋及時提醒她:“你可別學她,你姑父的確長得挺清秀乾淨的,但好看的臉只適合欣賞,不適合過日子。”
“我爸年輕的時候不帥嗎?你是怎麼看上他的?”她開始給蔣念秋挖坑。
蔣念秋實話實說,但又像極了吐槽:“你爸年輕時候長得憨憨的,我一個人來到這裡打拼,看他老實才願意和他結婚。”
“哦……”林安然拖長尾音,笑得不懷好意,“所以你覺得他年輕的時候不帥咯,我等會兒就去和爸對口供。”
蔣念秋狠狠白了她一眼,警告她:“小孩子別胡說八道。”
林安然風捲殘雲地消滅掉午飯,在蔣念秋髮火之前跑回房間避難。
她靠在房門上,卸下身上的力氣,緩緩沿著門滑坐在地毯上。
英年早逝的姑父吳泰恆、媽祖廟前的戲臺、八仙過海的傳說……
看似毫無關係的人事物,在精心串聯之下,竟然呈現出如蜘蛛網般的錯綜關聯。
一定還有哪裡的資訊被她所遺漏,她需要找出其中虛無縹緲的線索。
手機響了,是李清塵打來的電話,真是會挑時間。
“喂,”林安然懶洋洋地接起電話,“李大道長打來電話,有何貴幹?”
“回家一週,線索幾何?”李清塵模仿她文縐縐地回覆。
林安然急不可耐地向他分享喜訊:“你說巧不巧,我還真有收穫,並且就是在你打來電話之前不久才知道的。”
“說來聽聽。”李清塵態度平平。
林安然倒是興致頗高,樂悠悠地打算賣個關子:“你先猜猜看,我找到了什麼線索。”
李清塵早有所感應:“我的直覺告訴我,應該和你家中一個奇怪的人有關。”
“直覺很準。”認識他久了,林安然早就習慣了他那不可思議的感知天賦。
林安然撿著重要的,把姑父吳泰恆的事情簡略描述了一遍。
在聽她敘述的過程,李清塵把前因後果串在一起,有了幾分眉目。
他讓林安然找出家中的相簿,裡面有吳泰恆的幾張舊照。
李清塵透過影片審視這幾張邊角泛黃的相片,只消一眼,他就看出了遠隔千里之外的舊物上縈繞的淡淡鬼氣。
隨著時間流逝,附著其上的陰森鬼氣逐漸變淡,如今已然稀薄得快要徹底消散了。
事到如今,他幾乎可以肯定,吳泰恆的真身實為將死之人。他定是被執念的鬼魂纏繞附身,才多苟延殘喘了幾年。正是因此,他生前才不得入廟參拜。
林安然想起姑父曾贈予她一冊手寫的《淮南子》,如今正安安靜靜地躺在她的書架頂層。
文化水平不高的吳泰恆能寫出一手極為清秀的趙體小楷,有時也會不吝寫些方正光潔的臺閣體。
這冊《淮南子》純用手抄寫,全篇無一處塗改厄誤,書頁手製,裝幀精緻,是用心至極的禮物。
唯有一處,林安然從收到這冊書時便有些疑惑,那就是吳泰恆在《淮南子·覽冥訓》中的女媧補天一節,用硃紅墨水做了標記。
——於是女媧煉五色石以補蒼天,斷鰲足以立四極,殺黑龍以濟冀州,積蘆灰以止淫水。
關鍵不是女媧煉石補天,而是女媧“殺黑龍以濟冀州”。
黑龍,又是黑龍……
吳泰恆身上疑點重重,林安然陷入怪圈,接下來該怎麼辦?
李清塵尚不知道林安然突如其來的沉默是為了什麼,放置在桌上的羅盤驟然震動。
他凝神探聽,羅盤震顫的聲波中有“南海波濤”之音,他明白下一個目的地在哪兒了。
林安然和李清塵在手機兩端,脫口而出同一個答案:“海南!”
事不宜遲,兩人火速議定,通知釋松先在廈門會面,而後即刻啟程前往海南。
下一站——海南三亞,埋葬吳泰恆一半骨灰的荔灣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