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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計？”聽到嫻貴妃這樣說，高晞月淡淡笑了：“這宮中要說到算計我，還能少的了你嗎？當年，你我同一日入王府，兜兜轉轉磕磕絆絆，竟也鬥到了今日。”
“貴妃，自潛邸起到如今，咱們在宮裡活了快半輩子了，原以為你我是一輩子的宿敵，可近來我才知道，咱們竟一直活在別人的算計裡。”
“你什麼意思？”高晞月認真地看著嫻貴妃的表情，見她臉上還是淡淡的，沒什麼情緒，一雙眼倒是透著堅定。她又想，如懿這人向來是不會說沒有根據的話，便安靜地等待著她的下文。
嫻貴妃道：“我被你們算計著進了冷宮，好歹是全須全尾的從冷宮裡出來了，可你現在這個樣子，知道是誰在算計你嗎？”
“除了你算計我，還能有誰？”高晞月反問。
“皇上讓齊太醫給你診治，可你的身子卻在他的調理下越來越差，這是我能算計的嗎？還是貴妃覺得，齊汝也是我的人呢？”
高晞月的冷靜頃刻瓦解，饒是她不願相信嫻貴妃的話，卻也知道在太醫院一手遮天的齊汝是誰的人。
除了那位高高在上的皇上，這宮中怎會有第二個人能驅使齊汝？
可她始終是不願意相信的。
在鹹福宮中，有太多皇上寵愛她的回憶。
她無法接受自已被枕邊人給算計了。
還沒等她追問，嫻貴妃又道：“你現在喝的藥，比齊汝給你開的方子多加了幾味藥，從症狀上看你是有所緩解，可實際上，這藥已經傷了你的根本，如今已是無力迴天。”
無力迴天。
短短几個字，便訴盡了她無法回頭的一生。
高晞月面上的冷靜土崩瓦解，她突然張狂大笑起來，還未待她笑夠，笑聲便被一陣急切的咳嗽打斷。她的身體猶如一個殘破的風箱，在喉嚨的嘶嘶聲中顫抖著。
她知道，嫻貴妃是來誅心的。
她也知道，這只是一個開始。
茉心紅著眼睛上前給她順氣，又仔細地奉上一杯參茶，算是給高晞月吊足了精神，她看著嫻貴妃那張依舊令她憎惡的臉，淡淡道：“還有什麼便一起說出來吧，不必吞吞吐吐拿腔拿調，本宮經得起。”
既然高晞月已經發話了，嫻貴妃只好滿足她。
上輩子，她最大的優點就是，讓人死也得死個明白。
這輩子，她必須將這優良傳統繼續發揚光大。
嫻貴妃道：“或許你更沒有想到一件事。”她盯著高晞月手腕上那隻寶石金絲鐲：“把你那鐲子給我。”
在嫻貴妃的記憶中，這隻鐲子是皇后加害她和高晞月的鐵證。
“你要這鐲子做什麼？”高晞月不解，卻還是聽話地將鐲子解開遞了過去。
“我和你侍奉皇上多年一直沒有子嗣，全拜這個鐲子所賜。這個鐲子裡面，藏著傷人血氣，會讓女子不孕的零陵香，長期佩戴會傷了身子根本，即便是一碗一碗的坐胎藥喝下去，遇喜也難於登天。”
說著，嫻貴妃摘下發間一支珠釵，依照記憶中的位置輕輕一撬，一粒粒的零陵香便如竹筒倒豆一般滾落而出，盡數落在桌上。
嫻貴妃太知道孩子對於後宮妃嬪的重要性。
宮中女子成日無聊，長夜寂寞，忽然是想要個一子半女鞏固宮中的地位和母族的榮耀，更多的是想有個依靠，想有個寄託。
上輩子，她最是惱恨烏拉那拉氏明知道舒妃的坐胎藥有問題卻不阻止，硬生生耽誤了自已數年。
如今，高晞月若是知道自已一直沒能遇喜全拜皇后所賜，她產生的恨意只會更甚。
更適合借刀殺人。
高晞月怔怔地拾起一粒零陵香在手中碾碎，她目眥欲裂，一字一句近乎泣血——
“既然你早知道鐲子裡有髒東西，為何還一樣戴著？”
嫻貴妃好整以暇地將珠釵重新插回發裡：“說起來，我的運氣比你好些，在冷宮的時候不慎摔壞了鐲子，裡面的髒東西掉了出來，這才被我發現了關竅。”
“我現在戴的鐲子，自然是剔除了零陵香的，可是這麼久了，我也沒能遇喜，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這東西傷了根本，子嗣上再也無望了。”
“她為何要這般害我？”熱淚自眼中奪眶而出，高晞月再也無法在嫻貴妃面前故作堅強，她洩憤一般將桌子上的茶盞和那些該死的零陵香一起掃落在地，對著空蕩蕩的宮殿厲聲質問：“她為何要這般對我？為何？”
嫻貴妃道：“你對皇后忠心耿耿，她卻視你為可利用之人，而我之於她，從潛邸選福晉的時候就落下了心病，忌憚之外，也需要防備。”
“進府第二日，她送你我這個鐲子，就是打定主意不讓咱們生養了。怪不得你我一碗一碗的坐胎藥喝下去，總是無濟於事。最毒的東西毫無防備的日日戴著，喝什麼都不管用。”
“我對她忠心耿耿，鞍前馬後，從不敢有二心，她說什麼我都聽，什麼事情我都做到她前頭，我就想有個孩子，她為什麼要斷了我這般念想？為什麼？”高晞月絕望的嘶吼著，一口鮮血自口中噴出，胸中的鬱結似乎也隨著這口鮮血頃刻間消散，她的神智也清明瞭幾分。
她轉頭望向嫻貴妃：“你今天來告訴我這些，是想從我這裡知道什麼？你想知道我們是如何害你的對嗎？我可以告訴你，這背後可少不了皇后的支援和嘉妃的算計，今日我就說給你聽，我可以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
嫻貴妃慢慢起身：“你想說，可我並不想聽。你若真的想說，便說給最想知道的人聽吧。”
說著，她最後朝面前這位曾經寵冠後宮的高貴妃行了個禮：“我會回稟皇上，讓他來鹹福宮看你，你的罪孽，你的不甘，你的憤怒，都可以說給他聽。”
“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了，貴妃娘娘一定要把握住。”說著，嫻貴妃帶著魏嬿婉頭也不回的走了，鹹福宮的門再次被關上，陰冷和黑暗再次籠罩了這座宮殿，困於其中的高晞月扯了扯唇角，貼在茉心耳邊吩咐了一件事。
她要讓那個真正促成悲劇的人，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