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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過了一個月,謝灼應是真的以為我想通了,也不再怎麼管我。
這天,我親自熬了一碗銀耳湯給謝灼。
拖著瘸腿小心翼翼的朝議事廳走過去。
那裡面的毒藥是秋獵時林裳給我的,讓我備用。
因不忍殺那幾個女侍衛,用了撿的迷藥,所以這要人性命的藥現在我還留著。
我到議事廳門口的時候,守衛見是我並未阻攔。
裡面傳來大臣焦急的聲音:“陛下,陛下保重龍體啊!”
謝灼咳嗽了幾聲,啞著嗓子說道:“孤的身體無礙,此次南方水患嚴重,百姓流離失所,各級官員一定要將糧食落實到位,不能讓百姓餓肚子。至於被彈劾的那幾個貪汙糧款的官員,查清之後立即處斬。”
“陛下仁慈,老百姓都說有您這樣的君王是百姓之福。”
“孤不求百姓歌功頌德,只求在位期間能為百姓多做些事,讓百姓們可以過上安穩日子,吃飽飯穿暖衣。”
有雨點落在臺階上,一滴,一滴,一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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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雨勢漸大,裡面的話我已聽不清楚。
我端著銀耳湯踉蹌走在雨中,任由雨水打溼我的衣裳。
回去的路好長啊,怎麼也走不到盡頭。
銀耳湯從手中摔落,我虛脫的倒在地上,昂頭嘶喊:“寧澈,我該怎麼辦,我可以殺一個害你的仇人,可我不能殺一個為百姓殫精竭慮的君王,我該怎麼辦,我到底該怎麼辦?”
謝灼出現在我身後,他聽到了我說的話,也知道我方才想要殺他。
他想要將我抱起來,我推開他,痛苦望著他,“你殺了我的寧澈,可我卻不能殺你,謝灼,你害了我一生,害了寧澈,可為什麼你卻得不到應有的報應,你應該死掉的,寧澈……我想你,謝灼你為什麼要找我。”
最後,我已經有些語無倫次。
謝灼強行將我帶到寢宮,我不停地捶打他。
我神志有些混亂,甚至不知道自已是什麼時候睡著的。
我成了一具行屍走肉,不說話也不再笑。
偶爾謝灼會讓奶孃帶林妃的孩子過來,可我看到這孩子不僅高興不起來,反而擔心他會不會失去他的母妃,會不會成為沒有孃的孩子。
興許是我見到孩子也沒有笑容,謝灼便沒再帶他來。
他說:“沒事,等有了屬於我們自已的孩子,你就會喜歡會高興的。”
有一日陰雨天,我的那條廢腿開始脹疼,謝灼見了,讓太醫給我來醫治。
太醫搖搖頭說只能緩解無法治癒,謝灼又遍尋天下名醫進宮,最後也都束手無策。
我的筋是他挑斷的,現在他又發過來想要將我治好,要不說他是一個瘋子呢。
這一日,他作為一個君王跪在雪地裡,求我原諒他。
“婉兒,我後悔了,我當初不該將你的腿弄殘,“對不起,是我不對,你原諒我好不好?”
可是,我與他之間哪是這一條殘腿的仇恨。
我躺下,將臉轉到裡面,不想去聽他那些遲來又無用的歉意。
良久,謝灼推門進來,他給我將被角壓好,“你不想理我沒事,畢竟是我傷的你,你好好休息,我就坐在一旁守著你。”
這天夜裡我又夢魘,夢到寧澈掉落懸崖,我想要伸手抓住他,可是我沒能抓住。
隨著夢魘的次數越來越多,我的身體也越來越差。
我知道自已大限將至。
謝灼將太醫們一個個踢倒在地上,威脅他們:“一群廢物,救不了婉妃你們就給她陪葬。”
太醫們擦著冷汗,不停地的向謝灼磕頭。
“你別為難他們。”我虛弱的開口。
太醫們退下後,我第一次懇求謝灼:“求陛下讓我回潁城,求你……”
謝灼還是沒有同意,“路上顛簸,你的身體承受不住,你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
大概正如他說的,哪怕是死,也要將我留在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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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許是為了讓我不至於太悶,謝灼將林裳放出冷宮陪我。
他也知道了林裳和寧澈相識,甚至允許林裳同我講寧澈的事情。
但即便如此,也只是讓我精神好一些,我的身體依舊日漸虛弱。
林裳每次說到寧澈,都會提醒我寧澈還要等著我去收屍。
我明白她是想讓我活下去。
我努力過,可我還是回不去了。
冬至的時候,謝灼和我一起吃餃子。
我吃了一口,是豬肉餡的。
我不喜歡,我喜歡芹菜餡的。
在潁城南溪衚衕有一家叫三鮮樓的餃子館,它家的芹菜餡餃子特別好吃。
那天是冬至的前一天,夜裡寧澈去城門當值,我送他到大門口。
他裹緊我的披風讓我趕緊回去,他說等次日午時他就回來,還會給我帶三鮮樓的芹菜餃子。
我一直等啊等,沒能等他回來,卻等到他墜崖的訊息。
我的少年將軍,再也回不來了。
他是多好的人啊,怎麼就死了呢?
謝灼見我只吃了一口,問我是不是胃不舒服。
我搖搖頭,回榻上躺下,然後問謝灼:“在你心裡我殺了你讓你難過,還是我死了讓你更難過?”
謝灼沒有猶豫,回我:“失去你會讓我生不如死,只有你在我身邊,我才覺得自已像個人。”
聽他這麼回答,我很滿意。
那便,讓他生不如死吧。
即便是躺下來,我也覺得乏得很。
油盡燈枯大抵就是如此。
這幾天,我夢到寧澈的次數多起來。
我想我們快要見面了。
其實在那一日我沒能殺死謝灼後,我就想死了。
可夫人的聲音總是在我耳邊響起,她說:“孩子,好好活下去。”
我想殺謝灼而不能,我想殺死自已又怕違了夫人的意願。
所以,就讓我一點點的耗盡身體,這樣死去也算是沒有對不起夫人最後對我的囑咐。
可我真的好想寧澈,我好想見他。
我不知他過了奈何橋沒?也不知他飲下孟婆湯沒?
他都走這麼久了,黃泉路上我們是否能相逢,他是否還能認出我?
頭頂的紗帳開始有些模糊,漸漸的變成黑色。
我突然可以跑了,宮道很長,我跑的很快。
有個聲音在撕心裂肺的喊我:“婉兒,婉兒你別走。”
我回頭,看到謝灼抱著我,哭得像個孩子。
然後他吐了一口又一口血的,閉上眼的時候他還在喊我的名字。
我沒繼續看他,這宮牆蹉跎了我短暫的一生,如今我終於自由了。
我來到了一個荒涼的崖底,那裡躺著一具白骨。
白骨的手中攥著一枚玉佩,花紋是文心蘭,是我最喜歡的花。
他是如何護著這枚玉佩的,這麼高的山崖,竟完好無損。
我想哭,但沒有眼淚。
我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臉,很硬。
寧澈,樂安來見你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