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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遠的傳來鼓樂聲，在靜寂的雪天顯得很突兀，大家停下手裡的動作，站立望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腳步聲很密集，一隊穿著暗紅色禮服的人走入視野，前方的種明安被人用輦轎抬著，風將他身上玄色描紅邊的衣服吹起來。
看見雪地裡站立的人，鍾明安抬手讓人停下來，喊了一聲。
“今日鍾家大喜，幾位要一起去觀禮嗎？”
看著鍾明安笑著的樣子，小黑總覺得對方不懷好意。
“有空自然是要去的。”
鍾明安聽出小黑有些敷衍的口氣，只覺得是頑固派不想接受顛覆祖訓的婚禮罷了，也不多說，叫身後的家僕給每個人送上喜錢，便繼續往前走了，去的方向是徐家。
小黑身邊的人問，“今日鍾家人就去接人了。怎麼不見他家放禮通報。”
按照流程，女子在迎接男子上門前都會放禮花，示意大家今日有喜，去兩家都能領些喜氣，左右不過是些瓜子花生糖，富裕點的人家會放些喜錢罷了。
小黑看著越走越遠的人，思索了一下，還是決定去看看，一是好奇，而是...真的很好奇。
他將章魚從雪裡挖出來，叫上正在堆雪人的兩個人，一群人忙不迭的往徐家走，這場景倒是想上次下聘那樣，就是不知道今天有什麼熱鬧看沒。
外面的人圍了一圈又一圈，遠遠的只能看見鍾明安進去不久就將人接出來，徐小姐梳著禮髻，身上的衣服和鍾明安的是同款，臉上沒什麼表情，上妝的臉上依稀看得出病氣。
徐小姐走到門前，不捨的回頭望，身後空無一人，這才無聲的落下淚來，繼續往前走，鍾明安叫人捧來碗筷，在徐小姐走出門的那一刻將碗筷摔進門裡。清脆的碎裂聲，嚇的大家一抖，人群裡不少女子捂嘴驚撥出來。
這摔碗的行為可不是好的，素來只有同家裡決裂分家分灶臺的時候才會做的事兒，表示自已摔去這家碗筷，不再食這家飯，自此自立門戶的意思。
身後的鐘家人將徐家的大門關上，漆黑的大門落上鎖，這一舉動又讓人吃驚，這怎麼還給人家裡鎖上了呢？
徐小姐怒目看著鍾明安，厲聲問，“你這是什麼意思，摔碗閉戶也罷，怎麼還要鎖上我家大門，你這是要絕我徐家滿門戶？”
鍾明安摟著徐小姐的腰身，笑盈盈的說，“徐小姐，你祖父還病著呢，何家小兄弟也還沒醒，你看看人群裡，有你那些摯交摯友嗎？”
徐小姐環視一圈，昔日的朋友一個都沒來，自已自詡為人正直端秀，所結交的朋友也都是一路人，這樣的日子怎麼會不願意來看自已，就算這是一件丟臉的事兒，也不會...是他！
徐小姐猛的看著鍾明安，眼裡滿是不可置信，“你連他們也？”
鍾明安點點頭，手掌撫在徐小姐臉上，“你乖乖的，他們就平平安安的，別想著尋死覓活，我知道你的脾氣。”
徐小姐的頭滴下來，眼淚掉在地上，像是砸在在場人的心裡，大家深知這樣的做法是有違人倫的，但是他們卻不打算阻止，因為他們心中也藏著隱秘的心思。
站在人群外圍的四個人也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周圍的人倒是小聲議論起來，幾個人豎著耳朵悄悄聽著。
“鍾家做的未免太絕連吧，這是要徐家絕戶啊。”
“時運不濟罷了。”
“你們這話說的，自古哪有變革不染血的。”
“確實，這對你們難道沒有裨益嗎？”
幾個男子說話間，就將局面展現出來，吳山的女子很少了，死的死殘的殘，這次慘烈的戰爭讓吳山蕭條下來，要想改變多年來的權利格局，這個時候確實是最好的時機。
沒有人會對權利不渴望，他們年少時在家中操勞，家中大小雜事都要照顧，唯獨在大事上什麼話都插不上嘴，只是因為他們是男子。不論做什麼，都會被人說是依附於女子，似乎自已是天生的爬藤，只能藉助樹木生長。
家中的主父教導他們溫馴顧家，自小多加要求，數十年的教養卻只為他日成為別人家中的管家能手，像馬舍飼養的種馬，是生育的用具，卻還要比馬過的辛苦，至少馬匹不用操持一家人的大小事務，不用事事順應家中主母。
他們想要一個能說話的機會，鍾家就是這樣的一個機會，是吳山男子的機會。他們畏懼著神明，卻暗暗的期盼著能將神像推倒，他們需要第一隻伸向神像的手。
不論鍾家做出怎樣有違倫理的事情，但爭取到的東西將惠及這裡的每一個男子，他們沉默的看著，希望著，期盼著，幻想著，並不打算阻止。
人群裡的女子只能沉默的看著，她們想過阻止這一鬧劇，但是又有多少人能站在自已身後呢？家中年長的人幾乎都死在戰爭裡，回來的人也多少帶著傷殘，包括自已在內的女子不過十五歲出頭，這吳山裡，竟然湊不出一支能反抗的隊伍來。
家中的主母也有些小心思，吳山的天即將倒轉，大勢已去，家中女嗣凋亡，那些絕女戶也不甘心將自已的家業送到別家去，遵循祖訓，對她們並無大的裨益。反倒是能讓有女的家族倒下，來填補自已家中的空缺。
家中不論男女終究是自已家裡的血脈，由男子繼承，總比最後被別家瓜分了好。吳山的屋舍裡，那些長著不同面容的人，不論男女都在觀望鍾家的情況，心中有著大相徑庭的打算。
鍾明安將人送進喜轎裡，轎伕抬著徐小姐跟在鍾明安後面，長長的隊伍折回去，人群很安靜，大家都知道，這事兒是成了，吳山的天變了，從今天開始。
隊伍到達鍾家門前，禮炮聲震的人耳朵疼，鍾明安將人從轎子裡接出來，兩人牽手拾階而上，在門口一同跨過火盆，寓意驅邪平安，後面的禮儀與傳統的大相徑徑。
從鍾家出來，四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很奇怪，章魚眉毛亂飛，想說什麼又不知道怎麼說，一臉糾結，小黑拍拍他，讓他安分點。
秋青陽緩聲問道，“我覺得徐小姐不會是坐以待斃的人。”秋青陽同其他三個人不同，他是惡靈，沒有自已的身體，來往於世界裡都藉助別人的身體。依託著他的特殊性，吳山的往事也更容易知道些。
程白目視前方，點點頭，表示同意，小黑眼睛左右轉動，思考著。秋青陽繼續補充說道。
“記憶裡徐小姐是吳山出名的正直硬氣，甚至有些頑固不化的守舊，這樣折辱她，怕是不會甘心，她那些同僚估計正在計劃著搭救她呢。”
幾個人邊走邊聊，長街上正是熱鬧的時候，人來人往的，因著鍾家的事兒，今天的人倒是更多了，有投機取巧的擺了燈攤，掛了許多燈謎招呼人來猜。
四個人，跟著人群擠過去，花燈作的很是精巧，其中一個魚戲蓮花最是精妙，只是魚頭上沒點眼睛，乍一看有些怪。
攤主叫著，“來猜，來猜，不要錢不要利，求個喜氣，猜出來就送個花燈奧。”
聽見不要錢，四個人不約而同的停下腳步，相互看看，“來都來了”小黑咧嘴笑笑，拐了一肘子章魚，章魚家裡富，本來看不上這種等次的東西，對上小黑警告的眼神，只能附和，“對對，來都來了，看看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