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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粼光行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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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這次來……是想請你幫個忙。”

女子盤腿坐在地上,以蘇芟的被子為墊,一雙狐狸眼美麗又溫柔,倒是同她讀到的記憶裡犀利的模樣有些不同呢。

這些年來,有不少妖怪來找她幫忙,每次的不拒絕總是被西指責濫好人,可……面對它們乞求的眼光她怎麼也說不出拒絕的話,因此緩緩點頭:“要我幫什麼忙?”

“我想見一個人,一個很溫柔溫柔的人……”

故事發生在戰亂的民國時期,有一位作家隨家人逃荒至此,在還只是個偏遠小山村的雲川選中這片土地,並種下一棵木棉樹,從此她得以誕生。

初時她並未擁有感官,只是隨著植物的本能牟足了勁拼命生長,直到某一個豔陽高照的夏初,她盛開第一場豔紅的花,雖只是在枝幹上的零星幾朵,卻在一聲溫柔讚歎中,親眼目睹了蔚藍的天和明豔的太陽。

“欸?開花了嗎?真是漂亮的花朵啊……”

彼時的她已高出房頂好大一節,而他站在樹蔭下,抬起頭仰望她的花朵,一對黑框眼鏡架在鼻樑上,時光將他的面容鐫刻得滄桑,可並不妨礙他黑棕色的眼眸瀲灩溫柔。

她喜歡他的眼睛,和他的笑,如同這片初見的天。

雲川多雨,所以他不怎麼給她澆水,只在樹下襬一桌棋盤,木棉樹長勢高大,葉片隨伸開的粗大枝幹而顯得稀疏,並不能投下太多陰影,可他還是會頂著灼灼日光,扇著蒲扇同鄰居對弈一盤。

膝下之子放學歸家,會圍在他身旁吵鬧,即便這房子矮小破舊,風颳起濃厚的灰塵,孩子們灰色的長卦上到處補丁,她不懂人間疾苦,仍覺得安定而美好,是讓人喜歡的模樣。

在一場暴雨過後,她枝幹上零星的花朵盡數被雨水打落,滿地的殘紅中,他惋惜的蹲下身,撿起溼漉漉沾滿泥土的花朵:“多好的花,可惜了。”

隨後又拿了揹簍來,一朵又一朵,將花朵裝進揹簍裡,讓孩子背到河邊去洗乾淨,又在露臺上鋪了一張竹篾,將花朵曬在上頭。

孩子好奇的問:“爹,為何要曬這些花?”

他慈愛的摸摸孩子的腦袋,語氣溫柔的說到:“你奶奶常教育我,每個生命都要被珍惜對待,它在這亂世中努力生長,第一場花就開得那樣燦爛,應該被溫柔對待才對。”

她靜靜聽著,心裡有溫柔的觸感在流淌。

夜裡他在房中點燈,整夜不能入眠,書桌上的紙張被一隻漆黑的鋼筆壓住,卻沒有任何一個字跡,亂世中雲川是一片淨土,可是偏遠的山區有它的困苦,終歸不及遙遠的故鄉,那裡雖在戰亂中被硝煙瀰漫,可也阻擋不了他的思念翻山越海。

夏季燥熱與翻湧的思念來回撞擊著心臟,他長嘆一口氣,拿著蒲扇走到樹下,暴雨過後的地面還有些潮溼,空氣中有泥土草木的氣息,棋桌已被孩子們擦乾淨,他在桌邊坐下,抬頭看空中明月。

夜裡的樹木枝幹像神話故事裡妖怪的魔爪,可他不覺得驚恐,只覺如此之月伴著如火花朵,甚好,突然一拍大腿,快速回了屋中,提燈握筆奔出來,在紙張間寫下“月映”二字。

“你就叫月映吧。”

從此她有了名字,也就有了實體。

這突然獲得的身體叫她反應不能,靜默坐在他的面前,看他暢快得意的笑,心裡萬分歡喜,於是想伸手摸摸他的臉頰,然而那隻修長白皙的手,卻滲透進了他的臉頰中,指尖虛無一片。

她詫異中,發現那雙溫柔的眼中沒有自已的模樣,微風拂過,搖曳的油燈將他的臉照得明明滅滅,她懵懂的認識到,他給予她溫柔,給予她名字,卻又是不同世界的人。

不過月映這兩個字,在心中迴響了很久很久。

之後的歲月裡,她偶爾坐在棋桌邊,看他和鄰居對弈,偶爾也會立在他的窗頭,看他抬筆寫字,更多的時候,則立在荒草萋萋的地裡頭,看他埋頭種植到日落。

直至他兩鬢斑白,目光變得渾濁,膝下之子長大離去,雲川的居民越來越多,他再不能下地除草,走兩步路也變得困難起來,可也不忘在她每一次開花的時候,躬身將她的花朵一朵一朵拾起來,洗乾淨,晾曬在竹篾上。

抬筆寫字的日子也少卻了,更多的時候,他會獨自坐在桌邊,翻開一張老照片,黑白的照片,也阻擋不了兩張明媚的笑靨。

這樣一坐,又是一個春去冬來。

多雨的雲川沒有雪,寒氣卻會抽絲剝繭地抽去人的體溫和抵抗力,他在一場冬雨夜裡咳嗽不止,從此很長一段時間都沒能下床,全靠對弈的老友過來看看,給他餵飯喂藥,又同他聊天解悶。

冬雨滴滴答答,她的葉片也落光了,枝丫高大而頹敗,在滿目翠綠裡顯得死氣沉沉,她便覺得身子骨慵懶,睏倦疲乏,強撐著在他身邊,伸手覆蓋在他手掌,哪怕指尖仍舊一片虛無。

“咚咚……”

“請問楊先生在嗎?有你的郵件。”

有人敲響了房門。

老友替他開啟門,接下那封郵件,是用油紙包裹著的物事。

他顫巍巍的伸手接過,看到上頭的郵票和地址,渾濁的眼睛瞪得老大,彷彿想多看清一些。

深吸一口氣後,他顫抖著用蒼老浮腫的手掌開啟了郵件,裡頭是一套軍綠色衣裳,疊得整整齊齊,一頂小帽在上頭,紅色的五角星格外亮眼。

還有一封信件,他開啟讀了起來,可在最末尾的那句話卻停住,整個人愣了片刻,蒼老的臉上頃刻間面如死灰,突然往床上一倒,整個人都昏厥了過去。

……

指尖的刻刀在粗糙的枝幹上刻下“月映”二字,隨之咔嚓一聲,那兩個字被定格在相機當中。

蘇芟楞楞看著樹下舉著照相機的人,一身黑色的體恤,揹著個鬆鬆垮垮的鏡框包,脖頸間的湛藍色耳機如同他火紅色的發一樣耀眼。

不知道他是特地來拍這棵樹還是隻覺得這樹有紀念價值突然想拍,總之這類打扮在這樣的小縣城裡顯得時尚的同時,又特別的另類。

是蘇芟從未見過的模樣。

突然他回過頭,看向蘇芟,日光將他的肌膚照射出一層暖意,他眯眼打量一番,笑到:“是你啊。”

蘇芟覺得突兀,眼前這麼潮的男孩絕對不是她會認識的,她連同班同學的名字都沒記全,更別提有什麼朋友了,因此忽略他的問候,直接走到樹下,準備拿出刻刀刻上那個名字,卻看到了上頭已經有了自已想要刻的字,不經詫異回頭:“你認識月映?”

少年舉著照相機,咔嚓一聲按下快門,在蘇芟懵懂間就將她拍了進去,隨後他把相機裝好,走到蘇芟面前。

“不過是兩年沒見,也不用裝作不認識我吧?”

蘇芟:???

見她一臉懵,笑意更加張揚起來:“能看見妖怪的少女啊。”

兩人的相識在遙遠的北國雪原,那一支祭春舞是她不曾見過的華美,只是當時的少年全副武裝,只露一張白皙純淨的臉,而眼前的少年,紅髮如火,著裝潮流,與那個跳舞的少年根本沾不上邊,且只是一晚的相識,經過兩年的歲月洗禮,他的面容早已在記憶中模糊。

得虧他還記得她。

不過像她這樣奇怪的,能見到妖怪的人,走到哪裡都會與奇怪沾邊,想必無論是誰,都不會忘卻這麼突兀的人的吧。

得知真相的蘇芟,有些窘迫。

少年把她帶到奶茶店,告知自已來意。

原來他在四處旅行,山川湖海美景佳人,都看了遍,偶然間在一片美麗的海域遇到一個在木棉樹下發呆的老者,他談及一場過往,過往裡有一個叫月映的人,是他想找之人,她在一個遙遠的名叫雲川的地方。

少年來了興致,他知道雲川,那是南昭省的一個小縣城,少年答應幫他找她。

“四處旅遊嗎?”蘇芟不曾想過,同自已差不多大的孩子,已經遊覽了國內各大盛景,而她還只是蝸居在這個小小的縣城,井底之蛙一般仰望這一小片天空,已是知足了。

少年燦爛的笑,薄薄的唇像盛開的緋櫻:“這沒什麼了不起的,我只是在抓緊時間去感受這個世界而已,那麼你呢?想過將來去哪裡上大學嗎?”

這個問題讓蘇芟陷入了沉默,正如高一下學期班主任分科報名時,她握著那張報名單,始終不知道該選文還是遠理,猶豫糾結之時,給父母打去電話,那頭回答:你開心就好,學什麼都無所謂。

蘇芟糾結到最後一天,選擇了文科。

她的成績基本五五開,但更為喜歡文學,可是理科將來就業範圍廣,她沒什麼理想,未來的事,也從未想過,在那一天,她需要對自已的人生做出選擇,迷茫時卻無人可傾訴。

少年見她不說話,拿過她的手機把螢幕對準她:“來吧,解鎖。”

蘇芟不知道他要幹嘛,下意識點選密碼解了鎖,少年在點開她的通訊錄和QQ,輸下一連串的數字後遞還手機給她。

蘇芟還沉浸在“手機那麼隱私的東西我怎麼能隨便給別人”的自責中,少年把手機懟到眼前讓她又是一愣,腦袋陷入宕機中。

隨後少年掏出手機,指尖飛快的點選了下,隨後自已的手機也響了,蘇芟開啟來看,QQ介面收到新訊息。

「以後我們就是朋友了,有什麼事都好可以告訴我哦。」

還搭配了一張小黃頭的齜牙笑臉。

蘇芟噗嗤一笑,心裡有什麼東西在流淌著。

“迴歸正題,月映就是那棵木棉樹對不對?”

少年是唯一一個見過她與妖怪互動的人,她回不回答好像他都知道答案了,又為何還要明知故問呢?

不過……還是習慣性的點了點頭。

少年翹嘴一笑,深邃的琥珀色眼睛有一點點痞氣:“那你見過她了對不對?你告訴我她長什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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