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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芟依言與他並肩朝著小巷走去，水汽朦朧間，街對面站立著一位全身素白的人影，跟隨蘇芟的離去轉動視線。
好容易回到家，蘇芟拿了衣服進浴室洗澡，卻在鏡子裡看到那抹素白的身影，頓時被嚇得尖叫連連，而也在她尖叫聲中，那人透過鏡子伸出手來，一把將她拉入了鏡中。
“洗個澡都在大驚小怪什麼？”
西聽聞她的聲音，有些氣惱的走向浴室，待它開啟浴室門走進去，卻只看到浴室空空蕩蕩，哪裡有蘇芟的身影。
而蘇芟被拉入鏡中，本就驚恐萬分，加之身上溼漉漉的，落地的瞬間被冷風一灌，一時間手掌膝蓋疼得發麻，人也冷得渾身戰慄。
抬頭環顧四周，卻是一片白雪皚皚，寒風呼嘯。
這……是夢境裡的場景。
她總是在做夢，而夢境會在不久後照進現實中。
哆哆嗦嗦打量了一圈，不遠處隱隱約約露出一盞燈光來，蘇芟想也沒想，就朝著那盞燈光跑過去。
積雪踩在腳下會發出一陣細微的咔嚓聲，這是身為南方人窮盡一身都未能見到的場景，可渾身都要凍僵了，再新奇再美妙的景色也無法勾起人的興趣。
沒走多遠，離燈近了，可看到皚皚白雪中一座孤零零的宅子。
蘇芟去扣門，門卻自動開了，她有些疑惑，可還是徑直走了進去，屋子的大廳中燒著一堆篝火，而篝火旁有一隻架子，架子上放著一件毛茸茸的雪白大衣。
蘇芟三兩步走過去，把大衣披在身上，湊到火邊烤火。
驟然而來的溫暖，讓身體抖若篩糠。
許久許久，身子才漸漸暖了起來，一些嘻嘻索索的話音聲也傳入了耳。
“那是誰？”
“會不會是驚蟄之約的那個人？”
“不知道，或許是吧。”
“可是她好小，又好弱的樣子。”
蘇芟聽得這些嘻嘻索索的聲音，雖知事實如此，還是倍感不服，轉頭看向身後房屋的角落，一雙雙或綠或黃的眼睛在明明滅滅的火光中，躲在暗處眨巴著。
蘇芟嘆了一口氣：“也沒你們說的那麼弱吧？”
見那些眼睛往暗處縮排去，又在不久後慢慢悠悠露出來，一雙兩雙三雙……
蘇芟實在捨不得這個溫暖的火罈子，只裹緊身上的大衣，轉過身去面對著那些眼睛。
“這是哪裡啊？”
“這衣服是誰的？”
“你們口中的驚蟄之約又是什麼？”
“還有，我一點都不弱的！”
最後一句話終於激起那群閃亮亮的眼睛們，它先是齊刷刷的眨巴了下，隨後一隻接著一隻相互對視一眼，終於有膽子大的悄悄朝蘇芟走進了些。
“篝火太燙啦，我們不能靠太近啦。”
透過明明滅滅的火光，蘇芟終於看清距離自已還沒有兩步遠的地方，是一隻毛絨絨長著一雙大眼睛的小雪球。
蘇芟好奇的打量了它一番問到：“你們是什麼東西？”
小雪球似乎對她的問話頗為不滿，眨巴了下一雙澄黃的眼睛說到：“我們才不是東西，我們是滄海遺珠的居民！”
說完發覺好像哪裡不對，可沒有手腳只能眨巴一雙眼睛看著蘇芟沉思。
蘇忍住即將脫口的笑意，深處一隻手來，想讓它進自已的掌心好好打量一方：“抱歉，不是故意說讓你不舒服的話，我……只是想看清楚你一點，可以走近一些嗎？”
小雪球眨巴了下眼睛，冷哼：“鄉主說，不可以輕易相信人類！就是人類害得我們沒有了滄海遺珠之鄉！”
小雪球說完，往後跳了一步，再看她一眼，躲回了黑暗中去，與那些密密麻麻的眼睛混為一體，分不清誰是誰了。
蘇被拒絕，尤為氣餒，感覺身子不是那麼冷了，她起身朝那些眼睛走過去：“可我莫名其妙來到這裡，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你們能，棒棒我嗎？”
“糟糕！它又來了！”
突然那些黑暗中的眼睛齊刷刷一滅，只聽到一陣喺喺嗦嗦的聲響過後，一陣狂風灌進宅子裡來，吹得蘇芟措手不及。
只覺身子被狂風捲起，再重重跌落，睜眼時，眼前出現一片乾淨的地，是一塊一塊石頭堆砌出來的，上頭雕刻著繁複、讓人看不懂的花紋。
而面前站立著一抹幾乎與白雪融為一體的白色身影。
“再過些時辰，就可以跳祭春舞了，公子，可把華丹凌帶來了？”
聽聲音雖嘶啞低沉，可還是能辨別出那是為女子，蒼白的一張臉，臉瞳仁都是雪白的，這叫蘇芟感到一陣驚恐，她不由自主往後退了一步。
“我不曾見過華丹綾，也未曾與你訂過契約呀！”
蘇芟朝她解釋到。
那人聽聞她的話，低下頭來仔細打量她，彎腰的模樣，活像折彎一枝竹。
“你不是那位公子？”
“可為何他的符咒卻將我帶到你身邊？”
“他人呢？他人呢？”
忽然發現眼前的人並非自已所尋之人，她說話的聲音越來越激烈，直至尖銳得蘇芟不得已捂住耳朵。
“五十年嗎？對妖怪而言不過是彈指一揮間，我等得起。”
她欣然接受了他的提議。
蘇芟內心茫然，可還是止不住身體有它自已的思想。
“她”從視窗跳了出去，赤腳踩過冰冷的積雪，一步步靠近那棵只剩最後一朵殘花的梅樹，枯枝上覆了一層白雪，明暗交織，宛如一副畫卷。
“她”抬頭看了一下梅樹蒼勁的枝幹，雙手結印，嘴裡默唸什麼，語速太快，縱使蘇芟同“她”公用一個軀體，仍舊無法聽清他在唸些什麼。
只見那梅樹根部泛起一圈瑩瑩白光，至下而上，不一會兒生出冰塊來，整個將梅樹包裹住，守住了那朵即將凋零的豔紅花朵。
而躲在暗處的滄海遺珠鄉民，變成了一個又一個的小雪球，唯有那名女子，退去一身華服和妝容，衣袂泛白，青絲與眼也隨風雪同融。
“蘇芟”脫力跌坐在地，而此時一聲鷹啼響過萬里長空，隨後不久落在“蘇芟”身旁，卻是一隻巨大的鷹，“蘇芟”朝女子笑了笑：“等我帶著華丹綾回來。”
說罷騎上巨鷹的背，飛於蒼穹消失不見。
女子目送他離去，轉身面像自已的故鄉，唯有一片白雪皚皚，哪裡還見得從前的草屋木舍鳥語花香？
心底突然升出一絲落寞，分明身在故鄉，卻無容身之處。
於是她爬上被凍住的梅樹，眺望雪原的邊界，只盼五十年光陰匆匆一逝，等來約定好的驚蟄之日。
她等啊等，等得雪落滿身，等得心中的希望起了又滅，終於等來那一天，卻不曾想，五十年對人類而言是如何的漫長，昔日風度翩翩的公子早已不在，他留給自已的符咒，好像是一個騙局。
這樣的絕望令她陷入癲狂，伸手掐住蘇芟的脖頸：“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
蘇芟被她掐得感覺自已的脖頸快斷了。
突然“啪”的一聲，一隻小雪球砸在了女子的腦袋上，瞬間吸引去她的注意力。
砸住她的小雪球眼見對上一雙兇狠的蒼白眼睛，嚇得一個哆嗦：“啊！被發現了！”
轉身想要逃跑，卻被女子一把抓住，就往嘴中放去。
蘇芟猛咳幾聲，抬眼看去，卻見女子嘴巴張得碩大，就把一隻小雪球往嘴裡放，情急之下一把撲過去，把小雪球搶到手中。
呼嘯的風雪有減弱的趨勢，蘇芟握著小雪球拔腿就跑。
可然而覆雪之路讓人辨別不出方向，只一昧往前狂奔，卻不知前方是何地又是否有她的藏身之所。
一連串喺喺嗦嗦的聲音響在耳畔擦出的勁風中，她微微悄悄頭，就看到延綿不絕的小雪球在她腳下排成排，飛速向前指引著道路。
漸漸地，那座她用於取暖的小木屋展露出它的飛簷翹角，蘇芟加快了腳步，一頭紮了進去，快速將門反關插入門栓，而後劇烈的撞擊使得她渾身都在戰慄。
“嘭！”
“嘭嘭！”
伴隨著狂躁的心跳，她害怕得要死，卻也只能用盡渾身力氣抵擋住門，以防她闖進來。
“嘭……嘭嘭……”
門外的人沒有放棄，節奏卻驀然平穩，不是粗爆到不擇手段都要進來的態度。
“有人在嗎？”
突然傳來說話聲，是清朗乾淨的少年聲音。
蘇芟離開了門，不敢確定門外的人是妖怪幻化成人還是真的別的人。
“不是她不是她，是新來的外鄉人！”
“他好可怕，好可怕，快點離開！”
同她一起進入屋子的小雪球們原先還躲在暗處眨巴著眼睛，在聽到那個說話聲後喺喺嗦嗦盡數不知逃到哪裡去了。
“有人在嗎？”
少年再次開口。
“欸？給我的地址確實是這裡啊。”
似乎久不見人開門應聲而產生了疑惑，蘇芟吸了可氣，聽小雪球們說少年是外鄉人，因此壯了膽子把門開啟，但卻因它們說他可怕而心懷忐忑。
起先是一頭曜紅色的發佔據視野，讓蘇芟本能的朝後退去，隨後才看清那少年膚白若雪，一張臉五官分明，帶有東方民族特色，一雙稜角似的眼睛微微彎出一點弧度，便明媚起來，他在溫柔的笑。
“哎呀，聽說這裡是沒有人踏足的地方，這麼漂亮的女孩子應該就是滄海遺珠的妖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