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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草木流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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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年前,長安。

天氣陰沉地很,一座馬車緩緩行駛進城,馬車的簾兒被掀開一角,探出一雙怯生生又充滿了希望的眼睛,這是剛滿十五歲的顧南芝。

她在襄陽郡翹首以盼,終於等來了丞相府迎接她的馬車,長時間被忽視的孤獨、失落和無助,終於看到了出口的方向。

小言將簾子放下,給她裹了裹身上的披風,溫柔且為她欣喜道:“娘子彆著急,我們很快就要到了,現在外面正颳風呢,當心著涼了。”

要回來的前一晚,她激動的一晚上都沒睡著覺。

“小言,你說阿爹阿孃會喜歡我嗎,他們看到我會開心嗎,待會我會不會因為太激動失禮呀,我要是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你一定要提醒我!”

“娘子,你別緊張,夫人每個月都給您寄信寄銀兩,哪次不是關懷有加,我想現在夫人一定在丞相府翹首以盼等著您回去呢!”

顧南芝懷著激動的心情,不停地深呼吸著,幻想著待會見到父親母親的樣子。

可是等她到了丞相府門口,卻沒有任何想象中的溫馨動人場面。

丞相府大門緊閉,門前空無一人,沒人來迎接她,大風颳過,陰沉灰暗的天空下整個丞相府顯得那樣死寂可怕。

“小言,我們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娘子,這裡就是丞相府……”

顧南芝心底不禁難過,也開始害怕,明明她今日回來,怎麼會門都不開,這裡好像比襄陽郡還不待見她······

她和小言從馬車上下來,自已拿了東西,小言說要去敲門,她趕緊攔住了他:“算了吧小言,免得有人出來罵我們,也不知道這裡有什麼規矩,我們再等等好了。”

小言也撇了撇嘴,在吹了半個時辰的風以後,右側小門才開了,小言走了上去說明了身份,主僕二人這才從右側小門走了進去。

給她準備的房間並不大,裡面也都是簡單的裝飾,聽說是丞相隨便指的一間房。

二人好不容易坐下歇息,卻聽外面路過的丫鬟道:“你知道嗎今天那個五娘子要回來了。”

“好像是今天,不過誰希望她回來啊,跟個瘟神一樣,夫人就是因為生她才落下的病根,你看她一要回來就又病了,這次病來的又急又兇,要不是丞相打聽到幽洲有個神醫,只怕這次熬不過去呢,聽說至少得要一年時間治療才能回來呢。”

“還真是,說不定她就克咱們夫人呢。”

顧南芝聽的心裡發慌,怎麼會這樣······

小言趕緊握住她的手,讓他別胡思亂想,都是一群丫頭嚼舌根瞎說的。

那一整天,顧南芝都焦慮不安,她只敢坐在自已屋子裡哪都不敢去,她不知道自已的父親如何看待自已,不知道府上的下人會怎麼議論自已,她是不是又會受到很多白眼!

到了晚上,小言跟她說丞相回來了,這才帶著她出了屋子,走在這陌生的丞相府,她幾乎感覺喘不過氣,只能緊緊抓住小言的衣服,這是她在這裡唯一的依靠。

而見到丞相後,也並沒有父女溫馨的場面,顧丞相的氣壓壓到她不敢說話,跪下去行了個大禮後,也不敢抬頭看自已的父親。

顧丞相因為顧夫人的病心煩,加上最近長樂王剛封親王,朝堂不穩,隨便見了她一眼就讓她回去了。

顧南芝心裡只覺更加憂懼難過。

回去以後她就抱著小言哭了起來,這裡也不喜歡她,就和襄陽郡一樣不喜歡她,她好害怕,好害怕。

小言只能緊緊地抱著她給她安慰。

那以後,顧南芝幾乎不出門,就待在那間小屋裡,那是她唯一覺得有安全感的地方。

直到立夏,小言拿著一束花進來說到:“娘子,今兒立夏,外面可熱鬧了,我們去看看吧。”

許是已待了兩個月,日子也過的平穩,顧南芝已不像剛來時那麼害怕,看著小言手裡的花,看著外面的好天氣,她也難得的生出了想去走一走的心。

立夏之日萬物皆因陽氣上升而茁壯成長,因此每年都會舉行迎夏儀式,這也讓本就熱鬧非凡的長安更加熱鬧,參加活動的地方几乎到了人擠人的地步。

顧南芝本就膽小,看著這麼多人早已怵的慌,沒想到人一多竟然把她和小言衝散了,那一瞬間她就慌了,不知該怎麼辦,人群將她擠來擠去,她走不了也出不去,只覺得難受害怕,頓時哭了起來,感覺自已要被人海淹沒了,她更沒想到,在人群擁擠下,她瘦弱的身軀被擠到了地上,她什麼都喊不出來,只能感覺著一雙又一雙的腳往她身上踩踏,讓她的胸口無法呼吸,她真的覺得自已快死在那了······

幸好,下一刻,她感覺到有一個男子不斷扒拉著她身上的人,斥責地喊道:“都讓開!沒看到你們都踩到人了嗎!”

在他的救助下,顧南芝才感覺自已身上的壓力驟然減輕,自已能呼吸了,那人厚實有力的臂膀將她在人群中扶了起來,她幾乎全身的力都靠在了他結實溫暖的懷抱裡,被他緊緊地抱在懷裡,讓她無比安心,等他將她帶離人群,她這才抬頭,看著這個救了自已一命的男子,玉製金像,沉穩溫柔,只一眼便沉淪了進去。

他將她放在了一旁臺階處,關切詢問道:“娘子可還安好?有沒有感覺到什麼不適之處?”

顧南芝怯生生地回答:“我···我還好,多謝郎君相救。”

“舉手之勞,不必言謝。你是一個人出來嗎,身邊沒有跟著丫鬟婆子?”

“我的小廝有跟著我,但是人太多,被衝散了。”

“原來如此,我想他應該也在很著急的找你,娘子若不介意,我陪你在這等等,今日人多,你一個小娘子隻身在外不太安全。”

她不由得點點頭輕聲道:“多謝郎君。”

他陪著她坐下,顧南芝總覺得心口緊張,但是這份緊張不同於她平日裡的害怕,反倒是讓她生出了許多羞澀。

立夏來到,天氣已開始有些炎熱,他走開一會,她正看他去了哪,便見他去買了兩杯冰飲走了過來,溫柔地遞給了她一杯。

這是···他給她買的,原來還會有人主動給她買東西,她有些不可思議的接過,更覺得滿心歡喜。

小言很快找了過來,連忙向那人道謝,見她已有人來接,那男子也起身告辭準備離開。

顧南芝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怔了許久也收不回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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