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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溟把受傷的族人安頓好，才來找黎昭討論下一步計劃。
新王成長得很快。
失去父親之後他逼迫自已一夜之間收起所有的脆弱與無助，迅速成長為足以帶領族人走出傷痛的陰影，重新建造家園的領袖。
只有紅腫的眼皮和沾惹上的油桐花安撫資訊素，撕開出這故作堅強的外殼，露出裡面那一點柔軟孤單的心。
“我的族人還沒有全部回來。”
“我知道，海盜帶走的是omega。”黎昭把傑奎琳給的資料給他，“很多鮫人alpha還沒有找到。”
“這是？”
“傑奎琳查黑市被另一位少將的手下阻攔。他們的人提前去清理現場，但還是留下了一些證據。”黎昭指指袋子裡的一顆血珍珠。
“我把你們的事告訴她了。”看出滄溟的擔憂，黎昭補充，“……她站在我們這裡。”
“回去之後她調查了阻攔她的少將，意外發現戰區以提升軍事力量的由頭，多次調取經費建造堡壘。”
“她覺得堡壘有問題。袋子裡的是軍事堡壘的位置，一共五處。傑奎琳派手下去查了，有訊息會立刻聯絡我們。”
滄溟一顆心落地：“……謝……”
黎昭打斷他，問：“有件事我想問你。”
“我父親的死因嗎？”
滄溟微笑的樣子，讓人真的以為他把那一頁翻過去了。
“抱歉。向聯盟申請安全區需要完整的申請報告，涉及的內容很龐雜。”黎昭解釋，“所以，我必須瞭解清楚前因後果。”
滄溟目光盯在黎昭身上，又像是穿透了他，什麼都沒在看。
良久，他輕輕說：“父親傾盡全力與海盜爭鬥，但腺體被注射進各種不知名的藥劑，靈能、異能崩潰，被海盜當著族人的面凌辱，最後選擇自盡。”
滄溟通篇沒有一處磕巴，以旁觀者的視角平靜敘述父親的死亡。
簡單、直接、殘忍。
滄溟低下頭又抬起來，直視黎昭的眼神，雙眸隱約有閃動：“我父親不是害怕，他一點都不怕！”
“我知道。”黎昭握住他的肩膀。
首領的死是為了保留希望。
航行者擔心疫病往往會將死亡的船員丟進大海，屍體順著洋流漂浮，最終被人發現。
在海水裡出現遍體鱗傷的鮫人屍體
——至少可以引起一些人的關注。
如果那群人裡有其他上古人類、或者有願意救他們的人，鮫人就有生機。
“父親自殺後，很多族人追隨他，想用死亡給其他人鋪成回家的路。”
滿懷希望的鮫人們，怎麼也不會想到，屍體會被煉成油，榨乾最後的價值。
一顆珍珠從滄溟的眼角滑落。
黎昭伸手接住，沒讓珍珠墜在地上。
*
戰鬥後的休整比想象中艱難的多，肢體十分疲憊，但神經仍處於興奮狀態，時刻提防下一場危機。
黎昭坐在房間的陽臺邊，展目望向遠方，潮水一浪一浪的沖刷著白色沙灘，貝殼在豔陽下閃爍著七彩的光澤。
沙灘上的遊客拉了網，熱火朝天的玩起沙排。
有個白尾巴一晃一晃的傢伙，因為控制不住力氣，打爆三個排球后，被轟下場。
可憐兮兮的alpha只好在沙灘上刨洞，打算好好做個沙浴spa。
荊明河刨洞刨到一半，摸了摸後脖子，總感覺有雙眼睛在研究他，一回頭，正好看見在陽臺上看資料的黎昭。
顧不上埋自已，荊明河拍拍沙子，走向黎昭：“蝴蝶大人心情不好？”
“……沒有。”黎昭合上手裡的資料，抬起眼梢，直視他：“有些事情想不通。”
荊明河錯愕地眨眨眼，笑著扯過一邊的冰桶，挑選適口的酒和果汁：
“哦？天底下還有事能難倒我們蝴蝶大人的事。”
荊明河趴在陽臺欄杆上，遞來冰鎮過的果汁，他身材高大，四肢修長，傾著身體，一伸手幾乎要把瓶子杵到黎昭臉上。
黎昭偏過頭，眉間淺淺擰起來。
“喏，果汁，”荊明河晃晃瓶子，“換你的心事。”
黃澄澄的新鮮橙汁裝在透明玻璃瓶裡，果汁剛從冰塊裡取出，遇到熱氣，瓶身上掛了一圈新鮮水珠。
散發的涼氣撲在臉側，鬱結的情緒似乎真的有所緩解。
荊明河見黎昭沒說話，把倆玻璃瓶口對磕，金屬蓋子滾落在地，他撿起來塞進口袋。
“恭喜。”他把果汁塞進黎昭手裡：“今天特價，沒有故事也能換果汁。”
黎昭眯起眼睛打量荊明河：“我想不———”
狐狸尾巴搖起來了，荊明河大手一抬，誒誒了兩聲，制止住：“不想說就別說了，誰沒點秘密呢？”
“不算秘密，只是疑惑。”
“……嗯哼？”
“有人說傻瓜不會生病，類比一下……”黎昭看上去很認真，“莽夫是不是不會累？”
莽夫：“……………”
從海上回來差不多中午了。
沈居延嘴上說不需要休息，要陪滄溟。但體力值消耗過度的身體卻很誠實，吃完飯靠在海邊的石頭上睡得死鳥一樣，還是被滄溟拖回房間裡的。
這個莽夫跑了一通宵、被貓頭鷹爪子抓的遍體鱗傷、捱了兩顆子彈、還和滄溟一起晃悠那艘輪船，合起夥來把船弄成了粉末，還完飛機回來吃了三盆飯去沙灘上打排球，被趕下場又開始挖墳。
一刻沒停，比永動機還永動機。
黎昭追問：“你累嗎？”
莽夫做夢都想不到，心心念唸的小蝴蝶對他感興趣的是體力。
他勉強提起嘴角，掰著手指頭樁樁件件地算：
“我們是一點多出發的，真正打起來快3點，現在是10點多。也就是說我只待機了9個小時而已……”
“前一天晚上8點，我們開始籌劃踩點。你最後一次休息是在前一天早上7點。”黎昭細緻地補充細節，“你待機時長超過24小時，其中高能耗時間長達13小時，而你……”
荊明河在沙灘上娛樂，只穿著短褲，上身光裸，強悍精壯的肌肉上綴著汗珠，一星半點的倦意都沒有，甚至能跑十幾個一千米。
“你似乎還能再幹很長一段時間。”黎昭收回打量的視線。
“小蝴蝶，你也太難伺候了啊！”
荊明河極力向黎昭證明自已不是四肢發達，小腦萎縮的無腦莽漢。
“像我這樣的，人好、活好、體力好的‘三好青年’，放別的組織最少也是五萬一個單子，虧得我是八芒星的！”
一對母女路過，從冰桶裡拿了兩瓶飲料走，聽見二人對話，媽媽趕忙捂住女兒的耳朵，小步快跑，生怕孩子純潔的心靈沾染骯髒。
“八芒星多少錢一單？”黎昭問。
一般來說，八芒星出任務會考慮到任務難度，和救助物件自身經濟水平。
商業派單大多是獵人和僱主談好價格，先付定金，任務結束之後交納尾款。
如果是貧苦人民發來的求助單，任務難度不高，獵人們都不約而同隨口報個數，收點錢意思意思，當給自已積德。
畢竟他們這一行是刀尖舔血，說不準哪天就一命嗚呼了，積德算求個保佑，多苟活兩天。
雖然，獵人不信神明。
荊明河想，價格越高顯得他越值錢，再加上鮫人本來就有錢，去海底撈撈，一輩子吃喝不愁。
“我這種金牌獵人，至少十萬，而且這次還下海了，”荊明河捧著毛尾巴哈氣，委委屈屈地說，“讓我們這種毛茸茸下海……太殘忍了！”
“十萬是一次？還是全程？”
荊明河疑惑：“一次？全程？”
黎昭一臉“看吧，就說你是個莽夫”的嫌棄表情：“拍賣城、黑市、海盜你都參與了，後面還有一戰。總共十萬還是四十萬？”
“……再、再說吧，”荊明河突然意識到話題跑偏，“誒，我和滄溟要多少錢，你這麼上心幹什麼？”
“你和滄溟要多少，我在後面加兩個零也要一份。”黎昭恨鐵不成鋼地嘆了口氣，指望沈居延入贅是不大可能了，“滄溟有5個ame。”
荊明河目瞪口呆：“啊、啊？”
黎昭：“同時。”
荊明河少見的自愧不如：“………”不愧是王，海中之王。
黎昭趁alpha驚訝，用果汁換下他手裡的酒。
荊明河連忙去爭：“誒？酒是我的，果汁才是你的！”
黎昭用蟲絲把他推遠了點，氣定神閒地先喝了一口：“抱歉，這瓶我喝過了，你去桶裡再拿一瓶吧。”
荊明河失笑：“……你好幼稚。”
“二十二歲正是自以為成熟的時候，”黎昭挑釁意味地聳了聳肩，與他碰杯：“小朋友，橙汁更適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