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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棠給自已找了件事情做,就是設計老房子。他隨便在院子找個落腳處就能站半天,做這種事情總是讓他有一種發自內心的成就感。
修修改改,細節到了該在哪裡放個躺椅,最後的結果他覺得很漂亮,以後可以帶他媽回來養老。
有時候,他覺得自已太懶散,想活動活動,還會去刷刷牆,給院子裡兩塊圍起來的地除雜草。
臨近春節,謝依惠終於得閒片刻,兩個人去逛街,給舅舅一家買了拜年禮,謝棠回家路上還在說,“感覺很不好意思,我們還要待幾天?”
謝依惠笑著說,“放心,拜個年我們就回家了。明天我還去給你舅媽打下手呢,你早上自已看著把飯吃了啊。”
謝棠換上了一件紅色的毛衣,逛街買的,胸前有一隻刺繡的白色兔子。
廚房裡的香味讓人垂涎欲滴,桌上擺滿了各種美食,鮮美的魚、肉、蔬菜,還有各種精緻的小點心。
謝依惠感覺自已越來越力不從心了,晚上她翻起身,在備忘錄裡留了一封絕筆。
——親愛的世界,親愛的兄弟姐妹們,永別了。我最愛的孩子,我無法面對的牽掛。永別了,我做了選擇後,心裡很平靜。
謝棠,媽媽要告訴你三件事。第一,千萬不要覺得是媽媽拋棄了你,我得知的時候已經是晚期,只是不願意遭罪來拖延早晚要面對的事。
第二,一直以來媽媽都想跟你說一聲抱歉,沒能給你一個完整的家庭。
第三,從小我就教你,要做一個堅強勇敢的人,如果有下輩子,可不要一生氣就選別人做媽媽了哦……
最近很累,寫著寫著她就睡了過去。
街邊喜慶的紅色燈籠和新年裝飾品增添了不少濃厚的過年氛圍。門開後,舅舅笑容滿面,熱情地迎接他們進屋。
謝棠再來舅舅家,明顯感覺他們的態度變了,不再是客套,而是一種真誠的好意。
這裡還有他喜歡的芹菜餃子,他吃了幾個,給謝依惠使了一個眼神,知道他媽是專門把硬幣放在了裡面,每年都愛這樣,
“吃到了?”謝依惠和謝忠大笑,“說明以後有大福氣!”
可惜熱鬧之後總是伴隨落寞,外面的吵鬧聲越來越小,謝棠邊看春晚邊開啟手機回祝福。
向崢朔問他是不是回臨客了,有時間見一面。
謝棠說,沒時間,馬上走了。
鍾寒青依然什麼都不說的轉來一條影片,是周逸辰微笑面向著鏡頭,一邊模仿著一旁媽媽拜年的手勢,一邊向鏡頭鞠躬,“新年快樂!”
謝棠重複播放了幾遍,回了句,新年快樂。
大家都是熬到很晚不睡覺,三個大人在聊天,謝棠看謝忠的女兒躲在房間玩手機,包了個紅包,“新年快樂。”
“謝謝哥!新年快樂!”
要是世界每天都是如此,人人都希望和祝福對方發自內心的快樂,多好。
下雪了,每次出行都這樣,沒有雨下,就下雪。
謝棠還沒來得及退房,謝依惠就倒下了。
回房子的路上她要謝棠停車,冒雪買了一趟特產,到地方就躺倒在床上疼痛難忍。
謝棠的心吊到了嗓子眼,等謝依惠緩好了一點,他把後座騰開,扶著她躺了上去,很久沒來過醫院,忙前忙後一套流程終於檢查上了。
謝依惠嚥了咽口水,“謝棠,要是真有什麼,我的後事,我已經交代過你舅舅幫著你了……”
怎麼能說的這麼輕鬆,謝棠坐在床邊看著白色的床單,不敢看她的眼睛,“不要說這種話,結果還沒出來。”
“我知道是什麼結果……”
“媽,”巨大的恐懼已經吞噬了他,謝棠硬撐著發軟的身體,顫抖的說,“算我求求你了,別說了……”
兩個人僵持不下,好不容易等到謝依惠睡著了,謝棠又跑去諮詢細節,
“還有,我是不是應該儘快轉院?”
“看你的選擇,”對面的人戴著厚重的眼鏡,抬起單子研究,“說實話,我的建議是留下,這個情況不管你到哪裡都是保守治療,一樣的。而且,你運氣好,肝病專家排行榜上的老教授正好在我們院義診。”
他的喉結上下一滾,有人從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留下。”
是鍾寒青來了。
謝棠渾渾噩噩的點點頭。
接下來的日子他絕望的發現,不管他怎麼精心照料,不管怎麼配合治療,情況還是一天比一天糟糕。看著那些連著她身體的瓶瓶罐罐接滿了腹水,看著她的肚子腫脹起來,謝棠終於崩潰了。
不記得多少年沒掉過眼淚了,他坐在樓下的座椅上,不知不覺抽掉了半包煙。
過了幾天,向崢朔也來了。又過了幾天,萬栩斐和芮漁也來了。
大家都很默契,
誰都不說什麼,你接受現實吧,堅強一點之類的話。
誰也不走,只是安靜的陪著他。
謝棠給謝依惠換腹墊,謝依惠朝他要手機,好像是終於把自已想說的話發了出去,她長呼一口氣,不清不楚的說了一句話,謝棠知道她是要自已扶她起來,
可是真等坐了起來,她發現自已已經意識不到自已在做什麼了,張了張嘴只能發出幾個氣音,她感覺很沒勁,又躺了下去。
病房裡只有捧著手機的人在她身邊不停的抽泣掉眼淚的聲音。
太苦了,謝棠有一瞬間也想跟著她去了算了。
鍾寒青
“那麼難請來的醫生,恰好在臨客出差,鍾寒青,你早就知道吧?”見他無心回答,白嘉荇又問,“這晚期怎麼就一點症狀都沒有?”
“沒有,為什麼偏偏一點都沒有,”鍾寒青回過神來,謝棠會恨死自已的。
“專家說有沒有症狀都是看位置的,我找人問了,答案是可以治療,不能治癒。我……也不太早,前段時間查到,她去年一個人找了個偏遠的醫院檢查,結果是全肝轉移,錯過最佳治療機會。”
“沒告訴他?”
又是隱瞞或坦白的選擇,萬事輪迴。鍾寒青抽完了最後一口,“沒。結局已定,多開心一天是一天吧。”
白嘉荇冷笑一聲,“就知道還是這句。看來你已經失去了要挾他最大的籌碼,你現在難過什麼,共情了?還是怕他想不開尋死?他有那麼脆弱嗎?”
怕,鍾寒青當然怕了,他怕的要死。
兩個人都沒離開,不知道鍾寒青在想什麼,過了很久他才開口,“我沒想那麼多,難過,只是因為心疼他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