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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澤深吸一口氣，聽出青瑤要說什麼大事，微微點頭。
“那麼，王爺有沒有告訴您，沈康想見柳妹妹？”
“王爺沒有細說，我就不知道了。”林澤想了想，“當初得知沈將軍竟然有後人存活，我也很是吃驚，之後又有些替你擔憂，不知他給夏府寫信做什麼。”
“那我要是告訴你，我就是他說的那個柳妹妹，你信不信？”
“你可不是在逗我，柳妹妹應該就是柳丞相之女，柳夢瑤。”
沈府和柳府之間的事情，在長安城中也是鬧得沸沸揚揚，林澤雖然不知道這兩個家族的人是誰，但跟著太子殿下，多少也聽說過一些。
沈府那邊，有的說沈毅謀反，有的說雲亭公主怕死，有的說沈府是被冤枉的。
至於柳府，據說是皇帝下的命令，無一倖免，但也有傳言說，柳夢瑤逃走了。
不過，這件事與林澤並沒有什麼關係，他只想著保護王爺的安危，所以，他並沒有在暗中打探訊息，因為這件事牽扯太大，若是王爺被牽扯進來，對他來說，實在是划不來。
她的心臟劇烈的跳動著，咬著嘴唇道：“是的，柳夢瑤，你還記得她嗎？”
“我沒見過她，所以對她並不熟悉，只是偶爾聽到有人說起過她。”林澤感嘆道，“據說是個文武雙全的好姑娘，只是年紀輕輕便夭折了。”
“要是她沒死怎麼辦？”
“不會啊，人家可是滅族之禍，那時候她還小，哪裡跑得了？”
“假如，她是被人救下的，並且在目睹了那場殘酷的屠殺後，還能堅持到現在的？”
女孩渾身顫抖，連頭都不敢抬起來，不想和林澤對視。
沒來由地這麼說，是個人都會感覺怪怪的。
林澤眉頭一蹙，隨即反應過來，“你是不是已經找到柳夢瑤躲在什麼地方了？怪不得沈康會給夏府送信，看來這小子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待會你可得多加註意，莫要上了他的當。”
“我不僅清楚她還活著，還清楚她現在的生活。”女孩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下來，她死死咬著嘴唇，看向林澤，顫聲道：“抱歉，林澤，我欺騙了你，我真的不是柳夢瑤，而是……”
大腦一片空白，林澤臉上的笑意，一下子就凝固了，他不可思議的盯著秦芷愛，半天都沒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什麼人？
林澤雙手抓著窗臺，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哈哈，你以為我是那麼好糊弄的嗎？青瑤，你的玩笑可不是什麼好玩的東西，以後不要再說了，我不愛聽。”
“林澤，別激動。”青瑤一把抓住林澤的胳膊，“我說真的，不是鬧著玩的。”
“你以為我不知道柳夢瑤是誰嗎？柳夢瑤畢竟是丞相之女，即便僥倖逃過一劫，也不該來夏府，更不該給一個小丫頭當侍女。”
“有何不可？你可知道，我受了多少苦？只要能夠活命，我願意付出一切。”
“這麼說，沈康只能去找你了，你是他現在能依賴的人，對不對？”
“抱歉，林澤，我——”
“你這是何必呢？！”
將女孩的手掌推開，林澤捏著拳頭，手臂上的血管都鼓了起來，他幾乎是咆哮了起來。
直到現在，他才知道，昨夜南宮諶玄為何要對自已說這些，敢情是看中了這位姑娘的地位。
可昨天晚上，他說了什麼？
是啊，他跟南宮諶玄說過，愛情不分貴賤。
那時候，他只當南宮諶玄是怕青瑤以為他是太子的貼身護衛，現在看來，他錯了，他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護衛，怎麼可能嫁給丞相之女。
不分貴賤的愛情應該是基於相互的信賴，沒有了信賴，也許就連愛情也沒有了。
淚水從她的眼眶中流淌而下，她哽咽道：“我很想和你說實話，可是每一次，我都會被其他的事情轉移到別的地方，我害怕你會不會……”
“原來你一開始就是抱著這樣的心思來找我的，對不對？”林澤沉聲道，“從一開始，你就拒絕了我，也一直想要和我說話，青瑤，我對你來說，算不算？”
“你叫林澤，我愛的林澤！”
“那麼，你能不能說，你一直都很愛我？”
林澤苦笑了一聲，他痛苦的閉上了眼睛，腦海裡閃過了一道又一道的記憶。
她無緣無故的發火，拒絕他，這是不是說明，她不願意接受他？
也是，人家柳氏的女兒，哪裡會看上他？
女孩心中一疼，伸手擦了擦眼淚，長長的吐出口氣：“林澤，我真的很愛你，請你諒解，你能不能原諒我？”
林澤嘆息一聲：“我倒是希望能明白，只是我沒有料到，我竟然成了這件事的最晚者。”
第157章，平靜的日子
林澤所言非虛，這麼多人都知道她，但在她心中，真正在意的，大概也就三個人吧。
林澤也知道，夏書意提前知道也很正常，她可是夏書意挑出來的，下人和下人的感情很好，尤其是能得到主人信賴的下人，一般都不會藏著掖著。
可林澤想不明白，連南宮諶玄都知道這件事，為何他還不知道？
女孩儘量讓自已平靜下來，柔聲道：“我明白，現在的情況對你來說有些難以承受，但是，請容我將其中的原因說清楚，在做出選擇之前，可以麼？”
“你要我怎麼選擇？”
“是我欺騙了你，這件事就交給你了，要不要跟我在一起，就看你自已了。”
女孩心中一痛，卻又無可奈何。
林澤不肯原諒，不肯接納，那她也不可能將他拴在自已的身上，讓他下半輩子都活在自已的懷裡。
林澤的目光充滿了震撼，他怔怔的看著女孩，最終只是微微點頭，沒有說話。
青瑤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一下自已的心情，平靜道：“眼睜睜地看著自已的親人，一個接一個地倒下，鮮血染紅了大地，失去了所有的氣息，這對我來說，是一種難以磨滅的創傷。”
那種劫後餘生的感覺，難以言喻，但是一想到那一幕，她就不寒而慄。
只是因為他爹為沈將軍討回了公道，為何要將整個柳家上下都殺光？
“我躲在長安城裡，我怕被人認出來，就像個流浪漢一樣，到處找東西，想要找個地方躲一躲，但我不能離開長安城，我怕被人認出來，就在街上當了一個要飯的。”
聞言，林澤的臉色變得溫柔了起來，眼中滿是痛苦之色，但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我很幸運，因為我自幼練武，所以才能堅持到現在。滿城都是士兵貼出的尋人告示，我無法在一處立足，每日四處流浪，希望皇帝早日忘記此事。
“我還清楚地記得，那一晚，似乎是某個節慶，長安城裡到處都掛滿了燈籠，到處都是人，我蹲在角落裡，伸出骯髒的雙手，祈求路人給我一點食物，但卻沒有人注意到我，我飢寒交迫，正想著要死去，誰知道卻看到了一個人。”
正是醉花樓的老闆娘，看著她婀娜多姿的身姿，女孩都有些失神了。
別人都說醉花樓不好，可是對於她而言，卻是另外一個家，雖說其中不乏一些見不得光的勾當，但大部分都是被逼無奈，有些是無父無母，有些是被販賣過來的，在女孩看來，最起碼，醉花樓的那位母親，還算是個好人。
女孩低著頭，輕聲道：“我的母親救過我一命，她說我是柳夢瑤，那些士兵日夜都在找我，所以她將我送到了我的醉花樓上，還叫我‘牡丹’。”
“牡丹?!”林澤瞪圓了雙眼，“這樣的場所，你也來了？”
當年，醉花樓第一美人，在長安城之中，也是出了名的，不知道有多少人，削尖了腦袋，都要往裡面鑽一鑽，一看這朵牡丹的美麗。
黑色的眼睫微微顫動，女孩苦笑道：“若是不入醉花樓，便只有等死一途，若是你，你會如何抉擇？母親對我不錯，我不過是為了替母親多賺些錢罷了，我當了名妓，也得母親悉心培養，可是母親並沒有強迫過我。”
母親也是個人物，無論牡丹如何出色，她身上的傲氣卻怎麼也洗不去，每當有什麼重要人物來了，她總是會自告奮勇，先讓人喝得酩酊大醉，而後抽身而退，這才是她的拿手好戲。
但時間久了，不可避免地會碰到一些能喝的顧客，每當有什麼棘手的事情，母親就會站出來替她擺平。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當我覺得自已再也沒有機會復仇，註定要在這醉花樓中度過餘生的時候，我遇見了姑娘。”青瑤微微一笑，道：“這還得多謝王爺，要不是王爺一直纏著你，你又怎麼會被迫去醉花，而且還那麼巧的遇到我。”
具體的事情，她也不好多說，夏書意的來歷現在還是個迷，她可不願意連累到夏書意。
林澤愣了一下：“這麼說，你是想要給夏六小姐當侍女了？”
“這件事很麻煩，姑娘為了避開王爺，躲在奴婢的房中許久，我們說了許多話，得知姑娘對沈府也是頗為在意，便覺得咱們之間有些緣分，正巧姑娘手底下又缺少丫頭，所以才能一路暢通無阻的入了夏家。”
“你看，我是不是——”
“我不清楚你的想法，也不清楚我的遭遇對你來說是什麼，但這就是我的一切，我沒有任何保留，我要讓你明白，無論是哪一個我，愛你的才是真正的我。”
“這麼急著想要一個答案？”林澤嘆息一聲，“我還是沒辦法給你一個答覆。”
女孩勉強一笑：“沒事，我也不急，你好好想想吧。”
“我先回去再說，這兩日，我需要一個人靜一靜。”
“那就好，我們的確應該好好休息一下。”
“你這麼坦誠，就不怕我洩露你的秘密？”
“我沒有害怕，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種人，都怪我，早該跟你說了。”
青瑤說完這句話後，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看著安靜的林澤，她只覺得有些悲傷。
林澤面無表情，點頭說道：“我知道了，我會好好想想，你放心，王爺和我都會為你保密，我也會為你保密，我也會為你保密，王爺，你放心吧。”
她的心中一緊，眼眶有些溼潤，轉過頭去，沒有說話。
林澤是不是急著要脫離這種糾纏不清的感情？
兩人從認識到相愛，共患難，青瑤本想著，無論她是誰，都可以和她在一起很久很久，直到世界末日。
然而，這場風暴，似乎還只是一個開端。
第158章神遊天外
另一邊，夏書意和南宮諶玄兩人的車廂裡，也是一片愁雲慘淡。
南宮諶玄咳嗽一聲，“青瑤和林澤聊得如何？”
夏書意撇了撇嘴道：“林侍衛很聽話，對青瑤的話很是言聽計從。”
“好人都有惡報，總之，林澤這個人，在我心目中，是一個正直的人，他最恨別人騙他，哪怕這個女孩是被逼無奈，但是——”
葉子晨蹙眉道，“如果他們真的打了，我們怎麼可能一點聲音都沒有，都過去那麼長時間了。”
兩架馬車在前面走著，女孩故意將自已的話說得很輕，免得被林澤和她的關係影響。
南宮諶玄苦笑一聲：“都那麼長時間了，你我都沒說一句話，你就不覺得不好意思嗎？”
“還好吧。”江晨笑了笑，回答道。夏書意尷尬的笑道：“今天是個炎熱的日子，本就容易犯困，王爺要不要小睡一覺？”
“夏書意，你不要轉移話題，我想，我們有必要談一談。”
“我沒有轉移話題，王爺找我有什麼事嗎？難道是因為今天上午，白公子前來相助的事情？”
夏書意眨巴著一雙天真無邪的大眼睛，把南宮諶玄的心都給勾了起來。
她為什麼要裝傻充愣？
所有人都看出了夏書意的不安，只是見到了一個素未蒙面的兒子，她就像是見到了失散多年的親人一般，而這個女孩，竟然表現的如此平靜，這就讓人有些懷疑了。
南宮諶玄將自已的疑惑拋之腦後，沉聲說道：“請文清出手，一是為了拉攏夏先生，二是為了迷惑一些人，畢竟，我們還沒有調查出紫珍珠一案，所以，讓文清在背後幫助他，也是一種保障。”
“只是，我始終沒有弄明白，為什麼宮裡的那些人，會忽然對我爹下手。”夏書意蹙著眉頭道：“再說，我又沒有進宮，要嫁禍給父皇，還要從我下手，實在是有些古怪。”
“你雖未入宮，但在皇宮裡，你的名聲可不小，說不定是你的熟人。”
“宮裡，我知道的人，也就是王爺和翊王，會不會是——”
夏書意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南宮宸玄一把按住，微微搖了搖頭。
紫珍珠這件事，本就是宮裡比較敏感的一件事，如今他們雖已離開長安城，但隨行的侍衛皆為宮裡之人，局勢未明時，多嘴多舌，夏書意一個不好，便會招來滅頂之災。
夏書意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隨即話鋒一轉：“既然這裡景色不錯，那我們就在這裡休息吧。”
南宮諶玄道，“我們得趕緊走，現在的天氣變幻莫測，你怎麼不去找沈康？”
聽到沈康兩個字，夏書意的心臟猛的一跳，一張俏臉刷的一下就白了。
他到底燒沒燒好？
以往沈月曦在沈府中，和沈靖關係最好的，便是沈康。
尤其是沈靖在戰場上犧牲，他的母親也因為這件事而病逝之後，沈月曦便將所有的訊息都告訴了沈康，比起她那個總是跟她過不去的姐姐，沈康實在是太可愛了。
她至今還清晰地記得，小時候沈康追著她，一口一個“妹妹”地喊著，想要一顆糖果。
她怎麼能容忍，他連她都不認識了？
南宮諶玄緊握著夏書意冰涼的雙手，感嘆道：“大夏天的，你的手為什麼那麼冷？”
“我，我突然有些不安。”夏書意垂下眼簾，“我不清楚，我該如何去應對。”
“他和你素不相識，你只是為了瞭解一下沈家的情況，怕什麼？”
“只是我怕沈府中的事多了，我怕我沒有足夠的實力為他們報仇。”
南宮諶玄被夏書意這麼一說，頓時心軟了，什麼都不管了，他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將面前的少女摟在懷中，用自已最堅固的盾牌，保護她那顆脆弱的心臟。不管她的目的是什麼，他都不會放過她！
南宮諶玄用力摟著夏書意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你也不要胡思亂想，雖然做了一個噩夢，讓你承受了巨大的心理負擔，可你也不應該一個人承擔所有的後果，畢竟，這不是你該做的事情。”
她的聲音像是卡在了嗓子眼，夏書意想要解釋，可她什麼都說不出來。
是的，在別人眼裡，這件事跟夏家，跟夏書意沒有任何關係，但是，只有她知道，她不是夏書意，她的命，本來就是她的命。
腦海中一片茫然，夏書意握緊手中的手帕，忽然開口：“王爺，您可曾見到雲亭公主？”
“怎麼了？”南宮諶玄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當年我遇到她的時候，她還是個孩子，不過，從那以後，我就經常從她兄長口中聽到關於她的事情，說她長得像你，心地也很好，但也很堅韌。”
“看來王爺與沈府交好，若無此事，王爺是否要將雲亭公主許配給他？”
南宮諶玄被夏書意這番話說得一愣一愣的。
她哪來那麼多稀奇古怪的念頭？
雲亭郡主實在是太出色了，連皇帝和皇后都對她讚不絕口，南宮諶玄還記得，在沈靖沒有被抓之前，他就曾經向沈靖打聽過，他對雲亭郡主是否有好感，當時他也是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只是說，他心中只有一顆愛國之心，若是有可能的話，他當然想要和沈靖拉近關係。
之後發生了一系列的事情，南宮諶玄都覺得自已不可能再喜歡上別人了，好在夏書意回來了。
當然，有些事情，他是不會告訴她的。
南宮諶玄伸出手，愛憐的揉了揉夏書意的腦袋，哈哈一笑：“自然不敢，我要的就是這一顆意兒。”
夏書意卻沒有半點喜悅，她低聲道：“如果雲亭公主還活著，王爺恰好與我相遇，王爺會怎麼做？”
“你想讓我說什麼？如果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你的意思是，王爺會不會選雲亭公主？”
夏書意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變得興奮起來，那雙明亮的眸子閃閃發亮，看得南宮諶玄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她不是要嫉妒麼？
“雲亭郡主這個人，倒是挺不錯的。”夏書意歪著腦袋看著外面的景色，心思慢慢的飄飛起來，“要是她能一直這樣，什麼都不管，什麼都不管，就和以前那樣，那就好了。”
她這話說的沒頭沒腦，但看在他眼中，就好像全身上下都蒙上了一層霧氣，讓人懷疑。
見夏書意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南宮諶玄欲言又止。
也許，只有去了那裡，才能知道真相。
第159章舊識重聚（一）
第二天下午，幾人就到了，青歌主動邀請眾人去休息。
經過這麼長時間的折騰，幾個人臉上都有了疲憊之色，南宮諶玄將夏書意從車上攙扶下來，一見身後的林澤，不由嘆息一聲：“意兒，你有沒有發現，林澤的表情有些不對勁？”
“有嗎?”陳曌問道。夏書意現在還有點暈乎乎的，“可能是有點困了，睡一覺就好了。”
“你是不是很困？不過，我看她的樣子也不是很好。”
“應該不是，青瑤正在收拾行李，這大熱天的，我們還是先進去再說。”
夏書意現在滿腦子都是沈康，根本就沒心思理會青瑤和林澤。
南宮諶玄搖搖頭：“好了，你帶著下人去休息，我要跟林澤說幾句話。”
“行，快到午膳的時候了，還請王爺不要再耽誤了。”
夏書意也不阻止，在清戈的攙扶下，找了個陰涼的地方休息，等行李都整理好了，這才慢吞吞的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