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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問高將軍，如此長途跋涉隨行我等，究竟有何所圖，還望攤開亮話了。”
“好，快人快語，我就直說了，將軍要走，我等也無意留難，畢竟去留自便。但是閣下裹挾小沛數萬百姓背井離鄉，有失仁德之道吧？”
果不其然，大家打來打去都是為了人口，劉備走人這茬呂布可以睜隻眼閉隻眼，但小沛的幾萬勞動力可是呂布的心頭肉，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劉備薅走。
“高將軍真會說笑，小沛百姓多年遭受兵災，苦呂氏久矣，黔首早就起了亡奔之心，不信你來問問，有哪個願意回到小沛的，在下絕不留難。”
“既然如此，休怪在下失禮了，我的陷陣營要向劉豫州討教一二了。”
“請便。”
劉備雖然話說的雲淡風輕，但也知道高順的陷陣營絕非泛泛之輩，這番白刃戰恐怕要損失慘重。
“雲長翼德叔至，一場惡仗估計在所難免了，一定要死守渡口，百姓還有千餘人沒過河。”
“大哥放心，只要有我三寸氣在，高順這廝休想過河。”
言畢，關羽翻身上馬，帶領河岸邊的數百騎兵向高順部風馳電掣的衝殺過去。
反觀高順，眼看關羽騎兵來者不善，倒是一副氣定神閒，非但沒有讓身後的騎兵結陣迎敵，反而是一聲令下，所有玄甲騎士通通下馬站為三列，準備迎擊關羽騎兵踐踏。
陷陣營的名聲雖然不如丹陽兵那般如雷貫耳，但公孫默也略知一二。呂布轄下以騎兵為主，但王牌力量“陷陣營”反而是一支地地道道的特戰步兵，顯然剛剛陷陣營騎馬只是為了追趕劉備，一旦作戰，立刻下馬切換為了步兵屬性。
從兵法上來說，冷兵器時代騎兵對步兵的屬性壓制，就和石頭剪刀布一樣生生相剋，畢竟處於低位弱勢的步兵，都當不得騎兵的衝鋒踐踏，遠的不說，就以當年曹操被徐榮揍得滿地找牙的汴水之戰，曹操訓練有素的萬餘步兵面對絕對劣勢西涼騎兵，徐榮一個衝鋒就將聯軍殺的丟盔棄甲，要不是曹洪捨生取義讓出坐騎，一代奸雄搞不好出道就要直接殺青領盒飯了。
陷陣營究竟有何法寶，面對騎兵居然能如此面不改色心不跳。
只見陷陣營下馬後，訓練有素的排成三列，佇列長度與關羽部騎兵的馳騁陣型寬度相當，顯然是有意為之。最前列的步兵個頭高出後兩排一截，舉起手中圓盾準備抵禦騎兵踐踏，不過在公孫默看來這種圓盾只能遮住半身，並不能像古羅馬步兵方陣那種闊長方盾一樣遮護全軀，應該並沒什麼卵用。
當騎兵距離陷陣營只有幾丈之遙時，後兩列步兵突然擲出了密匝匝的一片短矛，遠遠看去簡直和箭雨沒兩樣。雖然陣仗看的唬人，但短矛本來分量吃重，士兵臂力又比不得弓弩機擴那般力道，因此不少短矛得衝勢其實相當有限，若是面對虎豹騎這種甲冑全身的重甲騎兵，估計也就在盔甲上磕個白點聽個響。
但是先前也說了，為了輕裝逃遁，劉備部騎兵都是馬不裹胄人不著甲，這一輪密集的刃雨中，前排的騎士紛紛中創，墜馬者大約在三四十上下。
這一墜馬不打緊，後排騎兵為了避讓紛紛選擇勒馬收韁，騎兵披靡衝鋒一下就變成了常速緩踏，這就失去了騎兵對步兵的降維優勢，也就是速度。
眼看騎兵慢下步子，陷陣營迅速散開，天女散花成三人一組的小部與騎兵接戰，馬上的騎兵長刀劈下時，兩名陷陣營用長槊架住，另一人則乘機砍向馬腿，輕裝騎士一旦失去馬匹掩護，落地後哪裡是全副武裝的陷陣營的對手，紛紛被砍瓜切菜料理了，只一個來回，關羽只帶著一百多名殘騎逃回，陷陣營則不過區區十數死傷。
完敗。
公孫默雖然也耳聞過陷陣營的大名，但沒想到戰陣搏殺居然如此凌厲，眼下百姓基本過河，滯留在東岸的清一色都是兵士。
而陷陣營已經開始向岸邊逼迫，前列的步兵已經和陷陣營纏鬥在了一起，單兵作戰的步兵更不是戰力彪炳的陷陣營對手，一陣血肉橫飛之中，又是數十名將士橫屍血泊。
眼下唯一的辦法，就是趕緊過河到對岸砍斷繩索，將高順擋在對岸。唯一的問題是，眼下陷陣營和本部人馬絞殺在一起，雙方殺的不分彼此，一旦下令後撤，不說陣腳大亂，更為致命的是，陷陣營肯定會跟著劉備潰兵尾隨到對岸，屆時對岸的百姓還不是要和羔羊一樣遭遇虐殺。
唯一的生機，就是留下一部人馬纏住陷陣營，為大部隊過岸砍斷繩索爭取時間。毫無疑問這是個近乎殉道的任務，留在東岸的殿後部隊和自殺沒有二樣，但是他們爭取來的些許時間，卻能為數萬百姓爭取到逃出生天的機會。
雖說服從命令是軍人的天職，但這句話只適用於常規作戰任務，哪怕是古代所謂的“百金死士”，最多也只是執行傷亡率極高的任務，而不是明明白白讓人送死，畢竟你給再多錢也得有命花不是。
眼下局勢一目瞭然，但是劉備卻皺起了眉頭不知該如何是好。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今日這等進退兩難危局，便是我等武人殉死之時。”
這番看似輕描淡寫，實則卻如驚雷發聵的話語，居然出自陳到之口。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陳到身上，陳到作為武人，當然知道這個近乎自殺的任務兇險，但依舊心甘情願充當炮灰角色。
“叔至，你這是。。。”素來談吐侃侃的劉備，此時卻侷促的無話可說。
陳到卻是一副輕描淡寫，一邊整理甲冑一邊答道：“主上切莫誤會，在下之所以會甘願領受死命，並非全為報效主公之恩。螻蟻尚且偷生，陳到又何嘗沒有畏死之心，只是在下妻兒均在對岸，若是讓高順過河，只怕家小都要橫遭屠戮，我若此時苟且，無異於坐視血親遭受屠戮，大丈夫猥瑣如此，情何以堪。”
說完這話，陳到轉過頭對黑壓壓計程車兵喊道“弟兄們，陳到不才，願為小沛父老捐軀。諸位只怕不少都有軍屬隨行，戎馬最後一仗，非為主上，不為大業，只為對岸的親眷倖存，有膽的跟我來。”
“願為將軍效死。”陳到的一番肝膽之言下，大約兩百多名將士舉起武器呼喝響應，基本都是家屬在軍的軍戶，而家屬在徐州安頓計程車兵們則大多默不作聲。
“好，陳到能與弟兄們埋冢同穴，此生無憾。”
“主上，生死一線趕緊過河，若是再耽擱片刻，只怕陳到有身死之心也是徒勞。”
陷陣營的絞殺已經逐漸逼近渡口，劉備也知道此時已經是分秒必爭，再多的客套和感激之詞也是蒼白，最終說出的話卻是無比心悸：“叔至，走好。”隨即便帶領人馬趕緊渡河。
不過片刻時光，劉備和剩餘人馬從三座浮橋迅速渡河，與此同時，陷陣營也已殺到岸邊，陳到的兩百多人並沒有上前搏殺，而是分成三組死死的卡在浮橋渡口，陳到軍的屍體如同小山一樣在橋口堆了起來，重甲笨重的陷陣營一時也無法衝過來。
“大哥，快斷橋吧，別讓叔至白死。”看著已經渡河的劉備遲遲下不去手，關羽趕緊勸說劉備砍斷浮橋。
然而滿目盈淚的劉備卻遲遲沒有開口，關羽只能越俎代庖下令：“砍斷浮橋，全軍西撤，脫開敵軍。”
浮橋的繩索是用粗麻編制，在鋒利的刀刃之下，很快就被砍出了豁口，隨著三座浮橋分崩離析的倒塌，對岸陳到滿身帶創的血肉之身，也終於氣竭不支倒下，和身邊的袍澤將士的屍首倒在了一塊，再也難以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