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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她見他的第一面。
身姿挺拔，面容如雕刻，有一雙大手，撫著青色長笛時，竟能吹出那樣從容不迫的聲響。
他在大哥扶蘇營下，任上將軍。
外派兵士本不能輕易在咸陽宮出現，隔了一日，她竟又見到他。
秦王威猛驍勇，常召幾個皇子到校場練武習箭，她生性刁蠻，雖是女子，卻不拘任何繁縟禮節。
她穿輕便長衣，加入校射。
白諶跟在扶蘇公子身後。
扶蘇朝父王啟稟：“兒子偶感風寒，難以參與，可否請兒子的手下代為參加？”
“準了。”
眾人射完，輪到白諶。
他拈箭搭弓。
盔甲之下一張臉甚是俊秀，屏息靜氣，一箭正中紅心，一眾人都不由自主叫了聲好。
嬴陰嫚吩咐：“取本公主的弓箭來！”
她的弓，弓身以朱漆纏金線，以白犀為角，彈韌柔緊。
公主接過白翎羽箭，搭在弓上，將弓開到滿如月，緩緩瞄準鵠心。
眾人屏住呼吸，只見公主嘴角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卻是轉瞬即逝，眾人目光皆望在箭簇之上，亦無人曾留意。
弓弦“嘣”的一聲，公主一箭已經脫弦射出。
只聽“啪”一聲，卻緊接著又是嗒嗒兩聲暴響，卻原來公主這一箭竟是生生剖破白諶的箭尾，貫穿箭身而入。
眾人目瞪口呆，半晌才轟然一聲喝彩如雷。
白諶亦脫口叫了聲好，正巧公主的目光掃過來，只覺如陽光明媚，眼波流轉，心下頓時一激靈，忙垂下首來。
秦王大悅，道：“公主巾幗不讓鬚眉！”
公主卻嬌笑一聲，將手中的弓丟到白諶懷裡：“賞你了！”
“屬下不敢……”他慌忙跪下。
扶蘇公子微笑道：“謝過公主吧。”
既是扶蘇公子之命，白諶不得不收下，沉聲道：“多謝公主殿下！”
過了數日，她夜夜會夢到他。
耳邊，總有幽幽的笛聲。
她要出宮。
那些隨從全守在樓下，縱觀整個三樓，別無其他，只有他們兩人。
公主雙手撐著臉，從臺下緩緩移開，最後將視線，落在白諶身上，她淺笑安然地看著他。
她看出他的緊張——
是她下旨讓他坐下的，
與公主同席而坐，是他莫大的福氣。
她的父王疼她寵她，默許她偷偷溜出宮，不過是帶他出宮的一個藉口罷了。
剛才她表面上在一聲不響認真看戲，其實她什麼也沒看見，什麼都沒聽見，所有感官都放在對面人的身上。
她在等自已的心跳的沒那麼快了。
她還從沒這樣在意過一個人。
白諶像一塊堅石，始終沒有任何反應，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垂著眸，坐得筆直。
——
又一日，傍晚，落日如血染紅了大片天，森林盡頭是一汪清泉。
她一身騎服，跳下來洗手洗臉，他盡職盡責守在一旁，不敢有半點馬虎。
她回過頭，雪白的臉上掛著晶瑩的水珠，狡黠的黑眼珠斜睨著他，忽然招招手：“你過來。”
他剛一靠近，清涼的水便濺了他一臉，她咯咯笑著，加大力氣鞠水潑他，他一身一頭的水，又不敢離開，只好抬胳膊擋著。
她來抓他的胳膊，腳下一滑，眼看掉入水裡，他動作敏捷，伸手攬住她的腰，輕輕一帶，將她帶回了草地上。
手還沒有及時鬆開，他也忘記鬆開，斜陽如火，她熱烈的目光也像一團火，燃燒著他。
她說：“白將軍，本公主喜歡你，打從見你第一眼就開始喜歡你。”
白諶剛要鬆手，被她又更緊的抱住，她說：“你喜歡什麼樣子的？只要你開口，我都能做到。”
白諶的雙手僵直著，他不敢觸碰渾身滾燙又柔軟的公主一下，一聲不響，偏著頭，視線恰好落在公主的魚腸劍上。
她隨著他的視線看去，恍然大悟，欣喜地道：“你不喜歡我亂殺人，隨便懲罰人是麼？你想讓我做一個賢良溫順的小娘子？”
“公主是金貴之身，末將絕無非分之想，公主……請放開我。”
“我稟明父王，將我嫁與你，父王定會答應……”
白諶一聽，駭極了，鐵臂用力一掙，強行從公主懷裡脫身，後退數步，跪地：“白諶請公主莫要提起此事。”
“哼！膽小如鼠！你就在這跪著吧，我看你能跪到什麼時候？！”
夜色深沉，像拉上了一層黑幕，樹林中發出動物的低鳴。
白諶跪在原地，已不知跪了多久，膝蓋開始一開始發麻發酸，漸漸失去知覺。
他的眼，漸漸適應了黑暗，能看到不遠處的灌木叢和大樹。
他的耳朵，能清晰分辨四周的聲音，風聲，樹葉婆娑聲……還有一個輕巧的腳步聲。
然後，一個身影在樹幹後閃了下，又不見，他認出那個身影，心提了起來，眼瞼卻垂下了。
過了會兒，那婀娜的身影才真正走了出來，站在他的面前，又蹲了下來，用力投進了他的懷抱。
白諶被她撲的差點傾倒，穩定了腰身跪得筆直，臉逃避似的躲開，低聲道：“公主……”
“別說話……”她喝斷他，在夜色中不管不顧，不知羞恥，手鑽進他的盔甲下，撫上他的胸膛。
他肌肉在繃緊，頭盡力往後仰著。
那隻手總算出來了，可很快白諶察覺到了異樣，一轉眸，看到她衣袍散開，露出白的發光的軀體，頭髮軟軟散在胸前……
他再難堅持，只看一眼，就如驚雷炸響，他推開她，站起身就跑。
身後是公主氣急敗壞的聲音！
在罵他，在恨他！
她說她要殺了他！
這話她不知說過多少次了，畢竟殺個人對她來說，比別的事容易多了。
快跑出林子時，白諶還沒見到侍衛，他止了步，回頭看過去，那樣黑黝黝的一片，卻比刀山火海還令人心驚。
但他還是硬著頭皮回去了。
公主坐在地上，正生著氣。
他在不遠不近的地方停下，道：“夜黑風高，林中有野獸出沒，白諶護送公主回宮。”
嬴陰嫚沒想到他會回來，那股怨氣忽地變得輕薄，她站起來，狠狠道：“誰讓你送！”
人朝前走著，白諶不遠不近跟著。
她竟然獨自出宮。
白諶一直送她進宮，她並沒有朝後宮的方向走，而是去了術士居住的地方。
陛下一心想要長生不老，宮裡進來一批又一批術士。
因為煉出的“仙丹”吃死、吃殘了許多人，術士也拉出去斬了一批又一批。
留下來的術士已不多了。
陰嫚公主是陛下最喜愛的女兒，她為了討父王歡心，亦是遍尋方士。
終於尋到一個叫徐福的人。
此人煉丹時日已久，卻總不見成。
嬴陰嫚日日來督工，這麼晚來還是第一回。
因為她不想那麼快回後宮，不想那麼快讓身後的人離開。
煉丹房裡無人，徐福大概已休息去了。
但爐子仍沒有停。
她看著那冒著蒸汽的火爐，腦子裡想著卻是身後的人。
正待轉身，一道金霧白煙升起，煉丹爐起了變化，似是仙氣繚繞。
嬴陰嫚望著那些鼎、鐵鍋、鹽泥、天秤……情不自禁走過去。
——
（碎碎念：抱歉，假期剛結束，已經恢復更新了。上一章後半部分出現的章節，後續其實第10章和20有說到，上章只是補充劇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