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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村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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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萊塔記事起,他從小便一直生活在這個位於吉塞行省東北邊境、名為聖安戈村的偏遠村落。

或許是由於村子這深處重山包圍之中的地理環境,村子的對外交通完全可以稱得上是異常的落後。不論是進城趕個貨,還是向外傳個書信,似乎各方面的對外交流,都多多少少會因為交通不便的問題而顯得十分麻煩,甚至就連來往於附近的幾個村子,都得要花費近乎一整天的時間。所以,居住在這樣的一個村子裡,有時候,在萊塔的心裡,也會油然而生出一種與世隔絕的感覺。

對於萊塔來說,爺爺萊頓無疑是這個村子裡……哦不,這個世界上最令他琢磨不透的人。據村子裡的老一輩人所說,爺爺萊頓在年輕的時候,曾是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可是,當萊塔向他們詢問起爺爺年輕時的身份以及所做出的事蹟的時候,也不知為何,他們卻什麼都回答不上來。

在萊塔看來,爺爺會的東西,只不過就是普通的舞劍,畢竟平時爺爺在院子裡舞劍時,自己可都是看在眼裡的。爺爺平時喜歡耍的那幾套,似乎也並沒有什麼特別出彩、特別亮眼的地方。所以,萊塔揣測:爺爺在年輕的時候,可能是一個小有名氣的劍客,但是也就僅限於此了。

在萊塔十歲生日那天,爺爺送給了自己一把尚未開鋒的鐵劍,說是送給他,其實也並非是完完全全地送給他,畢竟爺爺當時還特地跟萊塔強調了:只允許萊塔在後院耍耍。

萊塔左看右看,反覆打量,總覺得那把劍根本沒有什麼特殊之處,可能唯一還算特別的一點,就是在劍格上鑲嵌了一塊晶瑩剔透的……玻璃?

玻璃?為什麼要鑲塊玻璃在劍上面?萊塔百思不得其解,卻又不好意思向爺爺問這種可能有點幼稚的問題,所以他就自己猜測:那塊玻璃可能就只是一個裝飾品,沒有什麼特別的用處。

至今都令萊塔難忘且感到莫名其妙的一件事,是在自己十二歲那年,有一次,自己正在自家後院舞劍,爺爺突然跑過來,站在自己的身後,對他說:“閉上眼睛,用心去感受你的劍。”

萊塔聽話地閉上了雙眼,竭盡全力地試圖從劍上感受一些先前從未感受到的東西。可是,並非如他所願,除了保留在劍柄上的自己的體溫,他根本什麼都沒有感受到。

“有沒有感受到,一股奇特的能量遊動?”

萊塔心裡頓時感到一陣莫名其妙,一時犯懵:爺爺到底是在這兒跟自己說笑呢?還是在一本正經地跟自己扯玄學?這不過就是一把鑲了塊玻璃的普通鐵劍,從哪裡來的能量一說?

“唉……”看到萊塔毫無察覺、毫無反應的樣子,萊頓深感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看來,終究還是差點兒火候啊……以後,多去用心感受你自己的劍吧。”說完,便兀自搖著頭,離開了後院,看起來一副失望透頂的樣子。

萊塔一個人呆呆地站在原地,獨自困惑:這一塊普通的鐵疙瘩上面,能感受到些什麼東西?爺爺難道是在故意為難自己嗎?

萊塔百思不得其解……

轉眼間,五年多的時間匆匆逝去,此時的萊塔,已經擺脫了絕大部分的青澀與稚氣,身軀發育得高挑且壯碩,小時候的那圓乎乎的臉蛋如今也變得稜角分明、眉宇寬闊,看起來盡是一副正氣浩然之姿。不得不說,此時的萊塔,已經儼然長成了一位即將迎來十八歲、清秀俊美的帥小夥。

受爺爺萊頓的影響,萊塔每天下午都會自覺地在後院獨自一人專心練劍。爺爺送的那把劍,萊塔已經將它耍得爐火純青,舞劍時流暢如風,即便還未開鋒,但依舊可以讓那些看見過他舞劍的鄰居們拍手稱好,但是,令他感到沮喪且困惑的是,不知為何,爺爺總說他還沒有真正意義上地感受到那把劍真正的威力所在……

“今晚八點,後山見。”

當看到這張被疊成紙飛機、不知何時飄落進院子裡的紙條的時候,已至傍晚時分,此時的天空也已然是一片昏黑。萊塔剛練完劍,本想去跟爺爺轉告一聲。可是,當他走進爺爺房間的時候,卻發現裡面空無一人。

爺爺不在?哦,對了!才想起來,今天下午萊塔在後院練劍的時候,爺爺便突然出現在了他身後,說自己要去探望一個徒弟,晚飯就讓他隨便吃點。

“算了,總不能讓人家一個大姑娘家的在山上乾等我吧。”心底懷揣著這樣的想法,萊塔大步流星地朝門口走去。

突然,萊塔停下了腳步,因為他想起來前幾天去村裡的商鋪買鹽巴時,曾聽那些坐在商鋪門外曬太陽的大爺大媽們閒聊道:

“我聽說,後山最近不是有狼出沒嗎?也不知道是從哪裡來了一群狼。”

“對啊對啊,我最近都不敢讓孩子們上後山玩了。”

“哎喲,真是的,自從村子越開發越大以來,已經好幾十年都沒有聽說過後山有狼出沒了……”

回憶起那些大爺大媽說起“狼”時,臉上所呈現出的那萬般驚恐的神情,萊塔內心深處短暫掠過一絲來自古農耕文明的、對於“狼”這一兇猛物種的恐懼,“算了,爺爺不在,這次就先偷偷破個例吧……帶上劍,也好以防萬一。”

走進後院,取過擺放在後院靠牆處的那把劍。正要出門時,萊塔無意間瞥見了系在門口、充當裝飾品的一串小鈴鐺,低頭沉思了片刻後,遂一把將其揣入了兜中……

晚上八點鐘,聖安戈村,後山……

估計是因為最近傳聞中的“狼”嚇得村裡的老人小孩都不敢上山遊玩,且山上原本就無人居住的緣故,整座後山都看起來死氣沉沉的。陰風呼嘯,寒氣刺骨。在慘白的月光的照映下,那滿布後山的森林之中,地面上一塊塊黑影與一塊塊殘光相連線,拼湊出一片飄零破碎的景象,就彷彿是來自地獄的怨鬼在紛紛從地底探出頭來,向你哭喊,向你索命……這般悽清的氛圍,更加為這座在白日裡平平無奇的後山平添了幾分陰森恐怖之感。

萊塔一手拿著火把,另一隻手緊握著佩在腰上的那把劍的劍柄。他緩慢行走在後山狹窄的林間小道上,不斷警惕地扭頭朝四周看去,觀察著四周的環境是否存在異樣。

“嘿,這兒呢,傻子!”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萊塔一跳,萊塔循聲望去,只見一個姑娘正高高地站在前方不遠處的一個山坡上。

眼前的這位姑娘跟萊塔年齡相仿,但臉上卻比萊塔多了些許天真的稚氣,看上去就像一個未滿十歲的小丫頭片子一樣。她叫芭瑞絲,在萊塔的印象中,她從小便和自己一起長大,所以,她也可以算得上是萊塔的青梅竹馬。

“哎呀,你這傻丫頭,嚇我一跳!”說著,萊塔便不自覺地加快步伐,朝她走去。

也不知道為什麼,芭瑞絲這丫頭,從小就特別喜歡叫萊塔傻子,而萊塔為了回敬她,基本上也一直叫她傻丫頭,久而久之,外號也就逐漸取代了真名,甚至有時,因為叫習慣了外號,萊塔還會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她的真名。

“你可算來了!你這傢伙,動作可真慢啊,我都已經在這裡等你老半天了!”眼瞅著萊塔離自己越來越近,芭瑞絲竟直接一躍從腳下的那個山坡上跳了下來。

見此情形,萊塔趕忙衝向芭瑞絲,在芭瑞絲落地摔倒的前一瞬間攙扶住了她。在衝向芭瑞絲之前,為了避免在慌亂之中不小心燒傷芭瑞絲,萊塔還專門將手上拿著的那個火把扔到了不遠處的一片寸草不生的泥地上。

萊塔一邊上下反覆打量著芭瑞絲的身體狀況,一邊著急地向她詢問道:“怎麼樣?沒有受傷吧?沒有哪裡感到不舒服吧?沒有崴到腳什麼的吧?”

“哎呀,你放心好啦!我沒事!”

“那也要注意安全啊!有這麼著急嗎?這麼高你還敢直接往下跳?”

芭瑞絲並沒有繼續往下接這個話題,而是當即把話鋒一轉,面帶微笑地對萊塔說道:“嘿嘿,怎麼樣?好久沒來過後山了吧?我記得咱倆小的時候,你還經常帶著我,上山抓野兔呢!”

一聽這話,萊塔頓時感到火冒三丈,隨即向芭瑞絲大聲質問道:“哎呀,難道就因為好久沒來過了,你就要大晚上的來後山玩嗎?你這傻丫頭!現在村裡的鄉親們都說後山有狼出沒,你怎麼還敢大晚上的一個人來後山瞎轉悠啊!”

“啊?狼?什麼狼?”芭瑞絲稚嫩的臉上流露出些許詫異,“我沒聽說過呀……”

“唉!你辦事怎麼就這麼不靠譜?別總是想一出是一出的!”

一看萊塔好像真的有些生氣了,芭瑞絲心裡感到一陣委屈,低下頭,嘟著嘴,解釋道:“不是這樣的……因為明天一大早,我爸媽就要帶著我,搬到赫爾班莫行省了,可是眼看著你的生日就快要到了,我就想著得趕緊在今天結束之前給你送個生日禮物,就沒來得及想太多……而且,就算後山上真的有狼,我們也不可能真的會那麼倒黴吧,剛一上後山就碰到狼……”

芭瑞絲的那雙大眼睛淚汪汪的,就好像快要哭出來了一樣。萊塔見狀,知道自己這次是真的錯怪芭瑞絲了,也不好意思再說些什麼,便收起表情中的嚴肅,露出溫暖的微笑,用手輕輕捏了捏芭瑞絲那柔軟的臉蛋。

芭瑞絲眨了眨眼睛,呆呆地看著萊塔,“傻子……”

“好啦,我知道了,這次就先算在我的頭上,記住,下不為例哈。”

一聽這話,芭瑞絲瞬間面露笑容,連連點頭道:“嗯嗯!嘿嘿!”

“那……你要送給我的禮物呢?”

“嘿嘿,彆著急嘛!今天我特地向村裡頭的算命先生打聽了,今天晚上八點到九點,可是每十年才能看到一次的迪塞爾流星的出現時間呢!而在整個村子裡,視野最開闊、最適合看流星的地方,就是後山了!所以我才在今天晚上把你約到這裡,想和你一起看流星!”

“流星?”

“快看!真的有流星耶!”

隨著芭瑞絲一聲聲興奮的歡呼,數顆流星劃過雲霄,撕破長空,在漆黑的夜空中摩擦出了一道道閃耀如光的天際線,與地上燈火闌珊的人家相映成趣,就彷彿是星君在向塵世訴說著來自天國的浪漫……

“美極……”有幸親眼目睹此等美景,使得萊塔不禁沉醉其中,併發自內心地抒發出如此感慨。

在深邃且寂寥的夜空之中,那數顆從天而降的流星顯得格外地耀眼,就猶如老天降下聖旨,在茫茫眾生的注視之下,為世人傳遞來自神明的祝福……

萊塔正看得入迷,便被芭瑞絲突然拍了一下肩膀,“快,許個願望吧。”

“哦哦,好……”萊塔低頭想了片刻,竟對“許什麼願望”這件事毫無頭緒。扭臉看了一眼芭瑞絲後,萊塔微微一笑,然後,只見他閉上雙眼,雙手合十,態度似乎很虔誠地許下了一個願望,只是不知道許下的是什麼願望。

“好嘞,你許下的願望一定會成真的!這是流星給予你的保佑……”說著,芭瑞絲便將手緩緩插進兜中,不知是在翻找著什麼東西,“噹噹噹當!”話音剛落,只見一條為銀色光澤所包裹著的金屬項鍊立即呈現在了萊塔的眼前。

看著眼前的這個“保佑”,萊塔不禁啞然失笑:“哈哈,什麼嘛,這算哪門子的保佑啊?”

“哼,你這傢伙,別不識抬舉!這可是本姑娘不惜花去重金,特地在算命先生那兒求來的!”

“哎呀,看來那個臭算命的,今天可騙了你這傻丫頭不少錢啊……”

“你!少廢話,快給我收下!”

“好好好,我收下便是了。”萊塔一邊笑著,一邊接過了芭瑞絲手中的項鍊。

芭瑞絲抿著嘴,想了想,隨後補充道:“光這樣還不行……你現在就給我戴上去!”

“要求怎麼這麼多啊……”雖說心裡一百個不情願,但萊塔還是撇著嘴,照做了。

“嘿嘿,這才對嘛……感覺怎麼樣?好不好看?”

但,奇怪的是,萊塔這次並沒有立即回答或頂嘴,相反,他突然眉頭緊鎖,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異樣。

“怎麼了?”

“我總感覺……好像一直有什麼東西,在看著我們……”

聞言,芭瑞絲臉上瞬間流露出一絲不安的神情,“什麼?難道說……這裡有鬼!”

“傻丫頭,這世上哪會有什麼鬼?世間本無鬼,鬼自由心生。”

“不是鬼……那會是什麼?”

萊塔緩緩將食指豎於嘴前,示意她適度降低說話時所產生的音量:“噓……”

見萊塔是這反應,芭瑞絲更加感到害怕了,她顫抖著用手捂住了嘴,生怕發出任何聲響,為他們二人招惹來什麼非必要的麻煩。

萊塔嚥了咽口水,低聲道:“是狼……”

芭瑞絲聞言,甚是驚恐地扭頭朝四周看去。果然,只見那漆黑而又深邃的樹林間隙之中,數十隻散發著綠油油的熒光的眼睛,此時正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們兩個,隱隱之中,還可以聽見它們準備圍攻獵物時的低吼與磨牙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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