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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請君暫上凌煙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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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怎麼留下我?”一陣清風吹拂而過,王秋水鬢角蒼白的髮絲便隨風飄蕩起來,眼角的皺紋層層堆疊,好像是一朵綻放的秋日晚菊。嘴唇乾裂,滲出血絲。遠遠看去,狼狽又落魄。

“說實話,我還沒有想好,只能儘量試一試。”說著,李墨白反手抽出別在腰間的青蓮劍,橫在胸前,眼神犀利,激射出絲絲危險的精光。如何將王秋水留在長安?很簡單,只要將他打敗就可以,這是最直接簡單的方法,但對於如今的李墨白而言,這卻是最困難的方法。

再多給李墨白兩天的時間,他至少能夠再多恢復一成的真氣,雖然對上王秋水仍舊勝算不大,但是至少能比現在好一些,奈何有那個便宜徒弟的“推波助瀾”,可如今連兩天的時間他都沒有了。

“好,那我便遂公子你的心願!”王秋水聲音厚重有力。

隨即王秋水揮動衣袖,將手掌心朝向天空,一層層白茫茫的真氣自他的掌心升騰而起。隨後又猛然翻轉掌心向下,升騰而出的真氣如同瀰漫開來的煙氣,將他的整個衣袖包裹住。

王秋水的雙臂向兩側伸展,真氣形成的煙氣化作環狀纏繞在雙臂上的素衫衣袖之上。待到煙氣濃郁到幾近化作了實體,他向後一震胳膊,煙氣凝成的圓環向身後旋轉,隨後一層一層地環繞連線起來,形成一條如枷鎖般的煙氣鏈條。鏈條向王秋水的身上攀附糾纏,將整個身體捆綁。

“煙之鵬!”王秋水唇齒微張,像是在輕聲呼喚著什麼隱秘的存在。

然而這樸素的呼喚之聲,竟然勾連起天地之間的大道,一道由遠及近的古鐘轟鳴聲自天外傳來,聽聞者無不生出敬畏之情。是天地大道的韻音!唯有接觸通天境的法則才可能溝通由“燭龍”司掌的陰陽之大道。

隨後,那纏繞盤旋在王秋水身上的煙氣開始流轉變化,匯聚成一顆巨大的繭殼。繭殼向外散發著飄逸的煙氣,一對巨大的羽翼從霧氣之中逐漸伸展開來。羽翼輕輕晃動,便帶起了一陣洶湧的狂風,霧氣立刻便被這帶起的狂風吹散,露出了其中存在的真實模樣。

尖利的喙,豐滿的羽,遮天的翅,鋒利的爪,敏銳的眼,以及那一聲響徹天地的鳴叫!這是一隻由真氣凝結而成的大鵬飛鳥!

只見這大鵬飛鳥身形高大,宛若巍峨的高山,羽翼豐滿且富有光澤,如同一根根鋒利的長刃,又猶如華美碧玉一般晶瑩剔透。雙翼寬闊如雲蓋,隨著輕輕扇動,帶起了呼嘯的狂風,令人望而生畏。

王秋水不知何時站立於煙氣凝成的大鵬飛鳥寬闊的脊背之上,枯瘦的雙手向上輕輕一抬,氣勢如虹的大鵬飛鳥彷彿得到了指令一般,翅蓋扇動,自原地捲起一道向上騰空的氣流,乘著氣流便飛翔在高空之上。

“上!”王秋水命令道。

真氣化作的大鵬飛鳥彷彿有了生命一般,找準李墨白站立的位置,俯衝而下,捲起了層層風洞襲殺而去。

見那大鵬俯衝攻擊而來,李墨白連忙將站在身側的扶搖推到身後,手中的青蓮劍橫在胸前,手腕向下扭動,隨即凝結真氣於劍身,自下而上地向著衝擊而來的真氣大鵬鳥揮砍而去,一道青白色的劍氣自劍刃處激射而出。

隨後,李墨白緊握青蓮劍的劍柄,向前“亂披風”地胡亂揮舞著青蓮劍,一道一道的凌厲劍氣彷彿不要錢一般地向前激射而去。

扶搖看著李墨白揮砍劍氣的樣子,不由想起一月前,自己在長街上拼命揮舞銀蛇劍,向那群黑衣殺手釋放劍氣的樣子。結果她只是箇中看不中用的貨色,體內的真氣沒有一會就虧空了,若不是岐王李莫其出手相助,怕是當時的她與李墨白就要命喪長安城了。

但是李墨白與她當時的胡亂揮砍明顯有著很大的不同。扶搖當時瘋狂釋放劍氣,結果沒一會兒就消耗光了體內的真氣,甚至都來不及透過吐納天地真氣來恢復。

但是李墨白向前揮砍的同時,周身會不停地牽引天地之間的真氣向他的體內匯聚而來,哪怕是在“亂披風”般地向前揮砍出劍氣,但是依然能夠感覺到他體內仍有相當富足的真氣儲存,甚至與沒有揮劍之前相比,體內的真氣竟然更加充裕了一些。

這一招叫是做“青松”的劍訣,是曾經存在過的隱世宗門——歲寒劍宗在百年前的立派劍道宗師郝三友自創的傳奇劍招。

然而,歲寒劍宗與舊國山河一同被太宗皇帝征服天下的鐵騎踏平,化作過往的泯滅塵煙。

在太宗皇帝征服天下時殺伐無數,甚至可以用生靈塗炭來形容。

作為劍道宗師的郝三友違背開宗立派時不與世爭的誓言,不忍見百姓受戰亂之苦,決然地帶著僅有的兩名徒弟持劍前往鎮守平陽城,與太宗的三萬鐵騎對峙交鋒。

這場戰爭持續了兩天兩夜,在第一天的夜裡,守護平陽城的將士與他的兩名徒弟便通通殞命於鐵騎的刀鋒之下。

然而,沒人會想到,郝三友竟然張狂到以一人之力抗衡無敵於天下的萬千鐵騎。沒人知道他是如何辦到的,但是事實證明,他成功了,三萬鐵騎全部被他一人所殲滅!

而他也終究因為真氣頻繁的透支,力竭而亡。至此,存在了僅僅三十年的歲寒劍宗便成為了昨日的塵埃。

而這招“青松”便是宗師郝三友的成名絕技歲寒三劍中的一招。

“青松”看似雜亂無章,但其實是用劍循著天地真氣流動的軌跡揮砍,從而讓自身吐納天地真氣的效率變得更快,甚至是直接借用外部的真氣開釋放劍氣,並且回覆體內的真氣。

郝三友也正是靠著這招“青松”的強大續航能力,才得以守得平陽城兩天兩夜。

青白色的劍氣如漫天飛雨向真氣凝結成的大鵬攻擊而來,單純的一道劍氣威力不大,只能刮下大鵬巨大身體上的一片絨毛,但是那透過“青松”而釋放的劍氣卻猶如無窮無盡一般。一轉眼的時間,大鵬身上的羽毛便沒了一半。以這般勢態,怕是還沒等這真氣所化的大鵬攻擊到李墨白,便會折斷翅膀,從天空之中隕落而下了。

“化身!”見李墨白的攻擊能夠有效地削弱真氣大鵬,王秋水將雙指放在唇齒之前,嘴裡念動苦澀的法訣,隨後打直臂彎,將放在唇前的雙指向這大鵬飛翔的方向虛空輕輕一點。立刻自其指尖形成一個飛速旋轉的圖騰,圖騰的邊緣刻畫著苦澀難懂的符文,符文閃爍著碧藍色的光芒。隨著旋轉,圖騰也迅速擴大,羽翼漸漸稀疏的大鵬飛進圖騰之中,又解體成了濃郁的霧氣,霧氣在王秋水的身後拼接成一雙遮天蔽日的翅膀。

王秋水化身成了人形的巨大飛鵬,同時也擁有了大鵬鳥對風的操縱能力。面對飛射而來的劍氣,王秋水輕輕揮動手臂,一道颶風盤旋著向前襲去。

青白色的劍氣威力本就不大,形成劍氣的真氣也比較稀薄,被聲勢浩大的颶風瞬間牽引起來,最終湮滅成飄逸在空氣中的無主真氣。

“拉住我!”李墨白見颶風襲來,自知以目前體內可用的真氣,貿然以更強的力量應對可能會因此耗盡全部的真氣,所以與其硬碰硬,不如閃避開。於是,他抓住扶搖的胳膊,帶著她一起向後撤去。沒辦法,這襲來的颶風以扶搖的身板來抵抗,恐怕連屍骨都留不下來,便會被風暴給撕成碎片。

然而想要脫離風暴的範圍又哪裡是後退那麼簡單的事情。強大的牽引力拉扯著扶搖與李墨白的身體,向後退去的速度也受到影響。

“這要怎麼辦?”扶搖死死地抱住李墨白的手臂,聲音也因為恐懼而發顫。她很後悔為什麼要和李墨白來這裡見什麼所謂的“故人”,而且那個故人還是與她同行回長安的人,還是個恐怖的強者。

“別怕。”李墨白低聲安撫著扶搖的情緒,身體還在努力地向後退去,然而速度極慢,那颶風也不停地向兩人的位置逼近,所以牽引力也越來越大,甚至撕扯著身上的皮肉與毛髮。

“劍歌行!”青蓮劍的劍身突然冒出耀眼的白色光芒,帶著李墨白的身體向風暴的外圍突破而去。

扶搖只感覺來自李墨白的拉力突然提升,隨後便是一陣天旋地轉,眼前也變得白茫茫一片,什麼也看不清,但是身體能夠清楚的感覺到颶風帶來的牽引力逐漸變小。等到終於停了下來,便看到眼前李墨白的多重人影,然而一陣強烈的噁心感湧上喉嚨。

“嘔……”扶搖跪倒在地面,不停地向外嘔吐。

李墨白站在她的身旁,喘著粗氣,劍歌行帶著他與扶搖藉助風暴的旋轉來加速,最後脫離了那牽引力極強的颶風。

沒成想化身大鵬的王秋水僅僅是揮揮手便能製造出如此威力的颶風風暴,看來天下之人的傳聞不假,能擁有這般的手段,怕是修為距離通天境也不過是一線之隔。不要說三五年,怕是隻要不到兩年的時間,他就能徹底踏入通天境。

“公子,還要來嗎?”王秋水身後的巨型翅膀不停地扇動,將他整個人託舉於高空之上,周身盤旋著風暴,眼眸之中也流轉著金色的虹彩。他俯視著地面的李墨白,好像是自尊沒有感情的神祇在漠視著螻蟻一般的眾生。王秋水已經有了通天境修為的氣勢。

“老牛鼻子,別得意,好戲還沒開場呢!扶搖,離我遠一點,別誤傷到你。”

扶搖那暈頭轉向的迷糊感還沒有消退,但是依然聽話地向遠處跑去,身影歪歪扭扭,嘴裡也不停地向外流著口水。只見她身形不穩,一下子摔在了地上,一時站不起身子來,但是依然向遠處爬著。

李墨白已經顧不上扶搖的情況了,他體內所有的真氣都在調動著,只為了接下來的一招。

“青蓮劍訣——飛天鏡!”

一道道氣波從李墨白所站立的位置向外擴散,將不遠處摔在地面還仍然向外圍艱難爬行的扶搖掀飛出去,重重摔在了遠處,暈了過去。

灰白色的真氣凝實成如同瓊漿玉液般的液態從青蓮劍的劍刃處洩出,流淌在李墨白周圍的地面之上,向外不停地蔓延。李墨白眼裡無神地抬頭向穹頂之上看去,那裡是厚重的雲層,將太陽揮灑的光芒遮掩。然而,在這雲層之間竟然隱隱閃爍著一點星辰的浩瀚光芒。

“糟了!”見到這樣詭異的場景,王秋水突然想起了江湖上關於李墨白的一個詭異的傳說,他原以為那只是無聊之人編出來的謠言。可是當他看到那白日晴空之下閃爍的星辰光輝,立刻意識到那詭異的傳聞並不是訛傳,而是事實。

李墨白能夠溝通星辰的力量為其所用!

王秋水扇動背後的翅膀向李墨白的位置衝擊而去,周身的風暴也盤旋著衝擊而去,然而留在王秋水的攻擊即將落在李墨白身上時,那洩了一地的灰白色的液態真氣突然閃耀一道純淨的光芒,自其中飛射出一道月牙一般的銀白劍影。

劍影擊打在風暴之上,竟然將無形的風齊齊切開,並向王秋水的面門衝擊而去。

王秋水沒有選擇躲開,而是雙指併合向前用力一戳,一道金黃的真氣化作錐形向那飛來的銀白劍影碰撞而去!

然而那金黃色的錐形真氣在碰撞到銀白劍影的瞬間便黯淡熄滅,被整整齊齊地切成了兩截,甚至沒能阻礙那劍影一點的速度。這一切只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縱然是行走江湖三十載的王秋水,也不由詫異。那銀白劍影當時是無堅不摧的。

王秋水側過身子,銀白劍影貼著他的臉頰切過去,將他鬢角的碎髮齊齊切斷,那被劍影劃過的空氣變得灼熱,熱氣撲打在他的臉上產生一陣微痛的感覺。幸好這劍影不會在空中轉彎,不然僅僅是因為一時的大意,王秋水就很可能因此敗下陣來。不過幸好,這劍影很好躲避,應該不難對付,王秋水這樣想。

然而等到王秋水抬頭再看向李墨白時,卻見他不知何時懸浮在空中,周身盤旋著那灰白色的真氣“粘液”,其中閃爍起點點微弱的光輝,而自光輝之中,又生成了一道道銀白色的劍影。

漫天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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