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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沙舟渡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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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頭的老頭嫌棄地甩了甩手上沾染的汙穢——一個自大狂妄之徒的心頭血。

“那就去前頭的客棧留一夜,莫要怠慢惰懶,提起了精神,明日我們便能到西域古道,到了那再鬆口氣吧。”老頭的聲音厚重有力,像是山間古寺清晨被敲響的陳年老鍾。

豁牙的男人賠笑道:“是,是,弟兄們都會注意的。”大漠的夜可留不住生人。

來到這酒家門前,賈道平的目光便全被那牌匾子吸引了去:“渡往來人,待黃泉客。”他有些謹慎的眯起眼睛,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能寫出如此豪言與筆跡的人絕對不是等閒之輩。

他有幸見過狄大人的筆跡作品,即使是那字與這幾個洞洞大字比較,都少了幾分凌厲。

就像是棋子和利劍。

“大師傅!”又是那個沒有眼力見的豁牙男人,“這客棧有什麼蹊蹺嗎?”男人賠笑著,格外讓人反感。

賈道平有些厭煩地回過頭,瞪了瞪那豁牙子:“你們都給我小心些,這客棧怕是有些門道!”說完,不等那群大漢稀稀落落地回應,便孤身大步流星走上前,叩了叩門。

……

“您快請,您快請。”紅秀娘歡喜地招呼著這幾位遠道客,“您幾位是留個宿還是住店?”。

賈道平輕掃紅秀娘一眼,沒打量出什麼端倪,便算作心安些:“留一夜,明早個走。”他領著男人們走進客棧,也不忘留下幾個去安置車馬貨物。

“阿哥兒,駱駝栓在門口就好了,夜裡無人,它也跑不動。”紅秀娘搔首弄姿地指揮著漢子們。

不知是那幾個漢子許久沒見過女人,又或是紅秀娘風韻猶存,格外迷人,漢子們一見了紅秀娘便火熱起來,也就不免有些不乾淨的想法,尤其是那個豁牙的男人,經過紅秀娘身邊的時候還不忘趁機伸出鹹豬手,摸了摸那被長裙襬遮住的,若隱若現的玉腿。

那紅秀娘也是個標準的蕩婦人家,不怒反喜,還回應著他,用指甲輕輕掐在豁牙男人腰上的肉,指尖揉搓著。

一股麻酥酥的感覺更是令男人上頭,手也更加放肆,向紅秀孃的小腹摸去……

“咳咳”賈道平咳嗽兩聲,豁牙男人聽在耳裡便像是受了雷擊,全身汗毛炸立,停下了手上的猥瑣動作。

豁牙男人朝老人看去,只見賈道平眼神陰沉,正直勾勾瞪著他,他又是心頭一涼,全身上下不自覺地發軟,哪裡還有什麼調戲風騷女人的“雅興”,低著頭灰溜溜地跟上賈道平,不過終究是色慾迷心,餘光依舊聚焦在紅秀娘暴露出的肌膚。

賈道平也沒有心思去理會豁牙男人的肆意風情,“隨意”找了張靠門邊的桌子坐下來,便開始打量起這客棧大堂裡的其他人。

東北角燈光昏暗,坐著個蒙著黑斗笠的人,看不出男女,也辨不出年紀,不過應該還是個年輕人——他面前的盤子盛著些豬油花生米。

那東西最著年輕人的喜歡,畢竟是西域才有的新奇吃食,年輕人喜歡新奇往往超過美味。

況且這人腰板挺得筆直,像是在脊骨裡插著把劍,應該不會是上了年紀的人。像賈道平這般年紀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駝背,哪怕是狄大人也常常以佝僂著腰的形象示人。

在那個斗笠人的南邊一桌,是個通體白衫的年輕人,看樣子大概有個二十出頭的年紀,從臉到脖子都是能滴出血一樣的紅,不過這傢伙正伴著微鼾呼呼大睡,會著周公,手邊還擱著壺半滿的酒——原來是個醉鬼。

然而到底是不是真的醉倒也是無人知曉,是要多麼烈的酒才能讓他只酌微毫而大醉不醒。但那白衫青年位置離賈道平多少有些距離,如果有什麼變故,他想來也有時間來應付。

坐在東南門邊的是個老頭子,看年紀是與賈道平相仿,但身上穿的是破破爛爛,像是沿路以來看見過的乞丐。

他正擺弄著他的油燈,一進門就能聞到那股澀澀苦苦的味道,讓人不自覺得皺起眉頭,想要避開來走,免得沾了一身的鏽蝕氣味。

最後,也是最可疑的。

賈道平偏過頭,看向那個坐在他鄰桌的尖嘴猴腮的山羊鬍男人。

從賈道平走進,甚至說賈道平還沒有完全走進客棧開始,這猴頭模樣的人的眼睛就被賈道平一行人吸引去了。

猴兒爺感受到賈道平投來的目光,連忙收回眼神,掩飾起自己,但那因莫名激動而拙劣的演技,哪怕是市井的野孩子都能夠咧著嘴輕易識破。

看了這猴兒爺的表現賈道平反而安心,他基本可以斷定這尖嘴猴腮的男人只是個大漠常見的強盜,甚至實力都不如之前殺掉的那個膘肥體壯的狂徒。

但賈道平突然意識到什麼,又擔憂起來,這個小賊看上去都是早有預謀的,也就是說他們早就知道自己這一行人要來的訊息,平常的沙匪尚且知道,那麼那些江湖高手又怎麼會不清楚?

賈道平收回看向猴兒爺的目光,轉而又開始仔細打量起客棧的其他人:

那客棧外的幾個大字與老闆娘脫不了干係。

那酒壺裡才下不多的酒是否能夠醉倒那個白衣少年。

黑斗笠是否是因為陰暗處便於隱藏身形才選擇了那個座位。

那老頭的燈看久了眼睛會發疼。

豁牙漢子因為剛才的失態還在後怕,哪裡敢挨著賈道平坐,帶著其他幾個漢子一起擠在一個離賈道平有些距離的位置——挨著那個醉酒的年輕人坐。

賈道平不禁在心裡暗罵愚蠢,放他一人坐,反而異常,更能給有歹念的人機會,畢竟這次真正有價值的東西可不是那些大包小裹的貨物,而是他口袋裡的某樣東西。

想著,賈道平便不自覺用手摸了摸口袋,直到碰到那個冰冰涼涼的,才心安一些。

據說西域有一種隔空取物的法術,賈道平一路上時常會摸一摸那個東西,那東西可關乎著整個長安賈家的命運!

正在賈道平愣神思考著什麼的時候,變故也隨之發生了,倒是很快。不用想也能知道,定然是那個尖嘴猴腮的山羊鬍子。

從賈道平進門,猴兒爺便看出了這一行人的身份——長安賈家的人!

不曾想那熊羆子剛離開,賈家這條肥魚就奔著他來了。

如此衝動行事向來不是猴兒爺的作風,但或許是天降祥瑞,那一眼就能看出身份不凡的老頭子就坐在他的鄰桌,而那些膘肥體壯的漢子好像故意坐得很遠。

哪怕謹慎奸詐如猴兒爺,也忍不住要先下手為強!控制了這個老頭,還怕得不到寶貝?

長安氏族人的命可金貴著呢!

於是這猴頭便趁著那個老頭大意走神的時刻偷襲。

他從凳子上跳起,正好落到賈道平的身邊,手腳也麻利,他一隻手彎曲勒住賈道平的脖子,另一隻手從腰間抽出把匕首抵在賈道平的下顎處。

“不要動!想活命就不要動!”又是一聲尖厲,伴著些沙啞,或者說是聲音因極度的興奮變得扭曲。

這一聲驚動了大堂裡的所有人。

點油燈的老頭像是受了驚嚇,下意識地將心愛的油燈向懷裡抱了抱;

醉酒的年輕人翻了個身卻繼續著他的大夢一場;

吃花生米的黑斗笠手中夾著花生米的筷子停住了;

風騷的老闆娘也受了驚嚇,以手掩面,看不出遮掩下的表情。

而那些馬伕漢子們也稀稀落落都起了身。

反觀被劫持的賈道平,倒是平靜淡然的很,也不忘乘機打量著其他人的表現。

“想活命就把你們這趟值錢的都給老子交出來!”猴兒爺面目猙獰,像是野猴子發起了瘋,醜陋陰險暴露得徹底。

“不要命的,你知道你劫誰家的貨嗎?”豁牙的男人首當其衝,向猴兒爺方向邁來一步。

“嘿嘿,老子清楚得很,你們是長安賈家的!”猴子陰險狡詐地笑,“別過來,過來我就殺了他!”猴子見那漢子們向他逼近,抵在賈道平下顎的刀緊了緊。

豁牙男人見狀立馬停下了腳步,猴兒爺滿意地露出門牙,但也奇怪,那豁牙男人雖然停了腳步,但神情卻不慌張,反而……是波瀾不驚的平靜,甚至說是有些不合時宜的囂張,眼神流露出一絲嘲弄。彷彿被匕首架在脖子上的人是猴兒爺自己。

不等猴兒爺反應,情況再次突發!

“嗖”一聲,不知從哪裡徑直飛來一顆石頭模樣的東西。這東西精準地擊中猴兒爺的手腕,竟帶起一片血花綻開。

一陣疼痛從手腕蔓延上來,猴兒爺面目猙獰,尖叫一聲,手中的匕首應聲掉落,連忙用另一隻手捂住帶血的手腕。

那群漢子眼疾手快,見猴兒爺受了傷,分成兩隊湊過來,一隊守在賈道平的身邊,一隊將猴兒爺按在地上。

猴兒爺完好的時候尚且不是漢子們的對手,更何況是受了傷,連反抗也沒有,就束手就擒了。

賈道平站起身來,走到猴兒爺身旁,卻沒有去理睬他,而是彎下腰,半蹲下去,手指在地上摸索著什麼。

終於,他摸索到了一塊帶著血的硬石頭,不對,準確來說是一小塊碎銀子,熊羆謝八離開時撇在桌子上的那種碎銀子。

賈道平抬頭,看向了那個滿身狐狸騷氣的客棧老闆娘。

只見那紅秀娘哪裡還有什麼恐懼之色,她正搭坐在櫃檯上,嘴角銜著那隻禿了頭的毛筆,一頁一頁翻著手裡的賬本,嘴裡含糊地碎碎念。

“沙洲渡人,渡往來人,待黃泉客。”嘴角微微向上翹起,倒是有幾分妖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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