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斬虯寨打劫來往行人,收穫都得不固定的,有時是布帛,有時是茶葉,還有香料、瓷器等等。
這些東西留在山寨無用,得到的金銀細軟也要銷贓。
因此斬虯寨時常會將這些東西低價出售給黑市商人,以換取兵馬糧食等東西。
沈老闆是其中最大的客戶,故而與東若十分相熟。
“山寨的貨物前段時間已經整理好了,你可以去點一下數。”面對沈老闆的故作親暱,東若並不接茬,轉而說道。
沈老闆笑眯眯的,他常年生活在吳地,說話語氣柔軟親和:“你這般著急,都不肯讓我多留宿幾天?”
東若挑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我成親的訊息,你沒收到?”
“我自然知道。”沈老闆溫潤地笑著,面色不改:“聽說是個小書生,叫什麼知、寒。”
沈老闆確實向東若提過親,東若也心知肚明他至今未曾死心。
“只是我覺得,我與你的經年之誼應當還是遺留了幾分。”
東若曾經認真的思考過,要不要嫁給沈老闆,從某種程度上說,他也算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他們曾經離成親只差一步。
東若聽了,也笑著答:“沈老闆說的什麼話,你我乃是友人,便是再過十年,也是好友。”
沈老闆的眸色很深,濃郁得像是一團化不開的墨,流轉起來閃爍著點點暗綠色的光。
對於東若的拒絕,他並不放在心上。
沈老闆從袖子裡掏出一隻雕花紅木的禮盒,遞給東若。
“還未賀你新婚,我去西域時看見這匕首不錯,配你在合適不過,若是喜歡,來日再送你一把。”
“多謝。”東若伸出手正要接過。
只聽“咚”的一聲,兩人下意識地轉頭往屏風看去。
緊接著便是夏知寒帶著些微抽氣聲的聲音:“對不起,阿若,我太不小心了,沒打擾到你們吧?”
東若急忙站起身,往屏風後面走去。
沈老闆暗了眼色,像是要把屏風盯穿,看看那後面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東若剛走到屏風後,就看見夏知寒坐在地上,眼尾通紅,雙眸含著點點淚光,對她勉強笑笑。
見夏知寒這副模樣,東若心都軟了,她蹲下身,連聲音都溫柔下來:“怎麼摔著了,疼不疼?”
“我肚子疼沒站穩,”夏知寒睫毛顫顫,唇角掛著慌亂的假笑:“沒關係,我沒有那麼疼了。”
“東若你不用擔心,去談事吧,不要讓客人等急了。”
可是那雙眼睛,像是下一秒就要落下淚來。
“不要勉強自己,你多怕疼我不知道?”東若彎腰將他抱起:“我先送你回去。”
夏知寒本就瘦弱,入手又軟又輕,像是一團雲。
而東若自來習武,力氣也比旁人大,抱起他來全然不費勁。
夏知寒頭靠在東若懷裡,伸手拉住她的衣服,輕輕地說:“阿若你這樣怠慢了客人怎麼辦?”
東若低下頭,看看在自己懷裡楚楚可憐的夏知寒,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莫要胡說,我與沈老闆是至交好友,他不會怪罪我們的,對吧?沈老闆。”
沈老闆自然也聽出了裡面的動靜,他為自己倒了一杯茶:“阿若說的是,我們深情厚誼,何需如此見外。”
“不如讓這位公子也一同入座磋商。”
茶霧氤氳,如他的聲音清雅渺茫。
溫暖的體溫慢慢滲透過來,夏知寒淚光微動,心知此人恐怕不簡單。
東若抱著夏知寒進入側室,安置在自己旁邊的座位上。
室內不大,一半是普通的房屋,一半敞在一個小院子,頭上架著竹架,爬滿了翠綠的樹葉,頗有些農家的意趣。
實在是一個與友人座談會面的好地方。
夏知寒抬起眼,只見院子中央的桌子對面,對著一位溫潤如美玉的公子。
他唇若含珠,眼尾微微上翹,瞳色深黑,眼神似醉非醉,看人時,總覺得其中蘊滿深情。
頭髮攏在腦後,以翠紋的髮帶相系,鬆鬆垮垮地插著一隻銀簪,總讓人覺得親近又閒適,徒增幾分好感。
夏知寒抬起一雙清澄如泉的眼睛,眸光瀲灩,唇角含著羞澀的笑意,正如初冬時含苞待放的白梅。
“讓您見笑了,”他說著,伸手拉住東若的手,許是因為太過害羞,抬眼間有些躲閃:“不知這位客人怎麼稱呼?”
還未等東若開口介紹,沈老闆已悠悠開口。
“沈凝葉敗暗香蘇,風露漸變始知寒。”
“在下沈蘇,見過公子。”
吹來的風,似乎都帶了些殺氣。
東若如無其事地瞥過夏知寒,將手指扣回去。
“原來是沈老闆,我姓夏,名知寒,是東若的夫人。”夏知寒彷彿全然未懂沈蘇的言下之意。
反而多高興似的,臉上露出淺淺的微笑:“我剛嫁進來不久,不曾見過,所以失了禮數。”
聞言,東若安坐不語,只是嘴角隱隱掛著笑意。
“言重了。”
沈蘇看了看兩人十指相扣的手,飲了一口茶:“知寒公子看起來身體不佳,山寨事務繁多,莫要累著才好。”
又轉頭,對東若溫聲細語道:“我倒是知道一個江南的名醫,不如過幾日請來給知寒公子診診脈。”
那聲音,正如微雨落桃花,帶著絲絲縷縷的情意。
“煩您牽掛,阿若也讓我好好休息,是我自己閒不住。”夏知寒不好意思地笑笑,“畢竟我是阿若的夫人,也要為她分憂。”
“沈某隻是擔心知寒公子操勞過度,虧損了身子。”沈蘇的眸色暗了些,轉而打趣一般說笑:“若是知寒公子病了,阿若定然會傷心。”
最好的當然是夏知寒病死了,東若傷心欲絕,他好去安慰陪伴,幫她走出陰影。
最後一起走向人生巔峰。
沈老闆的關心聽起來是如此深切,夏知寒自然也不會讓他落空。
他半低頭撫著自己的肚子,眼中帶了些嘆惋,眉頭愁雲緊鎖:“說來也是傷心。”
“是我福薄,叫我腹中的孩兒不得託生,早早去了。”
“這才傷了身子。”
一滴如珍珠晶瑩的眼淚,就這樣滑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