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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的樹上停著許多烏鳥,嘰嘰喳喳地唱跳著。
這些時日,靈枳忽然停下了對它們的捕殺,理由是吃夠了。
夏知寒今天早上去書屋整理賬冊之後,便在院子裡坐著刻面具。
桃木是靈枳幫著打磨薄的,夏知寒想了很久,最後在上面描了一隻虎。
漂亮又強大的赤虎,就像阿若一樣。
夏知寒想著,嘴角不經意上揚。
他小心地用刻刀一點一點刻出花紋,鏤出眼睛的位置。
“夏夫人。”忽然有人喚道。
夏知寒手下一抖,落出一個小坑。
清淺的眸色忽然蕩起一圈深色的波紋,他抬起頭,淡淡一笑:“吳先生,還有這位是……”
來人正是吳亮和黑臉漢子。
吳亮臉上堆著笑,故作和藹:“這是我的結義兄弟李虎,還未介紹給夫人認識。”
李虎生得濃眉大眼、面板黝黑,他憨厚一笑:“夏夫人,俺是李虎,日後有用得上俺的地方,夫人儘管差遣。”
“原來是李先生,二位先生請進來坐吧。”夏知寒聞言,邀請道。
夏知寒坐在院子裡,而吳亮和李虎站在柵欄外面同他說話,兩邊離得有幾丈遠。
“不必了。”吳亮笑眯眯的,毫不在意:“我等粗人,恐驚擾了夫人,便在此說罷 。”
吳亮昨日才被夏知寒栽贓,又心中猜疑他的身份,因此格外謹慎些,不肯近身。
夏知寒放下刻刀,看向吳亮二人:“不知二位先生有何事?若是寨中有照顧不周的地方,請儘管開口叫我知道。”
“夫人多慮了,斬虯寨人傑地靈,我們兄弟二人並無不適之處。”吳亮雙手作揖,對著夏知寒彎腰一禮。
“只是想著未曾來正式拜見夫人,心中愧疚。”
“我等草莽,多有失禮,還請夫人勿怪。”
李虎也趕緊抱拳應和道:“失禮失禮,夫人勿怪。”
原來是來賠罪的。
但是說來有趣,昨日分明是他故意挑事,可是今日彎腰道歉卻是他們。
夏知寒忽然想到了東若說的那番話,這些人或許並非真心實意,而是懾於東若的實力不得不低頭。
這就是權利嗎?是非黑白,都不重要。
夏知寒半垂下眼皮,細密的睫毛投下一片陰影,遮住了眼中的神色。
他抬頭,故作慌亂地啟聲道:“二位好漢快快請起,知寒區區一介書生,如何當得起。”
又請道:“還請莫要拘於虛禮,進來吃一杯粗茶。”
吳亮目光一垂,忽然笑道:“恭州吃茶喜歡清飲,常常只以茶葉點泡便可出茶色。”
“我觀夫人的茶,葉似有異香,清上濁下,水色深,倒像是北地的煎茶法。”
“夫人是北地人?”吳亮問道。
探問來路?是發現了什麼嗎?
但夏知寒的來歷早已被處理得明明白白,出生的村鎮、幼時的摯友、父母親友……全都一清二楚。
夏知寒淺笑,似春日的一彎淺淺溪流:“吳先生博聞多識,祖上曾在北地營生,後來才南遷至此。”
“原來如此,小人過去曾在定水知縣相公手下做事,後遭人陷害才不得不在雙龍山落草。”
“今日聽聞夏夫人也是北人,想來祖上也應相識,怪不得見了夏夫人格外親切。”
吳亮聞言笑道,他未上山落草時,在北地定水縣做個出謀劃策的師爺,為人豪爽,在江湖上素有美名。
後來老知縣因病去世,新調任知縣的小舅子也頗為聰明,都說一山不容二虎,二人針鋒相對。
他便被漸漸冷落,後來李虎犯事,他欣賞李虎的忠義和本事,疏通關係把他撈了出來。
但是李虎莽撞,鬧出人命,新師爺見二人有牽連,趁機落井下石,要抓捕二人。
吳亮實在是無妄之災,便要上別處申冤,不曾想新師爺已經說動知縣先修書一封,官官相護,要取吳亮性命。
幸虧半路上李虎放心不下跟過來,趁機救下他。
二人一合計,決定投奔到二龍山的兄弟處。
吳亮是讀書人,且在官府做過事。
夏知寒心中想到,或許他對朝廷還有一二分嚮往,不知可不可以從他這裡入手。
若是可以說服斬虯寨上下歸順朝廷,說不定能免一場兵禍,而東若也可以……活下來。
只是那日聽他對朝廷頗有微詞,不知道有何心結。
吳亮有心交好,夏知寒也順水推舟,只將前事略過。
二人言笑晏晏,從人生哲理說到詩詞歌賦,李虎聽得兩眼轉圈圈,只能蹲下來無所事事地摳著地面。
“夏夫人真是博古通今,說來從前我見了一副對聯,只有上闕沒有下闕,不知夏夫人有無見教。”
吳亮手指拈著鬍子,問道:“行無足,袖無手,千容萬貌天下走。不知夏夫人可有佳對?”
這副對聯看起來平平無奇,並無難處,夏知寒摸不準吳亮的意思。
他是在試探什麼?可是這沒頭沒腦的,他實在是不解其意。
夏知寒並不在江湖行走,並不知道他們江湖人的名號本事,故而困惑。
吳亮說的是千面蛇君,夏知寒自然不知曉。
他謹慎斟酌著回答:“日下霧,晨下珠,四海五湖入川流。”
吳亮說的是個謎語,他便回了一個謎語。
句式無錯,對仗無錯,這是夏知寒現下唯一的辦法。
吳亮聽後,眯起了眼睛:“原來如此,夏夫人聰慧過人。”
“是我等有眼不識泰山。”
忽而又提起:“不知夫人的劍名何物,可能給我等一觀?”
矇混過關了。
夏知寒掩下紛亂的思緒,笑道:“自然,其名“橫秋”,是長輩所賜。”
東若有一把刀一把劍,刀名“飛光”,是她珍愛的佩刀。
劍為“橫秋”,是他們成親那日,東若的師傅,也就是四當家所贈。
四當家宋川流,恰好與夏知寒的對聯相應,歪打正著。
“那便是了,橫秋劍客宋大俠早已退隱多年,我等仰慕已久。”吳亮大笑。
“今日與夫人相談,受益匪淺,來日還請夏夫人不吝賜教。”
“謝謝夏夫人。”見二人終於聊完了,李虎終於鬆了一口氣,急不可耐地告別。
總算送走了二人,夏知寒長舒一口氣。
他垂下眼,看著面具,目光一凝。
等等,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