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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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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陽此次來廣陵帶有十六名甲士,她盡皆喚上,由那名董家奴僕在前帶路,乘著牛車往太守府去。

袁希四十七八歲,身材高大,乃陳郡袁氏嫡系,現任廣陵太守。不過他在族裡並不得寵,逐漸被邊緣化,這和他的堂兄袁珍脫不了干係。

多年來,二人一直面和心不和,無論做什麼事都尿不到一個壺裡去。袁珍與琅琊王氏走得近,而袁希跟吳郡陸氏來往密切。

這吳郡陸氏雖說已不比孫吳那時,但當朝皇后出身陸氏,乃陸轄的胞妹,因此吳郡陸氏是當朝第一新貴,風頭無兩。

由於陸轄與王恕在朝堂上鬥了多年,現今王陸兩家幾已勢同水火。不過一個是王太后,一個是陸皇后,一時誰也不落下風。

也正是這個緣由,袁希在廣陵郡太守一職上待了八年,一直無法遷升,與琅琊王氏絕對脫不了干係,其中甚至還有堂兄袁珍的功勞。

謝陽的妹妹謝月與陸轄第三子定了親,天下皆知,袁希豈能不賣謝家幾分面子,是以謝陽認為先見一見袁希最是穩妥,畢竟王、庾二人乃他的屬吏。

袁希收到拜帖,開啟一看,見是謝懇的長女謝陽來訪,不敢怠慢,忙親自出門相迎,心中也已猜到了她此行的目的。

謝陽恭敬行了一禮,道:“見過袁伯伯!”

袁希笑道:“數年不見,阿晴已出落得仙子一樣,若非有帖子,袁伯伯定是認你不出。”

二人均出身陳郡,口音相同,你一言我一語顯得格外親切。

來到堂上,閒聊一會謝袁兩家的俗事後,謝陽便不再拐彎抹角,問道:“不知庾大郎與王大郎是何許人也?”

袁希道:“庾大郎名喚庾騫,乃庾子溫長子,現任太守府兵曹史。王大郎名喚王順,乃王令寬長子,現任太守府功曹從事。阿晴可是為了董慶而來?”

庾柔,字子溫,此人大有來頭,以潁川庾氏庶出的身份力壓一眾嫡出子弟,年少成名。桓升在位時爆發過一場征討山越之戰,庾柔在此戰中功勳卓著,名噪一時,那一年他才二十一歲。現任豫州別駕,位高權重,性格剛毅,是位極不好惹的主,謝陽自然聽說過此人。

王恕第四子王闊,字令寬,現為衛將軍府長史,也是位實權派人物,且他身後站著琅琊王氏,天下間只怕沒幾人不知他的名頭。

謝陽點頭,不過她眉毛已擰了起來,問道:“袁伯伯,不知那萬壽無疆是何物?言董慶行竊,莫非有人親眼所見麼?”

袁希道:“萬壽無疆乃是澄泥硯中的名品,價值連城。其巴掌大小,上刻二龜坐浪圖案,故稱為‘萬壽無疆’。聽聞此硯是太祖欽賜給王家的,因王順書法頗有王羲之風韻,王國舅便把萬壽無疆傳了王順。今日午時,庾騫見董慶從自己屋子裡出來,神色慌張。庾騫便讓隨從把董慶攔下,質問董慶私自進到他屋裡做什麼。董慶支支吾吾答不出來。庾騫起了疑心,一搜董慶身子卻搜出了萬壽無疆。他不敢怠慢,忙派人去尋來王順。王順暴怒,大罵董慶品行不端。等我接到稟報時,董慶已被拿入了獄中。”

謝陽道:“不知董慶是怎生說的?董家雖然落魄,但我聽姑姑常贊董慶德品高潔,當應做不出偷盜之事,其中會不會有何曲直?”

袁希道:“眼下尚未詳查。阿晴,天色已晚,你且回去,我明日親自過問此事。屆時你與我一道,當中是非,定會分辨清楚。”

謝陽心中稍寬,道:“多謝袁伯伯!”她心裡清楚,袁希這般痛快,多半是看在陸轄的面子上。

大將軍之位懸缺了十年,按理說早該給到陸轄的,可有王氏從中阻撓,陸轄一直未能如願。

而此次楚涼聯軍在南陽與北魏交戰,勝負難料。陸轄與桓朗分任水陸兩大都督,若是此戰得勝,只怕再也無人能阻擋陸轄進位大將軍,到那時,袁希這個袁氏親陸派還要仰仗陸轄呢,他自是要賣陸轄的面子。

等謝陽告辭出得太守府,其實時辰還早,只是陰雲四合,值此寒冬,誰也不知天什麼時候就會突然黑下來。

十六名甲士八前八後護著牛車,董家的那名奴僕依舊當先,從文昌街拐進文興街,不多會又轉到舊淮陰街,董家正是在這條街尾。

剛到半道,忽聽阿採“呀”的驚呼一聲,急道:“女郎你快瞧,是那個今日在橋上吹曲的美郎君!”

謝陽連忙把頭轉過來,順著阿採手指方向,只見一間商鋪內,一人微微低頭,剛好在視窗,雖只能瞧見側臉,但那份神氣,謝陽一眼便認定正是今早從霧裡走出的少年。

她秀眉輕攏,三分驚詫,七分驚喜,心跳一陣急促,只覺兩邊臉頰不由得微微發起燙來,忍不住伸手按住胸口,嘴裡卻道:“瞧著不像,怕是你認錯了人!”

阿採急道:“錯不了,錯不了,確然是他。女郎,要不要去問了他的姓名?”

謝陽兀自道:“認錯了人,那該有多唐突,豈非無禮?可別莽撞冒失,鬧出了笑話!”

阿採道:“若日後再遇不見他,女郎難免要遺憾悔恨。照我說呀,不怕冒失,只怕錯失,女郎當應下車瞧瞧去!”

謝陽笑道:“你平日裡口無遮攔,最是胡說八道,不想眼下這幾句話倒有幾分道理。我們姑且瞧瞧去,當真認錯了人,回去打你板子!”

阿採嘻嘻一笑,道:“並未認錯,這頓板子女郎定然不會得逞。”她伸長脖子朝外喊了一聲,“快停下!”

牛車甫一頓住,阿採便迫不及待鑽出去。謝陽跟在後面也下了車,抬頭望去,只見這間鋪子匾額上書著“竹記”二字,想來是售賣竹篾編制之物,如燈籠、筐簍等。

謝陽吩咐眾人在街邊等候,隨後帶著阿採進了鋪子。

一進門,立時有雜役欲上前陪話,卻被謝陽抬手止住。她轉頭瞧去,只見那少年正跪坐在窗邊,面前有張寬大的桌案,上面散落著諸多物品,有剪刀、篾刀等七八樣刀鋸器物,有竹竿、竹片、竹條、竹籤、木才等,有長短粗細各不相同好些繩子,還有硃砂筆墨紙硯等,尤其案上、身遭到處都是木屑、竹屑,就連他身上也粘落不少,可謂是亂糟糟一團。

謝陽心道:“莫非他是篾匠?”只怔了一怔,便即走近。

少年身後還跪坐著一人,瞧樣子是名僕從。二人背向謝陽,謝陽與阿採腳步又輕,一時間均未察覺身後動靜。

只見那少年放下剪刀,把手中白紙展開,極其規圓,其徑約莫一尺,中心剜有指頭大小一洞。

他將圓紙在案上壓平,順手提起毛筆,正欲蘸墨,忽又停住沒了動作,似在思索,又似在發怔。

好一會兒才聽少年輕聲道:“身是紅塵雨中客,願有執傘並肩人。”

謝陽聞聲一愣,忍不住心道:“還以為他在發呆,原來是要吟詩。這人果真有趣!‘身是紅塵雨中客,願有執傘並肩人。’執傘並肩?是指同僚嗎?”頗有些不解,“且看他接下來能作出什麼詩句!”

誰知又過了一會,卻聽少年“呵”的一聲輕笑,道:“長青,會作畫麼?由你來畫上一幅可好?”

他身後那名奴僕連連擺手,道:“不成,不成!小僕字也識不得幾個,可不懂作畫。不如小僕去請宋四郎過來?”

“宋老四?呵!”那少年又是一聲輕笑,他頭也不回,讓奴僕作畫想必就是隨口一說,“不用了,雨傘這勾當啊,原就是要著落在他身上的,不急於這一時。怎麼?在你眼裡,宋老四作的畫比我還要好麼?”

結果那奴僕嘴裡囁嚅半天也沒蹦出一個字來。只要不是傻子,見此情景,誰還會分辨不出熟高熟低?

“你可不能漲他人志氣,滅你家郎君威風。想當年,我也是神一般的存在,人送綽號‘描仙’,一手素描技驚四座,只是,哎!很多年沒畫了,不知還剩幾成功力!”說著,少年蘸墨在紙上勾了個歪歪扭扭的圓圈,在圓圈裡劃兩個短橫,橫底補上兩個點,像是眉眼。接著筆鋒下轉,又勾出個小圈,明眼人都能看出那是嘴巴。至於鼻子,壓根沒有。最後在大圓圈下畫了個“介”字,一個潦草醜陋的小人便被拍扁在紙上了。

“咯咯咯!這就是所謂素描麼?好醜!我六歲時已不再如此作畫了!這位‘描仙’,你應當叫‘牛皮仙’才對,我聽你吹牛皮的本領可不低哩!”阿採忍不住咯咯而笑,一開口先把別人綽號改了。

“快住嘴!不可無禮!”謝陽忙出聲呵斥。

少年聞言迴轉了頭,面上並無惱怒之色,他爬起身朝謝陽二人施禮,道:“慚愧慚愧!讓二位見笑了!”

那奴僕跟著起身退避到一旁。

謝陽回禮道:“郎君不怪我二人冒犯已是惶恐,豈敢笑話!”轉頭瞪了阿採一眼,“你還不快向人賠罪!”

阿採吐了吐舌頭,道:“奴婢胡言亂語,請‘描仙’見責!”

一聽“描仙”二字,謝陽立覺頭大,叱道:“還敢貧嘴!那頓板子,我看你是躲不掉了!”

少年忍不住莞爾,笑道:“在下胡亂勾劃獻醜於前,可怨不得他人實話實說,說到賠罪,反而是我該向二位賠罪才是。”說著果然行了一禮。

謝陽道:“郎君當真雅量,令人折服。不知是哪家府上?”

少年道:“在下廣陵劉襄。”

他正欲回問對方姓名,豈料面前二人“啊”的一聲一齊驚呼。

劉襄面上一黑,不用問,此二人定是聽過“薄倖郎”的外號,不禁心下吐槽:“這就是所謂的臭名昭著吧!他媽的,這外號到底是誰起的,我感謝你八輩祖宗!”

謝陽面色微紅,忙伸手掩住了嘴。旁邊阿採可就全不顧及失態了,憤憤道:“好呀!原來你就是那個廣陵劉二郎!”

劉襄明知顧問道:“聽二位口音不像是廣陵人,怎麼?二位也聽說過我?”

謝陽萬沒料到眼前俊美不凡的少年竟是那盆髒水,一時間有些驚愕,又有些羞惱,更多的卻是失落。好在她出身名門,轉眼間便穩住了心神,道:“聽說製出象棋的是廣陵劉家二郎劉襄劉子輔,聞名已久,不想今日得見真身,果然是……嗯……名不虛傳!”

阿採搶著道:“哼,只怕未必!我問你,劉二郎,今日我家女郎好意讓人去請你到董家來,為何你卻口出惡語將人逐回?這般無禮,此刻倒裝起模樣來了,分明是作戲騙人。”

劉襄奇道:“董家?今日並無董家人來尋過我。”

阿採怒道:“當面撒謊!這時候了還想抵賴不認?”氣呼呼的轉身奔出鋪子。

劉襄哭笑不得,心道:“這是被我給氣跑了?”

他向謝陽道:“劉二並無半句虛言,這其中只怕有什麼誤會。”

謝陽聽劉襄說的誠懇,不由自主地道:“我信你。只怪我平日裡沒能管教好阿採,以至於她行事魯莽……”

話未說完,阿採又奔了回來,得意道:“看你還如何狡辯,你還認得他麼?”往身後一指,正是那名董家僕人。

劉襄怔了一怔,問那人道:“足下是……”

那僕人望了望劉襄,又望了望謝陽與阿採,半天說不出話來。

阿採道:“有我家女郎在你不用怕。你照實了說,是不是他將你從劉家趕了回來,還說要打你板子?”

那僕人連忙搖頭,道:“小人此前未曾見過這位美郎……”

“胡說!你瞧仔細了,他便是廣陵劉家劉二郎!”阿採有些惱火。

那僕人失聲道:“啊?他……他是劉二郎?那……那……又是誰?”

“什麼那那的,你把話說清楚些!”阿採怒道。

那僕人囁嚅半天,卻又說不出話來了。

劉襄恍然,想必這僕人是認錯了人,道:“你不用害怕,我問你,你是何時去的我家?”

“劉……劉家麼?小人……小人奉女郎之命,是今日午後到了劉家,剛巧撞見你從……不,不,是撞見三人從門裡出來,小人識得其中有沈家沈二郎,另二人卻是不識,只道……只道……”那僕人“只道”了兩句便沒了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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