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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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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大雪稍停,廣陵城中卻漫起了彌天大霧,五尺之外難辨人貌。

一輛牛車緩緩而行,到酒店前忽的停住,車中有兩名少女,其中一人名喚謝陽,乃陳郡謝氏謝懇的長女,今年十六歲。

這謝陽還有兩個雙胞胎妹妹,名叫謝月、謝星,方才十四歲已與吳郡陸氏、吳郡顧氏定了親事,唯獨她還未許配人家。

謝陽才貌無雙,在謝氏女郎中名頭最甚,謝懇原意是將謝陽許給王恕的長孫王圻,兩家已開始接洽了,本來談得好好的,誰成想,王家突然宣佈王圻與陳郡袁氏女定親,聘書都下了。

謝懇勃然大怒,帶著謝氏一派在朝堂上公然與王恕的兩個兒子嗆了起來,這通逼一撕竟撕了一個多月。最後還是王恕親自見了謝懇一面,當面陳清緣由,謝懇才罷了手。

原來王家突然變卦是因為廣陵劉氏,現在外面盛傳謝懇長女謝陽與廣陵劉家劉二郎關係匪淺,那劉家二郎為了謝陽把與廣陵沈家十年的婚約都給退了,紛紛猜測多半二人已私下裡定了終身。若非如此,在廣陵還屬二流的劉家怎會主動把豪門沈家給踹了,要知道謝家可比沈家的門檻高多了。

謝懇回家後立即把謝陽叫去盤問了一番,得知壓根就沒有這回事,心中大怒,派出人手四處打探,要找出是誰在背後造謠生事,汙損自己女兒的名聲。

經半個多月的明察暗訪,種種跡象都直指一人——沈家大郎沈恪之,劉二郎攀附陳郡謝氏的話就是從他口中傳出來的。雖然沈大郎沒指名道姓那個陳郡謝氏女郎是誰,但陳郡謝氏裡只有謝懇、謝忱兄弟倆與廣陵有關,謝月、謝星姐妹已許了人家,謝忱的女兒才三四歲,人們又不傻,稍加琢磨就猜出了謝陽。

原來謝懇有個庶出的妹妹,下嫁給了樂陵董氏,十年前青州陷落,董氏舉族南遷,他妹夫那一支遷往了廣陵,沒兩年妹夫病死,他妹妹便一直寡居至今。而那劉家二郎從未出過廣陵,他若識得陳郡謝氏女郎,必是謝懇的女兒。

原本子虛烏有的事情,被這麼一環扣一環,能不扣到自己女兒頭上麼,謝懇陰鬱著臉,把劉二郎、沈大郎祖祖輩輩罵了個底朝天。

第二日,他一口氣無處撒,乾脆把手底下一名謁者踢出了屬衙,只因那人是沈氏一族的人。

謝懇官居光祿勳,堂堂九卿之一,掌管宮內一切雜務,權力很大。謁者乃是光祿勳屬衙裡的屬官,掌賓贊受事,權利不大,但謁者官滿一年,即可拜任其他官職,如縣令、長史、都官府長史之類,晉升機會很大。這名沈氏族人已做了十個多月謁者,眼看便要能熬出頭遷升了,結果莫名其妙被領導擼了一把,想死的心都有。

其實謝陽已有幾年沒去過廣陵,這盆髒水接得十分冤枉,只怕日後很難再尋到稱心如意的夫家了,她心裡又怎會不惱恨沈大郎和劉二郎。聽說沈家豪霸廣陵近百年,劉家雖然落魄,但美名頗為世人稱道,她早想來廣陵城會一會這亂給自己潑髒水的二人了。

十日前,叔父謝忱率兵出征,族裡有好些晚輩都隨行而去,她待在京城反而尋不到幾個人玩了,每日裡只能下下象棋打發時間。只是一連數日,她越下象棋越對那個‘薄倖郎’感起興趣來,很想見識一下,到底是怎樣的人,才能製出象棋這種有趣的東西來。

如今象棋在京城風靡一時,聽說連聖上下了朝都會和皇后娘娘下幾局,因此劉家二郎劉襄是最近人們掛在嘴邊次數最多的人,同時,他那‘薄倖郎’的名頭也跟著越發深入人心,捎帶著連謝陽的名字也會被人有意無意提起。

而那有“廣陵第一美郎”之稱的劉援戰死沙場,聖上在朝堂上連說了三聲“可惜”,劉家可謂是風頭正勁,一時無兩。

最後謝陽終於鼓起勇氣,決定來廣陵城走一趟,親自去會一會這個劉二郎。結果她剛到姑姑家,就聽說沈劉兩位二郎在芍藥街蓋了一座超大的樓房,足有四層,也不知將要做什麼。

次日一早,謝陽坐著牛車來到芍藥街,身旁是服侍她多年的奴婢阿採,年方十三四歲。

阿採撩起窗簾指著酒店道:“女郎你瞧,就是這裡,聽說,兩個多月前沈家二郎帶人拆了鋪子,隨後劉二郎就帶人造了這座高樓。”

謝陽道:“果然高大,看上去十分氣派。”此時只能望到二樓窗子處,再往上便被霧氣籠罩瞧不清楚了,但隱約能見到一團黑影,像一座小山峰。

二人驚歎連連,忽聽一陣似笛非笛、似壎非壎的聲音從那橋上傳來,二人聽得呆住了。

這曲調時而低沉婉轉,時而明亮高亢,時而波瀾壯闊,時而滄桑悲涼,像是一個人時而淺酌低吟,喃喃不休,時而嚎啕大哭,撕心裂肺。

二人聽在耳朵裡,彷彿置身於一片戰場,滿地瘡痍,屍橫遍野,那種心靈上的震撼,幾已無法言喻。空靈,悠遠,蒼涼,悲壯……

不知不覺,二人竟落下淚來。隨著一聲長長哀鳴,笛聲歇了,但曲調的餘味仍不斷縈繞在二人心頭,久久不絕。

好半天,二人才回過了神,謝陽嘆道:“這曲調當真……當真……”不知如何形容,半天說不下去。

阿採伸手抹掉眼角淚水,道:“若非有悲天憫人胸懷,絕不能作出此等曲調。”

謝陽道:“定是一位高人,不知走了沒有,你快去橋上看看!”

阿採正待下車,卻聽到一陣枯嗤枯嗤之聲傳來,像是腳踩在積雪上發出的聲音,從橋那邊往馬車方向而來。

阿採道:“那人朝這邊來了!”

二人忙掀開另一邊窗簾,不一會,就見一條身影由遠及近,從大霧中走來。待到跟前,終於瞧清了他臉,謝陽不禁面上一紅,阿採卻忍不住讚道:“好俊美的一位少年郎!”

謝陽忙去捂住她口,叱道:“不準多嘴!”

但那人已然聽了見,順聲望過來,他面色有些蒼白,嘴唇發紫,顯是天氣嚴寒凍的。他臉上不帶任何表情,清秀的眉間透著一股憂慮,手中握只牛角一樣的陶製物,上面星星點點開有十餘個氣孔,分明是件樂器。

謝陽再無懷疑,方才在橋上吹曲的人定然是他。他朝著二人略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了。

眼見他與牛車擦身而過,頭也不回而去,謝陽急忙探出腦袋道:“喂!等一等,方才你在橋上吹奏的是什麼曲子?”

那人身形一頓,怔了怔才轉過身來,淡淡道:“《千年風雅》。”

謝陽道:“好名字!曲調蒼涼悠遠,確實當得起千年風雅四字。外面嚴寒,不知郎君可否到車上一敘?”

那人道:“抱歉,我還有事,失禮之處請多見諒!”他彎身作揖告了個罪,轉身大步離去。

謝陽急道:“喂,喂!等一下!”她還想問了他姓名,誰知他身影在大霧裡很快已看不清楚,顯是去得遠了。

阿採眼睛還盯著那人離去的方向,嘴裡道:“不知是城裡哪家府上的郎君,當真是丰神俊朗,美如冠玉。”

謝陽嗔道:“你才多大年紀,休得懷春,霧這般大,影兒都瞧不見了,還不快把你的眼珠子收起來。”

阿採笑道:“女郎可莫要冤枉好人。他那首《千年風雅》吹奏得這般動聽,人又生得漂亮,足以當得‘才貌雙全’四字。我瞧呀,強過王家大郎百倍,也只他才配得上女郎!”

謝陽面上微紅,氣道:“不可胡說!此次來廣陵真不該帶上你,口沒遮攔,什麼瘋言瘋語都敢往外說!”

阿採嘻嘻一笑,道:“都說廣陵劉氏美名出眾,女郎請猜一猜,這位郎君會不會就是那個劉家二郎呢?”

謝陽道:“人人都說劉二郎對音律之道一竅不通,這還用得猜麼?”

阿採恍然道:“這倒是!那他會不會是沈家二郎沈律之呢?聽聞沈二郎在絲竹管絃上甚有天賦,人也生的俊美之極。”眼珠子轉了轉又補了一句,“且尚未婚配呢!”

謝陽聽她本來說得有些道理,結果最後卻多了這麼一句嘴,登時面上又紅了,惱道:“不準拐彎抹角胡說八道!下次見到他當面一問不就知曉了,用得著你在這裡瞎猜?”

阿採吐了吐舌頭道:“好好好!我不瞎猜了。聽聞每年臘月二十三祭灶之日,太守府都會在城中舉辦一場盛會,屆時廣陵的風流才子均會受邀參與。要不了幾日,女郎便能再見到他了。”

方才在橋上吹陶笛的人當然是劉襄。

今日長青進屋叫醒劉襄,說劉夫人突發高燒,讓他趕緊過去看看。這會兒才過丑時沒多久,四下裡黑濛濛一片。

劉襄忙穿戴整齊趕去正堂,劉澤披著棉衣跪坐在榻前,手裡拿毛巾正準備替劉夫人敷額頭。劉襄忙接過毛巾,親手給母親敷上。

父子二人對視一眼,劉澤嘆了口氣,卻沒說話。這幾日劉夫人一直以淚洗面,天氣又太嚴寒,終是病倒了,眼下昏昏沉沉的根本叫不醒。

等長喜把溫先生帶來後,溫先生診治完長嘆一聲,道:“劉先生,夫人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切莫讓她再悲傷了,否則……哎!”

劉澤和劉襄都聽出了溫先生的意思,眉頭一齊皺了起來。母親對兒子之死難以接受,悲傷避免不了,那是人心,豈是別人讓她不要悲傷了就能不悲傷的,這根本無法控制啊!

溫先生離去後,長福帶著長青去煎藥,等藥端來劉襄親手喂母親服下。見一時半會醒不來,劉澤只得把劉襄打發回屋休息。

劉襄翻來覆去睡不著,擔憂母親病情,心裡壓抑得難受。他爬起來揣著一隻陶笛出了門,在街上隨意亂走,只想透透氣,卻不知不覺中來到了酒店。他上到二樓,倚在窗邊看河水慢慢結冰,這時霧氣越聚越濃,很快便瞧不清河面了。

他下樓來到旁邊橋上,靠著石欄發呆。不知過了多久,他衣服、頭髮盡皆被霧水打溼,心裡更加沉鬱了,忍不住取出陶笛吹了一首《千年風雅》。

這首曲子他吹了好多年了,起初是叫《深谷幽蘭》。後世學陶笛的人,想必都不會繞過這首驚世駭俗的名作,幾乎已成了學陶笛之人的必修科目,也有很多人是因為這首《千年風雅》而認識和喜歡上陶笛的,可見一斑。

他心裡沉鬱難受,覺得只有吹上一遍《千年風雅》才能宣洩出來。只是沒想到,卻被別人聽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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