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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象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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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劉襄醒轉,長青領著一人進屋道:“二郎,宋四郎來了!”

劉襄精神一振,抬眼打量那人,十七八歲年紀,長相一般,目測身高沒自己高,十分乾瘦,特點是兩隻眼睛很小,此時掛著笑容,雙眼眯成了一條縫。心道:“宋燾這副尊容,跟李榮浩有的一拼啊!”不過他沒吭聲,就靜靜望著宋燾,裝作認不得他。

宋燾打量一番劉襄,口中嘖嘖有聲:“兩日未見,鎮符像是丟了半條命一般!”

劉襄憋著沒開口。宋燾有些疑惑,問長青道:“你家二郎怎的了?”

長青當即將劉澤盛怒之下踹斷劉襄三根肋骨,劉襄又連日高燒以至於不記得過往人和事,眼下方有好轉等等情由說了一遍。

宋燾目瞪口呆,半晌才道:“劉叔父平日裡溫文爾雅,沒想到下手毫不留情,鎮符,可見你到沈家退婚之事實屬衝動了。咱們不是已同王四郎約好了麼,到時給他點顏色瞧瞧,讓他知曉這裡是廣陵,不是琅琊也非建康,哪裡輪得到他王家人撒野,何必要向王家人低頭?這下可好,如今全城人都知曉你把婚約退了,到處有人說你攀附權貴,薄倖寡恩。要不了多久,你‘薄倖郎’的名號便會傳遍整個天下。”

“什麼?”劉襄吃了一驚,誰嘴這麼欠,居然給自己起了個“薄倖郎”的外號。

宋燾嘆了口氣道:“現今,你名聲盡毀,還被劉叔父打了半死,這個王賓當真令人可恨!你且安心養傷,咱們這個虧絕不能輕易吞了。我等會去尋沈二商議商議,這次定要讓那王賓好看!”他認定劉襄之所以去退婚,定是受琅琊王氏名頭所迫。

王賓難道就是那個王四郎?劉襄正待詢問,宋燾卻已火急火燎出了屋子,劉襄忙叫道:“哎,你等一下!”

宋燾像是沒聽見,眨眼不見了人影。劉襄聽他話裡話外都在替自己不忿,看來平日裡劉二郎與幾人的關係確實不錯。

只是宋家在一郡之地才混個第三,天下有多少個郡啊,可見宋家在天下世家中怕都排不上號,怎麼去跟坐天下世家頭把交椅的琅琊王氏掰腕子?

劉襄嘀咕出一句:“年輕氣盛,容易吃虧啊!”

不過看在他這麼維護自己,這麼想要替自己打抱不平,劉襄還是對長青道:“你去告訴他,婚事已經退了,沒必要再去尋王四郎的晦氣。琅琊王氏權傾朝野,得罪王家,沒什麼好處。”長青領命。

劉襄也很無奈,不過退個婚,怎會牽扯出這麼多事來,連自己的名聲都搭進去了。他眼下高燒已退了大半,只是作息時間顛倒,從昨晚到現在沒吃一口東西,肚子裡餓的厲害。

半個多時辰後長青迴轉,看他神情,還沒開口劉襄就能料定,宋燾定是沒把長青帶去的話當回事。

果然,那宋燾反倒讓長青給劉襄帶回一句話:“回去讓你家二郎寬心養傷,告訴他這事不用他費心,交給我們幾人即可,絕不輕饒了那王賓!”

劉襄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劉二郎這幾個哥們的確夠意思,但就是有點虎,年輕人有熱血是好事,可也不能不顧後果呀!想必個個平日裡在廣陵城橫行,當久了地頭蛇,突然來了一條強龍,不鬥一下心裡癢得難受。

他躺在床上難以動彈,再著急也沒辦法,只希望王四郎瞧在沈荷面上,能夠剋制自己,別把事情鬧大,畢竟沈律之是沈荷的二兄。

他讓長青趕緊去弄點吃食過來,儘管這兩日,他已領教了南北朝的食物有多難吃,可人餓極了,狗屎聞起來都是香的,他覺得自己現在吃兩三碗米粥應該不在話下。

一個月後,劉襄可以下床慢慢行走了,但大動作還是做不了的。起初穿越時的興奮勁頭過去後,劉襄只覺得眼下的生活當真是無聊透頂,沒有網路的時代,資訊堵塞,娛樂匱乏,他覺得自己快要憋瘋了。

除此之外,吃穿住行樣樣都不習慣。食物從品類到做法,稀少單一,口感差,調味輔料的短缺直接導致味道下降,劉襄不狠狠餓上自己一會,實在沒胃口。他前世就是幹餐飲的,他決定傷好之後必須重操舊業,不給世人露一手,讓世人嚐嚐人間美味,他的良心肯定會痛。

他還弄明白了這時代的穿著,上身衫袍叫衣,腰間的超短裙叫裳,褲管叫脛衣,穿的鞋子多以木履為主。帶襠的褲子也有,叫胡褲,屬胡服,不過樣式難看,穿在身上也特不舒服,漢人極少有人穿。眼下劉襄就穿著胡褲,沒辦法,總不能開著襠吧!

再來說住,這時代的屋子,溼氣重,味道重,採光差,通風差,蚊蟲多,沒空調,夜晚照明只有油燈,富裕一點的人家可以點上蠟燭。

出行基本靠腿,富裕的人家有車,嘿,牛車,那速度,劉襄親眼目睹過,實在感人,氣味重,還不衛生。楚國是南朝,馬匹短缺,又是戰略物資,一般人家可用不起馬車。

此外文字不通,度量有異,沒牙刷,沒牙膏,沒洗髮水,沒沐浴露,上個廁所都沒人用紙,天氣這麼熱,想淋個冷水浴也是奢望,人生樂趣瞬間就被抽走了九成,不是劉襄性格堅毅,怕早瘋了。

前幾日,劉襄讓長青拿著他畫的圖紙去城北周木匠家裡,花大價錢請周木匠按照圖紙打造五六張椅子,一張大書桌,一副象棋。今日,周木匠完工,令人將桌椅和象棋送上門來。

劉匡跑到劉襄屋裡瞧熱鬧,坐在椅子裡甚覺稀奇。劉襄是實在受不了動不動就跪坐的姿勢,雖然有蒲團墊著,但時間久了雙腿還是撐不住,不弄幾張椅子放家裡,今後的日子可不好過。

劉匡老老實實坐一會後,本性便露了出來,開始上竄下跳,嘴裡還嚷著讓劉襄給他講故事。最近一段時日,這孩子每天都會來尋劉襄,起初劉襄跟他打趣,順口說了幾個安徒生童話故事,沒成想他聽上癮了,一日不聽故事心裡就跟猴撓了似的。

安徒生童話故事劉襄也記不住多少個,沒幾天就說得差不多了,重複說吧,那孩子不答應,就要聽新的故事。無奈之下,劉襄才決定做副象棋出來。

象棋又不難,還開智,只要教會了這孩子以及長青,以後就讓長青陪他下象棋,免得他老是纏著自己要聽故事。

見劉襄不搭理自己,把一塊白綢鋪在大木桌上,拿著毛筆縱橫劃個不停,劉匡湊上來問:“二郎,你在做什麼?”

劉襄笑道:“等會你就知曉了!”不一會他把棋盤畫好,吹乾墨跡,拿出三十二顆棋子擺上。棋子被打磨得光滑圓溜,上面的字以黑紅二色刷就,劉匡眼睛一下就瞪大了,他問道:“二郎,這是什麼東西?”

其實象棋是唐代人根據象戲衍化而來,這時代只有六對六或八對八的象戲,其玩法與樂趣,跟十六對十六的象棋完全無法相提並論。

劉襄笑道:“這叫象棋。你二兄前幾日做了一夢,夢裡有位仙人尋二兄我去玩象戲,我受那仙人啟發,醒來後把象戲衍化一下,便做出了這三十二子的象棋。你到對面去,長青也過來,我教你們下象棋。”

長青在桌對面擺張木椅,劉匡迫不及待跳上去,嘴裡直嚷嚷象棋怎麼下。

劉襄把象棋的規則說了一遍,仔細講解每顆棋子的走法與作用,何謂堵象眼,何謂別馬腿,何謂過河卒子不回頭等等。

象棋規則簡單,只要不是個傻子,肯定一教就會。但棋局牽一髮而動全身,千變萬化,每一步都會帶來不同的後果。後世,劉襄下棋水平還是不錯的,很少遇到對手,不過他並非專業棋手,遇到的自然也非專業棋手,其中有多少水分可想而知。

見二人都聽明白了,劉襄便同劉匡開了一局,長青在一旁觀摩。劉匡只是個孩子,又是人生中第一次下象棋,可謂破綻百出,丟三落四,沒幾下就被殺得潰不成樣,狼狽落敗。

接著第二局,第三局,第四局……一個多時辰,劉匡連敗十幾局,不過眼中鬥志昂揚,勁頭十足。

劉襄發現,其實這孩子頭腦很聰明,只是經驗不足,下到後面幾局時已經似模似樣,劉襄想拿下勝利,不搭上幾個車馬炮根本辦不到了。

劉襄讓位給長青,他到一旁觀戰。長青眼中閃著光,他在一旁觀看了十幾局早已心癢難耐,擼起袖子就上了。

結果親自下場跟他在一旁觀戰完全兩樣,沒幾步就被劉匡使了個小陰謀抽掉了雙車,而後就兵敗如山倒,很快落敗。

終於拿到了人生首勝,劉匡得意洋洋。長青漲紅了臉,心中十分尷尬,自己一個大老爺們,居然被一個九歲孩童按在地上摩擦,面上真有些掛不住。

接下來畫風就與之前完全不一樣了,長青開始連敗,原本被劉襄虐得體無完膚的劉匡眉飛色舞起來,那趾高氣揚的做派,劉襄都有點看不下去。

天色將晚,劉襄給劉匡佈置了個任務,讓他拿出吃奶的力氣在棋盤河道里寫了四個字:楚河、漢界。現在官方文字是隸書,劉襄可寫不來。

往後幾日,長喜長福二人也加入到了這個智力遊戲當中,被九歲孩子狠狠虐著,心頭卻興趣盎然,樂此不疲。到最後,連劉澤和劉夫人也起了興趣,一同陪著下起象棋來。

劉匡面對父母絲毫不手軟,小計謀頻出,常常要把二人棋子吃光才肯罷手,那得意勁兒,別提多囂張了。有時劉襄看不過眼,自然是要親自下場收拾他一頓。一家人,從主到僕,其樂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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