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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路不明所以，“為啥這麼說。”
男人醞釀十幾秒，無奈和怨氣化為一聲長嘆，“算了。”
兩人前後腳走出巷子，看女孩兒捧著白雪公主悶悶不樂，姜路搶先一步衝過去，“怎麼了琳琳？”
“哥哥對不起...我不小心給她碰壞了。”女孩兒睫毛扇動，掛著兩點淚珠。
姜路看白雪公主的裙襬裂了個縫，開朗道，“沒事，哥哥再給你畫一個。”
女孩兒死死抱著陶瓷，不肯鬆手，自責得很。
男人走過來，耐心道，“琳琳，我有辦法給她修好。”
女孩兒眼前一亮，不確定觀察著男人的神態，“真的？”
“當然了，我什麼時候騙過你。”男人微笑著拿過陶瓷，遞給姜路一個“你還年輕”的眼神。
女人收拾起攤子，姜路和男人面對面坐著，中間擺著個白雪公主陶瓷玩偶，場面和諧得詭異。
“你女兒多大了。”姜路問。
男人盯著陶瓷發呆，幽深的眸中漂浮著霧氣，和這天一樣，沉悶至極，“六歲。”
“我就沒見你笑過，”姜路探身，歪頭打量男人，想奪取他的視線，成功了，和男人對視幾秒，他眯起眼睛，裝作老成道，“搞得你不像正常人一樣。”
男人表情有了變化，挑眉問道，“正常人就得天天跟你似的傻樂？”
姜路無語，“我不傻！”
男人沒理他這茬，掏出手機開始打起字，姜路特別好信兒，挪著小板凳到他身邊，就這他還嫌不夠近，就差腦袋鑽手機裡去了。
“幹嘛你，”男人下意識挪開，警惕地盯著姜路，“離我遠點。”
“你怕什麼啊，我又不是壞人。”姜路切了一聲，顛顛跑去幫忙清理地面，女人見他來連忙拒絕，姜路一把搶過水管和刷子，“嫂子，我有的是勁兒。”
女人有些侷促的抓著圍裙，偷偷看了眼遠處的男人，神色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解釋，終於說出口，“小姜，你誤會了，其實——”
“媽媽！”女孩兒捧著手機跑過來，“爸爸給我發影片啦！是煙花！”
女人甩甩手上的水，蹲下摟著女兒，期待的點開影片，絢麗的花火透過冰冷的螢幕，在母女二人面前綻放，一時間世界都為之安靜。
姜路看著她們，逐漸明白過味兒，隔空和男人默契對視，他抱著揣測坐下來，和男人一起望著旁人幸福的模樣。
“你怎麼不早說啊。”姜路小聲嘟囔。
男人平靜道，“他去海南打工，臨走時把她們託付給我。”
“那你沒成家啊，”姜路問完，臉上一陣火熱，發覺自己被男人不懷好意注視，連忙改口，“其實現在大齡結婚很普遍，你說是吧。”
“別貧。”男人擺弄著陶瓷玩偶，正愁怎麼修復。
姜路：“你叫什麼。”
男人頭也沒抬，“丁。”
“丁啥啊？”姜路五官擠在一起，非常難受，他最受不了慢性子。
男人好像看穿了他的喜惡，偏偏找他不痛快，隔了半天，才肯開口，“傑。”
姜路長長哦了一聲，“丁姐。”
男人面無表情糾正，“傑，二聲。”
姜路認真聽取，笑了笑，“丁姐。”
男人小幅度搖搖頭，“造孽啊...”
有了交集，姜路美的不行，這幾日沒白忙活，第二天就收到了丁傑的資訊，和他猜想的差不多。
這個“暴走皮卡丘”果然和流浪犬之家有關聯，但不是管理層，而是個熱心人士，時不時會給流浪犬之家捐贈狗糧和墊料，具體住址不清楚，但最近流浪犬之家有個大型領養活動，估計皮卡丘也會出現。
姜路也奇怪，這樣有愛心的人，怎麼會出現在自殺群裡，同時也感慨丁傑的資訊蒐集能力果然比他強出一大截。
當晚，他正和劉熙為領養活動做計劃，任冰和白鶴又來騷擾他，姜路因為之前的過分要求已經盡力忍耐他們了，但對方顯然沒有領悟到，他按下接通鍵，怒道，
“你們又要幹嘛？我說過找我爸這條路行不通。”
“哎姜路你別急，這條路不用你去說了，”任冰音線細窄，聽著讓人喘不上氣，“你不是現在也缺錢嘛，就當玩兩圈唄，不賠穩賺的買賣。”
姜路敏銳捕捉到什麼，頓時語氣冷的嚇人，“你們幹什麼了？”
白鶴奪去電話，懟到嘴邊，甜言蜜語道，“姜路，是這樣哈，昨天我們倆在會所碰見你爸，哎不是故意的啊，純屬偶然，然後隨便說了幾句，你爸還惦記你呢，問咱倆你最近怎麼樣。”
姜路安靜下來，等著下文。
“我們作為你好哥們兒當然得挑好的說啊，說你現在有新目標啦，正規劃呢，所以沒時間。”
姜路：“然後呢。”
任冰：“我們就提了一嘴翡翠貨源的事兒，你爸當場就答應下來了，你——”
“誰讓你們！”姜路氣到失語，要不是劉熙拉著，他能把萬八塊的手機直接扔出去。
聽筒裡的人有恃無恐起來，笑道，“別動怒啊姜路，我和白鶴好歹還有點商業頭腦，再說你爸是什麼來頭啊，強強聯合肯定不能吃虧，咱哥倆為了表達感謝，這杯羹你也有份，咱們收入的百分之十五歸你，你不用出力，到時候等著收款就成。”
劉熙聽到了所有，朝姜路比了個手勢，意思是暫時先這樣，這時候也只有劉熙能拉住姜路，姜路很快冷靜下來，雙眼氣的通紅，“那就先這樣，掛了。”
結束通話電話，姜路一腳踹翻凳子，然後又撿起來坐下，握著手機不說話。
劉熙詢問幾番，得知了全過程，分析道，“他們拉你入夥，你既是他們的底牌，也是保證收益的搖錢樹，”
姜路攤開手，破罐子破摔，“得，我成他媽的吉祥物了。”
“話也不能這麼說，”劉熙思索後，說道，“這樣一來，你爸萬一對你有所改觀呢，也說不準對吧。”
姜路眉頭緊鎖，聞言才稍有舒展，嘆氣道，“他早就放棄我了，還改觀什麼。”
劉熙：“為人父母都不會放棄骨肉的。”
姜路沒說話，只是盯著漆黑的手機螢幕，在內心一遍又一遍問自己：
不會放棄嗎？那為什麼這樣對他...
母親故去不出半年，姜家又進來個年輕貌美的女人，然後多了個集萬千寵愛的弟弟，他們活的開開心心，闔家美滿，沒人再提母親半個字。
姜路不想深究，洗了把臉，趁著夜色，他選擇暫時逃避現實。
還是那條熟悉的街道，熟悉的身影，熟悉的炒米線，但這次，姜路好像喪失了快樂的權利，他忙前忙後，也聽不進去女人的勸阻，切菜的功夫還給手割出口子，鮮血直流。
男人撂下鐵鍋，洗手消毒一氣呵成，給人拽到車裡，從後備箱取出個小包，裡頭碘酒繃帶創可貼，一應俱全。
姜路非常平淡地表示驚訝，“百寶箱哎~”
男人替他擦去血跡，看了眼傷口，“你再用力點，乾脆把手指頭也剁了。”
姜路苦笑道，“我都這樣了，你能不能安慰兩句。”
男人不想搭理他，剛包紮好的傷口瘋狂滲血，接連換了三個創可貼才有所好轉。
都做完，男人把帶血的創可貼放入透明袋子裡封好，極為嚴謹，姜路見了調侃道，“丁姐，我又不是病毒母體。”
“傑，二聲，”丁傑把塑膠袋放到車門的卡槽裡，看著姜路，“下車。”
姜路沒著急走，而是前前後後把車裡內飾看了個遍，他發現這車和丁傑一個樣，完完全全的簡潔，看不透，什麼內飾都沒有，車裡漆黑的，而且總感覺哪裡怪怪的。
“我說，下車。”丁傑重複道。
姜路撅著嘴，推開車門，外頭的熱氣撲面而來，他不喜歡，於是又坐回車裡。
丁傑詫異的瞪著他，好像被自己的領地被侵犯了，“你幹嘛。”
“丁姐你最好了，讓我吹會兒涼風。”姜路說完直接給座椅放平，閉著眼享受起來，要說車裡最讓他滿意的，就屬座椅了，軟軟的，脖頸好像被人拖著。
丁傑絕望地靠著車窗，雙眼無神望著街道川流不息的人群。
“哎哥，”姜路說，“我給你講個笑話。”
丁傑：“閉嘴。”
姜路笑了兩聲，講道，“從前有個小熊，他走在大馬路上，然後——”
丁傑掩面嘆息，“別說了安靜一會兒。”
“然後啊，他撿起各一瓶子，”姜路已經憋不住了，哈哈樂了兩聲，頓時車內尷尬的氣氛變得生動起來，
“小熊好奇，看上面寫著失憶噴霧，於是他噴了一下，咦？哦失憶噴霧，再噴一下，咦？失憶噴霧啊，噴一下...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姜路捂著肚子笑得快過去了，車身因為他的存在微微搖晃，丁傑貼著車窗的額頭被撞得肉眼可見顫抖，於是姜路樂的更厲害了。
“不好笑嗎？”姜路揉了揉麵部肌肉，“多好笑啊哈哈哈哈哈哈——”
丁傑嘴唇繃著，露出嫌棄的目光，“你笑點有多低啊。”
“我再給你講一個吧。”姜路擦擦眼尾的淚花。
然後丁傑立刻把空調關了，火速下車，繞了半圈，拉開副駕駛的門，給姜牌年糕硬生生薅出來，扔在路邊，自顧自收拾起車內的垃圾。
姜路乖乖站著，等丁傑抱著醫療包走到後備箱，他像條饞嘴的小狗似的，跟在丁傑身邊，寸步不離。
丁傑手搭在後蓋上，“看什麼。”
姜路插著兜，死毫不吝嗇笑容，“看看。”
丁傑瞪著他，“不給看。”
姜路更加燦爛，“看看。”
實在拿他沒辦法，丁傑掀起車蓋，把醫療包放到角落，讓開身子，“看吧。”
姜路其實就想逗逗他，拉進一下距離，沒想到這一看，魂兒差點飛出去，他臉色刷的變白，望著後備箱裡的幾摞冥幣，還有靈堂才出現的塑膠花愣神，手指頭也不流血了，汗也沒了，燥熱的溫度吹在臉上都是涼的。
“好看麼？”丁傑靠在車邊，生硬的面部見證過姜路的恐懼後，浮現出老道的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