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狹小幽暗的包廂，窗臺上的舞女擺件袒胸露乳，淅淅瀝瀝的雨聲滲進百葉窗的縫隙，嬌豔的花蕊噴吐出香氣，撩撥得姜路頻頻摸著滾燙的臉。
在服務生到來之前，二人心照不宣靜默著。
“你想喝點什麼。”丁傑清了清嗓子。
平穩貼和的語調讓氣氛更加曖昧起來，把姜路身旁的所有都罩上了層霧。
“都行...”姜路把本子推給對面，問道，“丁姐，你不喝酒？”
“恩，”男人好像回憶起什麼，皺眉道，“我酒量不好。”
姜路在桌下瘋狂搓手，舔舔嘴唇，天真道“有多不好。”
丁傑輕輕嘆氣，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很不好。”
“行。”姜路剛說完，服務生敲門進來，他依照網上的好評度，點了個水果拼盤，還有自調酒，名字叫“高潮”，說這名的時候，他舌頭打結，臉刷的紅了。
等人一走，男人好奇道，“高潮是什麼酒。”
姜路擦了擦汗，邊脫外套邊解釋說，“我看他家好評度最好的就是這個，應該是老闆自己發明的。”
丁傑點頭默許，試了試水壺的溫度，給自己倒上一杯，抬手將百葉窗撥弄出一條縫隙，看了看，對姜路說，“好像雨下大了。”
姜路本能回應，實則盯著男人圓潤乾淨的指尖愣神。
“天氣預報說今晚有特大暴雨，待會兒我送你回去。”丁傑鬆開手，看向對面，和姜路火熱的視線撞個滿懷，登時語凝。
姜路心漏跳一拍，連忙錯開目光，望著空蕩蕩的玻璃杯，“沒關係，我叫網約車就行。”
於是兩人再次陷入尷尬。
“丁姐，”姜路先開啟局面，私下裡褲子都快被自己撓爛了，他出奇的緊張，顫聲道，“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男人抿了口溫水，放下杯子，胳膊摞到一塊兒，鬆垮地搭在桌邊，歪頭審視著姜路，片刻後說道，“跟你道歉。”
姜路緩緩睜大雙眼。
“你說的對，任何人都不能定義你的快樂，我更不能...如果你覺得和我待在一起，生活會變得有趣，我們可以是朋友。”
丁傑說的非常正式，聽得姜路一愣一愣，還沒等他開口說，丁傑補充道，
“姜路，我是個非常封閉的人，習慣，生活，職業，都把我框在同一個圓圈裡，瞭解我可以，但你有一天覺得無聊，失望，可以立刻離開。”
丁傑說出這些，彷彿鼓足了勇氣，話音至此，他捏著玻璃杯，把水喝光，薄唇被浸潤得閃閃發光，盪漾著誘人的色澤。
姜路扯開襯衫上兩個釦子，露出因布料摩擦微微泛紅的鎖骨，他只覺得口渴，啞道，“丁姐，這好像是你第一次跟我說這麼多話。”
丁傑想了想，點頭，“恩，應該是。”
服務生推門進來，將自調酒放好，默默退了出去。
姜路望著高腳杯中的粉紅色酒液，裡頭還摻雜著可使用閃粉，隨著搖晃，裡頭好像裝了條粉色的銀河，他渴得已經顧不上拍照留念，一口乾掉半杯，舌尖的甜膩讓他頭皮發麻，隨後濃重的酒味襲來。
“好喝麼？”男人探頭過來，看姜路神色不對，有些擔心，“要不換個吧，爆款不一定適合每個人。”
姜路頓時神清氣爽，挽著袖子，用感謝意味的目光看看酒杯，中氣十足道，“丁姐，我從第一次見到過你，就覺得你和其他人不一樣，你別問我，我說不上來，但都在這兒。”
他指了指心臟，“在心裡。”
丁傑張開嘴，無聲的注視著對面，眼中充滿震驚。
“我從來沒，從來沒有遇見這樣的人，但我絕對不是因為好奇，有趣才靠近你，“姜路越說越迫切，神色坦然，無堅不摧，“不管你信不信，我在你身上，感受到相同的磁場，”
“我們是同一類人。”
姜路雙眸如星，足以點亮男人身旁的黑暗，丁傑迅速移開視線，掩飾著慌張，倒了杯水推給他，沉聲道，“這酒度數很高，別再喝了。”
“丁姐。”姜路說著，伸手想握住玻璃杯，可掌心的觸感卻異常柔軟，反應過來，才看清自己分明是握住了男人的手，
虛無的寂靜裡，兩人心臟跳動速度飆升，逐漸合拍。
丁傑默不作聲把手抽出來，放到桌下，忍受著每個毛孔傳來的灼燒感，他逼著自己正視內心的感受。
姜路慢慢握拳，不動聲色吸了口氣，大膽道，“我能不能提個要求。”
丁傑抬眸凝視，默許了少年的衝動。
“從現在開始，我說一個秘密，你也說一個，可以嗎？”姜路說完，一眨不眨盯著對面。
其實來的路上，他並沒猜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但直覺告訴他，這是極為罕見了解丁傑的機會，他不敢錯過。
丁傑坐在那兒，像一件佈滿裂紋的雕塑，神情陰鬱。
恰時閃電劃過夜空，慘白的光只一瞬照亮屋內，姜路清醒大半，就聽男人細聲伴著悶雷，在屋內迴盪，
“可以。”
姜路打心裡鬆了口氣，把剩下的酒喝光，探身將百葉窗抽上去幾厘米，玻璃上的水珠凝結流下，速度很快，回憶如同雨水，蔓延，打溼，浸透到骨子裡，他說，
“我還小的時候，我媽自殺了，在老家的別墅...我是第一個發現她的，當時她掛在樹上，穿著外婆親手做的連衣裙，我，”
姜路下意識擠出個笑容，顫聲道，“我夠不到她，把周圍什麼東西都搬過來墊在腳下，但我就是碰不到她。”
說著，他抬起左手輕輕晃了晃，“就是這隻手，那是我最後一次碰到媽媽，也只是碰到了裙子。”
丁傑凝眉，心疼道，“姜路，別說了。”
姜路搓了搓臉，深吸口氣，又重重吐出，等恢復好，他又是那個愛笑，愛玩的姜路，
“丁姐，我說完了，該你了。”
男人太陽穴微微跳動，扶額望著窗外的大雨，緩緩閉上眼，老實遵守承諾，沉聲道，“那就說一個你想知道的。”
姜路心還在隱隱作痛，但他習慣了，淺笑道，“你說，我聽著呢。”
“其實...我不是群主。”丁傑說著，想抬手去拿水壺，卻發現自己已經拿不起半滿的水壺，於是作罷，繼續道，“半年前，我接待過一位死於心衰的逝者，整理遺物時，他手機響的不停，我不想吵到他，所以冒昧解鎖手機，意外發現了這個群。”
“其中有一條僅自己可見的留言，他知道自己時日不多，希望看到這條訊息的人，如果願意，就帶著他的希望活下去，還有這些他掛念的人們。”
丁傑揉著太陽穴，繼續道，
“你說的黃肅研，恐怕是和上一任群主交流過，我也是後來整理記錄，才發現有這個人，不過我還是晚了一步。”
姜路聽後，由心感到震撼，驚訝之餘問道，“所以這一切，都是巧合？”
丁傑安靜地看著他，彷彿在傳遞給他一個資訊，姜路茫然，與之對視良久，屋外雷聲大作，藉著閃電的光亮，他看清了男人的嘴型，
“上一任群主，是我的故友。”
分享秘密的結局是兩個極端，或許會讓一段關係極速冷卻，又或許可以將二人的心拉進。
姜路怔怔望著男人剋制的面容，他想說些什麼，但話到嘴邊，卻顯得無比廉價，枯竭的燈光懸在頭頂，因為暴雨導致電路不穩，映在男人荒蕪的眼底，盡顯落寞。
“我說完了。”丁傑看著他，“還繼續嘛？”
姜路搖著頭，什麼都沒說。
在某個瞬間，他覺得自己錯了，不該開這個頭，但接下來男人的話，卻打破了他的愧疚，
“姜路，謝謝你。”
“謝我？”姜路驚訝。
丁傑嘴角勾起，露出個安慰的笑容，“謝謝你的出現和堅持，”說完，他朝空中伸出手，
“我僅代表自己，歡迎你的到來。”
姜路內心翻湧，已經顧不上別的，他用力握住男人的手，堅定道，
“丁姐，既然我來了，就沒打算走。“
雨勢不減反增，兩人從出門到上車，不過三十秒，全身淋了個遍，姜路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窩在副駕駛，二話不說拉開前面的抽屜，在裡面翻找著什麼。
丁傑啟動了兩次車子，好不容易打著火，就聽旁邊窸窸窣窣，移開目光看去，盯著行為怪異的姜路看半天，“你幹嘛呢。”
就見姜路發現什麼寶藏似的，把帶著血的創口貼取出來，在男人眼前晃了晃，驕傲道，“我剛才就在想，你扔沒扔，哈！果然沒有！”
丁傑默默把脖子擰回去，開啟雨刷器，“你無聊不。”
“丁姐，你為什麼要私藏我的血？”姜路開啟袋子，還特意聞了聞，裡頭只有創可貼自帶的草藥味兒，突然男人把袋子搶過去，按下車窗就要扔，他連忙給人拽到懷裡。
二十歲的大小夥子，無處釋放的荷爾蒙讓姜路充滿怪力，丁傑掙扎幾下，見掙脫不開便惱了，“放開！”
“你把袋子還給我！”姜路笑著嚷嚷，倆人在車裡亂成一團。
丁傑抓著肩膀上的手，氣道，“我的袋子！”
“裡頭裝的是我！是千千萬萬個姜路之一！”姜路時常鍛鍊，胳膊比丁傑粗了一圈，他還沒使勁兒就已經把男人困在懷裡，樂的清閒，“丁姐，你給我解釋解釋。”
“姜路！”丁傑寧死不屈，見他這樣，姜路也只好放開他，抖了抖襯衫，惋惜道，“早知道被淋溼，我就不穿這些了，死貴的。”
“你出門不看天氣預報？”男人揉著肩膀問。
姜路眨眨眼，笑盈盈看著他，“我這不有司機嘛。”
丁傑無奈搖搖頭，發動車子，在瓢潑大雨中艱難前行，過了兩個交通崗，儀表盤的油箱標識突然爆燈。
姜路雖然不會開車，但基礎知識還是知道的，他乖巧道，“丁姐，你看，是不是車沒油了。”
“我不看。”男人臉色難看，說完立即更改了路線。
因為慣性，姜路跟年糕似的貼在車玻璃上，看看周圍陌生的路線，“這是去哪兒，加油啊？”
丁傑把著方向盤，減慢速度，“油量撐不到最近的加油站。”
“那怎麼辦？”姜路突然意識到什麼，“丁姐你對這兒挺熟啊。”
丁傑盯著他看了半天，哀怨地移開目光，“我家在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