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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聽到莫小穎的事，姜路每次和她吃午飯的時候都會格外注意她的情緒，不知道為什麼，他心裡懸著一把刀，刀把上的繩子特別細，隨時都有斷裂的風險。
這天倆人照常約個午飯，姜路快吃完了，莫小穎望著窗外，突然開始收拾餐盤，歉意笑道，“小姜，我這邊有點事兒先走了。”
“...”姜路嚼著東西，想說話差點噎到，擺擺手。
等莫小穎進了電梯，他就端著餐盤坐到對面，這個角度正好能看到街上的情況，過了五分鐘，果然，莫小穎出現在那兒，就看她在嬰兒用品店門口徘徊著，最後下定決心走進去。
姜路確實有些擔心，但如果擅自出現在莫小穎眼前太突兀，正煩悶呢，突然對面來個人，招呼也不打就坐在對面了，一抬頭，他愣了一下，
許之梵？他幹嘛來了...
姜路有種不祥的預感，把用過的紙巾扔在餐盤裡，對許之梵說，“許哥有事兒？”
許之梵雙手扣著搭在腿上，警惕地打量著姜路，半天才道，“上次的事，我道歉。”
“啊。”姜路看著他，“沒事兒，說開就好了。”
“所以我才來道歉，”許之梵推了推眼鏡，一絲不苟的態度好像在禮貌審問，“冒昧問一句，你是打算追求莫經理嗎？”
姜路差點把午飯吐出來，氣到笑出來，捏了捏鼻樑，感嘆道，“許哥，我和莫經理只是朋友關係，而且我已經有家室了。”
許之梵頓住，“...原來這樣，我看你挺年輕，還以為...恭喜，我先走了。”
“哎等會兒，”姜路一把拉住他，還沒用力呢差點把許之梵拽倒，許之梵連忙扶住眼鏡，“姜路，你幹什麼！”
“你問我這麼多次，我也問問你唄？”姜路看看四周，這個時候基本人都回去休息了，就剩他倆，於是他乾脆直白點，
“許哥，你喜歡小穎姐？”
“...”
“沉默就是預設。”姜路笑著說。
許之梵扭過頭，“無可奉告。”
姜路點點頭，“挺好的，但是要配得上小穎姐，你得努努力。”
許之梵一聽瞪著他，“什麼意思。”
姜路小壞心思湧上來，故意敲敲餐盤，看了眼回收站，沒動，許之梵瞭然，極其不忿端起餐盤收拾好，又坐回來，“你說。”
“說什麼。”姜路攤開手，說話的功夫偷偷朝窗外看了眼，莫小穎還沒出來。
“你說你說什麼。”許之梵現在完全不把他當下屬看，語氣也放肆起來。
姜路裝傻，“我說完了啊，讓你努力。”
許之梵無語地都想掀桌子，起身就走了，正好合姜路心意，他抓緊時間去到那條街，裝成溜達的模樣，和莫小穎裝個正著。
“小姜？沒休息啊。”莫小穎拎著兩個袋子走過來。
姜路看了眼嬰兒用品的logo，平常道，“沒有，曬曬太陽，小穎姐，這什麼啊。”
莫小穎反應非常正常，晃了晃袋子，“給我女兒買點衣服，現在的穿著有些小了。”
這個回答讓姜路不寒而慄，他勉強笑笑，“姐還有女兒？肯定特別可愛，多大了。”
“快三歲了，挺淘氣的。”莫小穎笑的很幸福，完全不是裝出來的。
兩人又說了幾嘴，姜路才發現不對，莫小穎的拳頭握得非常緊，他快速結束聊天，然後假裝閒逛下去。
走出幾百米，姜路才站住，深深吐了口氣，胸前悶得發慌，他望著碧藍的天空，眼中飄著迷茫。
這次...他該做些什麼嗎，還是繼續當做無事發生，
姜路腦中再次浮現出過往的回憶，一陣陣哀傷湧上心頭，他以為自己已經好了，能獨當一面了，能接受離別和傷痛了，但在選擇之間，那種熟悉的恐懼感還是讓他心驚肉跳。
到底哪裡出了錯，姜路問自己，到底困住自己的是什麼呢。
下班後，姜路路過花店，看到老爺爺正坐在門口發呆，他走過去打了聲招呼，老爺爺一看到他，臉上立馬綻放笑容，“中午看見你在對面街來回溜達，有煩心事啊？”
姜路愣了一下，“是有點...爺爺，我能進去看看花嗎？”
老爺爺立馬起來帶他進去，“隨便看，想看多久都可以，要不我一個人沒意思，這個是虞美人，馬蹄蓮，哎哎哎這個！這個好看！”
姜路跟著老爺爺走了一圈，心裡的煩躁也消減許多，他不好意思空手出來想買朵百合，誰知道爺爺直接送給他，慈祥地望著他的臉，“先賒著，等以後一起付，有功夫常來溜達啊小夥子。”
姜路感動得不行，捧著花踏上歸程，路上欣喜萬分，打算回家跟丁姐分享這事，一推門卻只有小呆歡迎他。
“丁姐？”姜路看到玄關的鞋，可是沒動靜，
人呢？
他又喊了一聲，突然衛生間傳來馬桶沖水聲，姜路瞬間放下心，站在門口等人出來，但過了十幾秒，門紋絲未動。
“丁姐，你沒事吧？”姜路說著推開門，發現丁傑靠著牆坐在地上，還穿著殯儀館的黑色工裝，臉白得嚇人，下巴的水珠滴在襯衫上，打溼一大片。
“丁姐！”姜路跪在男人面前，扶著他，“怎麼了這是！”
丁傑虛弱地擺擺手，指著喉嚨，剛要說話，忽然臉色大變，推開姜路扶著馬桶開始狂吐，後背塌陷，肩胛骨頂著襯衫，隨著咳嗽劇烈起伏著。
姜路拍著他，一把扯下毛巾準備好，然後跑出去接了杯溫水，給男人漱口，等穩定下來扶著人去臥室躺下。
丁傑已經吐得神志不清，緊閉雙眼，沉重的呼吸聲砸著姜路的耳膜，他守在丁傑身邊，心疼得不行。
“丁姐...”他輕輕喊了一聲，男人順應地睜開眼，視線聚焦有些困難，但依然很努力盯著他，搖著頭，意思是自己沒事，不用擔心。
姜路用力點著頭，撫摸著丁傑的手背，“睡吧丁姐。”
丁傑聽見了，但遲遲沒有閤眼，反而緊盯著姜路，像是怕他消失一樣，嘴唇艱難撬開，擠出句話，“別走。”
“我不走，”姜路翻身躺在他身邊，輕柔的摟著他的腰，“我就在這兒。”
“...好。”丁傑放心下來，緩緩睡去。
姜路盯著男人憔悴的側臉，擔心大過疑惑，他保持著姿勢沒動，忽然間聞到一股氣息，說怪也不怪，淡淡的，有點菸燻的味道？
他確認後，發現這味道是丁傑身上發出的，是某種東西灼燒的味道，加上丁傑的職業，他自然而然聯想到應該是...
姜路第一反應不是害怕，而是心疼丁傑，於是摟得更緊些，手機貼著腿振動，是每日新聞提要，按照往常姜路基本都隨手清除，但今天直覺告訴他應該看看。
於是他用另一隻手摸出手機，開啟一看，果然！
軍轉大廈發生火災據統計五人不幸遇難
姜路沒再看細節，把手機丟到一邊，望著丁傑疲憊蒼白的臉出神。
他每次見到的丁傑都是平穩的，堅定的，隨和的，陪著他玩，由著他提出各種小心思，但他還沒有想到更深的層面，那就是丁傑每天面對的都是常人不敢想象的場景，無論多惡劣，他都要頂著生理反應去做，結束後又要調整心態來照顧自己。
丁傑好像做了噩夢，在夢裡尋找著什麼，眼皮顫得厲害，姜路下意識抓著他的手，“丁姐，別害怕，我在這兒呢。”
好像不管用，丁傑呼吸越來越急，口中說著姜路聽不懂的話，“火...不是我...滾...”
姜路盯著男人額頭的汗珠，伸手一抹，燙！燙得離譜！
他趕緊聯絡醫院，收拾好東西，跟著醫護人員上了車，醫生先檢查了一遍，暫時排除急性病，到了醫院，醫生開了退燒針和救護車的費用，姜路拿著單子跑去繳費。
人越是著急越忘了關鍵事情。
餘額不足四個大字映在眼底，姜路心跳停了一拍，他想都沒想給劉熙撥去電話，卻沒人接，他注意到時間，凌晨兩點，他捏著手機，陷入一陣絕望，
在走投無路時，他想起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