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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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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園荒廢許多年,雜草野花長勢瘋狂,一棟無人問津的四層辦公樓被爬山虎覆蓋,連窗子都看不到,鴛鴦帶他們走到樓前,盯著建築看了許久,抬手摘下片葉子,溫柔摩挲著毛茸茸的葉邊。

姜路都看在眼裡,他覺得,今天的鴛鴦和之前所有日子碰到的,都不一樣,這種感覺怎麼表達呢...就像她已經走到了另一個世界。

“姜路,我可以了。”鴛鴦驕傲的揚起臉龐,控制著積攢欲落的眼淚,朝鏡頭微笑著。

“好。”姜路迎合著,匆忙開啟相機,在取景器中女生的婚紗被滿牆幽暗的綠包圍,顯得更加聖潔,卻也孤獨。

鴛鴦等著快門聲結束,嘴角落下,不確定問道,“我剛剛是不是眨眼了。”

姜路舉著相機,湊到丁傑跟前,倆人再三確認,同步搖搖頭,“沒有,很好看。”

“那就好。”鴛鴦這才放心,隨後做出之前翻找的影樓動作,一顰一笑都很有韻味,像從畫中跑出的仙子一般夢幻。

姜路被相機擋住半張臉,笑著問道,“你之前當過模特?”

“沒有啊。”鴛鴦欣慰一笑,“之前我一直想和他拍婚紗照來著,但是因為太貴就一直拖,我私下裡學了很多姿勢的,好看吧。”

姜路點點頭,真誠道,“真好看,他肯定喜歡。”

“這是我們第一次約會的地方,他還給我捉了只白蝴蝶。”鴛鴦眼中滿是回憶,拿著捧花的手也緩緩垂在身側,她望著某處灌木叢出神,過了片刻回過神,淺淺笑了一下,舉起頸間的項鍊,露出那個人的照片,“就這樣,拍吧,天快黑了。”

姜路舉起相機,拿準角度後連拍數十張,跑上前跟鴛鴦確認,還被人誇獎後不好意思撓撓頭,他偷偷看向丁傑,發現人正在長滿雜草的鞦韆上來回蕩,被夕陽剪裁的側臉透露著幾分詩意。

“丁姐。”姜路將鏡頭對準。

遠處的男人蹲了一下,然後不急不忙回過頭,看到鏡頭後,陰鬱愁苦的神情有那麼零點幾秒的停滯,然後默默比出個剪刀手,一聲“耶”順著風吹過來。

姜路小心臟怦怦直跳,勾起嘴角按下快門,結束了短暫愉快的拍攝,鴛鴦拖著長長的裙襬在前頭,被壓過的野草很快再次挺立,跟著風如同海浪般將少女託舉起來,身影越來越遠,融入黑夜。

“今天謝謝你們了,跟著我忙了這麼久。”鴛鴦摘下頭紗,露出慘白的臉。

“不用謝,我們也挺喜歡這地方,”姜路扣好鏡頭蓋,他覺得分別在即,心裡總有幾句話要叮囑,要勸告,但眼下怨言狀態很好,他打算不再提那兩個字,於是把話嚥下去,跟鴛鴦在公園中心道別。

等人走遠了,他回頭看見丁傑正在噴泉旁邊看著河對岸的發光建築,噴泉裡只有碎石和雜草,還有一些小型動物的骨架,看起來非常荒涼。

姜路走過去,“想什麼呢丁姐。”

“沒,”男人笑了笑,“給我看看,剛才拍成什麼樣了。”

姜路調出相簿遞給他,“我覺得特好看。”

丁傑一看立即皺眉,“這是我?”

“是啊。”姜路看看相機,又看看實物,“多帥。”

男人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自言自語道,“我眼尾...是不是有皺紋了。”

姜路看都不看,“沒有!”然後搶回相機,捧著端詳許久,“這哪兒有,別瞎說,你年輕著呢。”

“三十了,還年輕啊。”男人被他逗笑了。

“就年輕,而且比我還帥。”姜路湊上去,照著臉親一口,忽然想起什麼,情緒瞬間低落下來,抱著相機和男人靠在一塊兒,說道,“丁姐,其實我挺好奇鍾鎮濤到底留給鴛鴦什麼。”

丁傑默默調整好角度讓姜路靠著,仰頭望向群星閃耀的夜空,一下一下摸著姜路的髮梢,想不出答案,搖了搖頭,講道,“小路,我現在不知道這盤磁帶,給的對不對。”

“為什麼這麼問,當然對啊,讓鴛鴦知道鍾鎮濤的心意,才能重新振作。”姜路不明所以。

男人蹙眉不言,好像預感到不好的事要發生,但很快被姜路打斷。

“丁姐,你過來。”姜路說完架起相機,對準夜幕下的高聳建築,它們被霓虹燈照出不同顏色,寬闊的河面水流平緩,將他們和這個世界分隔開。

丁傑被拉著站到空地上,姜路牽著他的手高高對著星空,月亮剛露出個尖尖,微弱的光線落到二人身上,鍍上一層稀薄的銀光。

隨著咔嚓一聲,姜路跑上去檢視,丁傑在原地愣了好久,回過神寵溺一笑,問道,“怎麼樣。”

“有點黑啊,”姜路把成片給他看,“都看不出咱倆啥姿勢了。”

確實模糊了點,不過因為背景的高樓大廈很亮,所以只能照出剪影,勉強看出兩人是牽著手的。

丁傑卻滿意地笑了笑,“我喜歡這張。”

“你喜歡就行。”姜路欣喜得抱著相機,和丁傑挽著手離開公園,穿過靜謐的樹叢,聽著不知道什麼蟲子發出的鳴叫,月光透過葉子縫隙照到二人頭上,肩膀,鞋尖,一切美得不真實...姜路這才意識到,原來和喜歡的人在一起,無論身處怎樣的環境,都會變得像童話。

“你沒說完的秘密,是什麼。”丁傑輕聲問。

姜路頓了頓,開心道,“你還記得啊。”

丁傑抬手撐起眼前的枝葉,彎腰走過去,“再過十分鐘就忘。”

姜路哈哈笑,快步跟上去,清清嗓子道,“說了你別不喜歡我。”

丁傑回頭看去,眼神藏著笑意,“恩。”

“我小時候,”姜路踢開石子,“試過殺了我弟。”

頓時月光變得詭異起來,丁傑停住腳步,遲遲沒動,他盯著姜路那張人畜無害的臉看了很久,然後點點頭,很快接受了這個秘密,“沒成功?”

姜路本來挺惆悵的,突然被丁傑逗笑,“當然啊,不然我還能好好站這兒嘛,”他嘆了口氣,回憶道,“當時姜薪百歲宴,認識的不認識的親戚都跑過來,我爸怕我亂跑,就把我關在書房,等他們都喝多了,我就捏著叉子站在我弟旁邊,”

丁傑側目看著他,“然後呢?”

“我當時那個恨啊,恨得要死,”姜路笑了笑,“但是我弟看見我就笑了,還抬手握住叉子,以為我跟他玩呢。”

丁傑收回目光,扶著姜路走過水溝,“你當時什麼感覺。”

“感覺?”姜路拉著男人的手,仰頭看著密不透風的葉子牆,尋不到月光,“就覺得自己挺該死的,何必要跟個孩子計較,他有什麼錯。”

“你那時候,不也是孩子嘛。”丁傑說。

姜路一愣,心酸笑了笑,“這事兒我一直心裡有愧,跟誰都沒說過,你是第一個。”

“待會兒想吃什麼,”丁傑捏了捏他的後頸,讓他放鬆下來。

姜路點點頭,好奇道,“丁姐,你聽完...怎麼不說我。”

男人眨眨眼,“我說你什麼?”

“就...”姜路想半天,“罵我什麼的,說我做的不對。”

丁傑哭笑不得,摸了摸姜路的下巴,“誰都會犯錯,意識到錯誤是最好不過的,我為什麼還要說你。”

姜路垂著頭,“後來我不回家,也有一部分因為這個,我一看見他們,就想起過去的自己,太卑鄙無恥,他才那麼小。”

“姜路,”丁傑喊他。

“恩?”姜路抬頭,眼前一片黑暗,嘴唇被飛快親了一下。

丁傑鼓起勇氣,“你在我這兒,可以永遠當個孩子。”

姜路花了很久才消化這句話,他的心就像被一雙大手託著,即使底下是萬丈深淵,他都不會擔心這雙手會撒開,這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只有丁傑能給。

吃過晚飯,丁傑去值班,姜路把人送走,回家路上接到老爸的電話,他接起來,“喂,爸,什麼事。”

“又跑哪兒混去了。”男人有些不滿他的態度,“我沒事兒就不能找自己兒子?”

“能。”姜路拎著相機包,漫步目的數著磚塊向前走,“你們回來了?”

“後天下午到家,你過來一趟,你媽給你買了塊表,”姜飛虎身旁響起男孩兒玩鬧的笑聲,姜路下意識把電話挪遠,對著話筒說,“知道了。”

“哎對了,你戴叔叔說你們那個門市已經裝修完了,最近要開業,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不跟我說一聲。”

姜路一愣,“開業?”

任冰和白鶴沒告訴他。

“你什麼時候對自己的事上上心,好歹也算個生意,讓你搞得不清不楚,都是人家倆在忙,你又跟誰出去胡混了?”男人劈頭蓋臉一頓指責,放在往常姜路肯定聽完就拉倒,但現在他不知道哪裡的底氣,反問道,

“我這麼多年跟誰胡混你問過?”

“臭小子你再說一遍?”男人帶著幾分慍色,“真把自己當老闆,開始教訓你爹了?”

姜路意識到走向不對,暗暗嘆氣,忍下憤怒說道,“門市那邊我去確定一下,先不說了。”

結束通話電話,他直接打車去往門市,因為已經晚上,施工的人撤了,從正門往裡看黑漆漆的,但分辨出展臺的輪廓,看起來非常氣派。

姜路忽然發現在大堂最裡頭有光亮,不熟悉環境的他繞著門市轉了兩圈,發現虛掩的側門裡頭有人說話,憑語調應該是白鶴任冰他倆,準沒錯。

姜路沒多想,推門進去,就看見一地的石頭,屋裡倆人正抽著煙,剛要發火一看是姜路,面面相覷。

“姜路?你怎麼來了?”任冰心虛上前,摟過肩膀把人拉到沙發上。

姜路看著地上的石頭,“這東西幹嘛的。”

“害,原石,我們去提貨的時候老闆送的。”白鶴上前拿起一塊已經切割開的,把裡頭的墨綠亮給姜路,“看見沒,價值直接翻一倍。”

姜路眯起眼,“你們提的貨呢。”

任冰按下他,“貨還沒運過來呢,這些工人天天干活,誰敢把貨放這兒啊。”

“對對對,”白鶴放下石頭,還打算給姜路看另一塊大的,念念叨叨說道,“這東西可比咱們加工翡翠來的快,只要看的準,一天市中心一套房沒問題。”

姜路搓了搓臉,頓感煩躁,“做生意就踏踏實實做,你們搞這些問過我了嗎?”

白鶴嘴角一僵,保持著笑容應和著,“姜路說的沒錯,不過這才剛起步嘛,我們倆的意思是,這些開出來的好翡翠拿來頂前期成本,把剩下的加工一下,把店裡的A貨換一下。”

姜路吸了口氣,“這是坑人,你以為別人都是傻子?”

“真有不懂的,姜路,”白鶴狡猾一笑,臉上都是愚蠢的精明,“頭兩天就有個男的,買了兩塊如意牌,我們稍微把貨換了,都看不出來。”

“你們...”姜路已經不想在爭論什麼,把手機拍在桌上,“把賬本和收據拿來。”

姜路認真翻看著賬本,旁邊兩人大氣不敢喘,連連對眼神,到最後還是拿姜路沒辦法,畢竟所有資源都是從姜路這裡得來的,不敢輕易得罪。

“...”姜路放下賬本,打量著白鶴和任冰,其實他並不懂這些,一定要看賬本都是為了強調自己的身份,要是按這個局勢放任下去,自己哪天被他倆坑進去也是可能的。

“我就說沒問題吧。”白鶴心虛笑了笑,“你還信不過我們啊,都兩年的朋友了。”

姜路伸出兩根手指,“第一,以後坐在這兒就談生意,沒有朋友一說,按規矩辦事。”

對面倆人臉色鐵青,但都沒說話,眼神中帶著幽怨和不忿,尤其是任冰,乾脆把臉扭到一邊了。

“第二。”姜路強調道,“做生意腳踏實地,不能掙黑心錢,你們——”

“不是姜路,你怎麼說話呢,”許久不言的任冰突然生氣,“什麼叫黑心錢啊,這裝修,這店面,還有進貨的價格,你知道什麼啊,成本多少你懂嗎?不這樣先前期撈點,後面還怎麼幹啊。”

白鶴拉著任冰,尷尬道,“確實是這樣,姜路,你也理解理解我們吧,再說之前都商量好的,這些東西吧,我們做就行,你到最後就負責收好你那份就可以了。”

這話的意思再明確不過,讓姜路別多管閒事,趁這功夫,任冰推開白鶴,揉著肩膀嘲諷道,“還國家級呢,連個小忙都不幫,不知道成天忙什麼。”

姜路先是困惑,然後瞬間反應過來,這說的是牧觀青,雖說沒認識多長時間,但牧觀青卻是他認可的少數人,聽見有人這樣說牧叔叔,他立刻來了火,“誰說不幫的。”

倆人一愣,白鶴好像看見了曙光,“真的?牧觀...牧叔說肯幫忙了?”

姜路身子朝後靠去,審視著眼前的嘴臉,冷漠道,“他那邊正在加工,具體時間嘛,我不知道,但現在我覺得沒有合作必要了。”

說完他起身要走,這下倆人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他們把姜路拉回來,然後講了這其中的原因,現在這裡的珠寶玉石,尤其是翡翠這條路,基本上都被牧觀青和戴龍壟斷了,而且牧觀青本就聲名遠揚,千里迢迢求合作的比比皆是。

要是能有出自牧觀青之手的翡翠,那就等於給店面打了高檔名牌的基礎,日後也不用從小店面開始,他們可以直接聯合拍賣,珠寶會所等等各種權貴人士。

姜路忽然意識到,這倆人下得棋這樣大,野心也不小。

但他真喜歡這條路麼。

他不喜歡。

他只是為了不必要的麻煩,比如老爸的責罵和輕視,這麼多年,他不求擁有愛,也想守住最起碼的尊嚴,連同母親那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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