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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來時，危星手正插在一人的心臟處，他背對著兩人，地上是幾具屍體。
“喂，那什麼星，打一架？”
商哲簡單直接的向危星宣戰，手裡的多情劍指向危星，劍鋒凌厲，拿著劍的少年看起來也同樣凌厲。
危星轉過身，看到他絲毫不詫異，“小屁孩還活著啊。”
商哲總覺得他有些熟悉，而且這口氣像是認識他一般，雖然早就從師珏口中得知危星可能偷了他氣運，但是他確信他沒見過危星這張臉。
此刻的危星轉過身看他，一隻手上全是血液，五官很普通，但眼神裡透著邪氣和陰暗，看著便讓人不適。
危星嗤笑，手一揮下一刻他換了張臉，是個蒼老的人，鬍子白花花，看起來仙風道骨。
他嘴裡依舊是危星的聲音，“怎麼，小煞星，不認識我了？”
商哲眯起眼，這不是當年那個招搖撞騙說他是煞星、倒黴蛋的老神仙嗎？
他叫罵，“好你個狗東西，不止殺人，還招搖撞騙到老子頭上。”
商哲一段時間是真因老神仙的話而愧疚自卑的想自殺。
師珏遙遙的站著，環臂看著將危星罵的臉黑的少年，嗯，不錯，有她年少時的幾分風範。
商哲罵著，手握著劍直直衝向危星。
“年輕人，火氣真旺。”
危星臉色有些不好，冷聲說，拿著手中劍接招。
兩劍相碰，發出劇烈難聽的聲音。
“閉嘴，老登。”
商哲往後退兩步，腳一蹬地又彈跳起砍向他，只不過，他這次劍上帶著鋒利森寒的劍氣。
而危星也不躲避，直直砍過去。
兩人都帶上了法力，地上出現了一道道劍痕。
兩人戰場轉移，離他們越來越遠。
等六長老扶著傷者看來時，師珏也不見了。
……
等一切終於分出勝負時，商哲已滿身都是劍痕，身上也都是沾染的魔氣。
多情撐在地上，支撐他站著的身體，早已過去好幾天，兩人打了很久，打到太陽昇升落落，如今夕陽又再次落下，終於決出勝負，
他的髮帶被劍氣斬斷，還被削掉一縷頭髮，那劍氣擦著他的臉過去，臉上還有道正在流血的劍痕。
他偏頭看著師珏，囂張的少年收起一身肆意，笑的很乖，他說，“師父，我贏了。”
血紅色的夕陽下，商哲頭髮披散，臉上的血痕血滴滑過半張臉，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痕，偏他像是不知痛般笑的一如既往乖巧。
師珏很快到他身邊，一把將他摟進懷裡。
“嗯，你贏了。”
……
花燈節，人間熱鬧起來，夜晚的街道也依舊熙熙攘攘。
橋邊的花燈一盞盞升空緩慢飛起，承載著人們的各種願望。
一位龍章鳳姿的少年牽著一位同樣相貌惹眼的女人站在一位售賣許願花燈的商販處。
商哲撇撇嘴，“師父好幼稚，還信這個，有什麼願望和我說嘛，我超厲害，幫師父實現。”
他的稱呼令周圍人詫異的望過來，尤其是看到兩人姿態親密。
但眾人或鄙夷或惋惜或打量的視線還沒收回，就被少年兇狠的瞪回去，不敢再看。
師珏不理他，和商販溝通買了個許願燈，商哲不高興的晃著她手臂，被她安撫性的拍拍狗頭，最後安靜下來。
師珏付了錢，揚起下巴示意他筆墨方向，“你有什麼願望嗎？快去寫。”
商哲怔怔重複，“願望……”
“嗯，今天心情好，勉為其難可以幫你實現任何一個願望，想要什麼都可以。”
師珏抱住他勁瘦的腰，在他耳邊低聲說，誘哄的語氣，又像是當初騙他時隨意的語氣，讓人分不清她是認真或是隨意。
商哲看向商販處的那張小小的紙條，泛黃的紙張，並不是多好的紙，看起來像是下場雨都能被破壞掉的紙張，能載的動願望嗎？
但商哲還是生澀的拿起毛筆想寫字，動筆前，他突然轉身看了眼師珏，師珏站在那裡，靜靜的看著他，像是會接受並且實現他寫下的任何願望般。
他頓住，又轉身，動筆。
毛筆的手感很好，握著不像個商販會有的感覺。
但商哲看了眼，毛筆尋常破舊，可能是很少拿筆吧，他想。
他四歲前在村子裡跟一個老秀才學了兩三個字，後來師珏也沒教過他，不過兩人神交後商哲有她所有記憶也不必額外再教，因此，他雖然很少寫過字，但是是會寫的。
他生疏的蘸著墨水，師珏才想起來他可能很少寫過字。
他的字型當然是師珏慣寫的字型，只不過第一個字歪歪扭扭的，師珏乾脆趴在他身後，將他擁進懷，手握住他的手帶他寫字。
他寫的第一個字是‘師’，師珏偏頭問他，“想寫什麼？”
兩人距離格外近，師珏偏頭能看到少年長長的睫毛眨著，顫顫的。
少年一字一頓的念著，師珏抬手帶領他手一起寫。
“師珏、每一天、平安喜樂、一切如願。”
師珏握住他的手頓住，墨水重重落下。
她說，“商哲，不換一個嗎？願望真的會實現哦。”
商哲臉上揚起笑，“才不換。”
師珏張了張唇，沒發出聲音，下一瞬，身體是刻進靈魂的痛，她面色依舊，似是無事，唇卻白了白。
她看著商哲依舊黑亮純粹的眸恍惚，那裡她的倒影清晰。
他們那盞許願燈飛了起來，紙條在微風中搖曳。
河邊有光著膀子的工匠打起鐵花，炙熱的鐵水被打的濺起，在空中開出一朵一朵絢爛的花，商哲的眼裡也倒影出鐵花。
周圍人圍聚在一堆，欣賞著美景。
商哲目光讚歎的看著絢爛唯美的鐵花，喃喃，“真漂亮。”
工匠停歇間隙，他突然湊上前和他溝通。
師珏看著他並不阻攔，只是目光又看向升到半空中的許願燈，它上方是一個橫出的樹枝，如果它照常飛行，將會被絆在樹枝最高處掛破，紙張被劃爛，火焰熄滅，再也飛不起來。
師珏冷眼看著，但瞥到那紙條上第一個歪歪扭扭的‘師’字，她的手指還是動了動。
一陣微風吹來，燈偏了偏，躲過橫來的樹枝，又高飛起來。
“師父！”
她突然聽到一聲熟悉的喊聲，她尋聲望去，商哲拿著打鐵花的器具笑容燦爛。
隨著她的目光看來，少年揮臂，一聲清脆的聲響，隨後是漫天盛大的火焰。
“師父，要永遠自由！永遠幸福！永遠平安！”
漫天焰火中是少年帶著哭腔的祝福，直到火焰熄滅前，師珏再怎麼挑刺也都沒能挑出他話裡情感所帶的一絲雜質。
漫天被他打起的鐵花，像少年炙熱滾燙的愛意，永遠盛大，永遠燦爛，永遠…短暫。
……
系統商城裡販賣的東西很多，師珏那時為商哲買了個神筆buff，意思是那短暫昂貴有限的時間內，商哲寫在紙條上的任何願望都會如願實現，只有一次機會。
她因此花光了積蓄，但她想，就當是還她算計他的壽命的一份吧。
畢竟，那時的商哲快要死了。
但她沒想到，商哲落筆時會是如此願望，她以為會是什麼和師父在一起天荒地老、和師珏長長久久之類的。
她張張嘴想說什麼，卻被禁音。
神筆的出現這方世界自然是不允許的，因此她試圖透露些什麼都會有無盡的痛楚，她微微抬頭，比她高的少年眸子裡是她清晰的倒影。
她向來隨心冷漠，也很少在意他人利益，但這次不負責任又任由著性子做的任務，好像有些後悔了呢。
她抬頭，漫天焰火盛大短暫。
……
商哲知道那一天快來了，從師父說他最多隻能活五年的時候他便一天一天的算著，他隱藏著所有的惶恐、不安、不甘，只是每天開心的和師父逛著山河。
等到那天到來時，他的第一反應就是，不愧是師父，算的真準，那一瞬間，他知道他是真的沒救了。
那天是人間的花燈節，他莫名有種預感，那是他最後一天。
於是他纏著師父一整天瘋了似的情愛，精神體糾纏，肉體翻滾，像是要至死方休般的狠勁。
直到夜晚，他才撐著身子出門，然後師父要買一盞燈，讓他許願。
他拿起毛筆的一瞬間，奇怪的有種預感，寫下的一切都會實現。
他以為，他會寫和師父長長久久的在一起的，他以為，這是他的執念。
可是回頭看了眼師珏看著他的眼神，他突然頓悟般看清那眸中的情緒沒有任何愛意。
或許有其他情感的，但並不濃烈，並不是不可割捨，甚至是絆著她的繩索。
她該是自由的，隨性的，不被任何纏著的。
他釋然般的歪歪扭扭寫下‘師’。
……
鐵花飛濺在半空中，他眼中驟然掉落一顆水珠，臉頰驟然一涼，他並未在意。
他喊，“師父，要永遠自由！永遠幸福！永遠平安！”
……
他在偏僻處和師珏接吻，在人聲鼎沸中和她躲在僻靜處相擁，漫天燈火闌珊。
他推開她時兩人之間藕斷絲連，銀絲被拉斷。
商哲平靜的說，“師父，接下來的路，我該自己走了。”
他撲通一聲跪下，膝蓋砸在地板上發出沉悶的響，他彎腰不留情的磕著頭，再抬起時額頭青紫。
“師珏，我心悅於你。”
他如此說，不回應師珏抬起僵在半空中試圖觸碰他的手。
他又一次衝她笑，酒窩浮現，眸子依舊黑亮純粹，他轉身毫不猶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