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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妻子她···”
李大龍眼眶立馬就紅了，他神色暗淡地揮了揮手。
“癌，沒得治。”
黃昏頓時覺得心裡有些發堵，李大龍則掏出打火機。
“我能抽根兒煙嗎？”
“抽吧。”
他叼起一根香菸，狠狠地嘬了一口。
“唉，我是個粗人，結婚這麼多年，為了賺錢我甚至沒好好陪她過過一次生日。本來我想帶她去旅遊，去冰島，因為我記得她一直想去···”
李大龍哽咽著，他低下頭又狠狠吸了一口，再抬頭卻已是淚珠盈睫。
“她拒絕了我，她說只想找個離家近的小咖啡店，最好是外牆上有爬山虎的那種，走的時候我們倆就靠在牆邊，靜靜等待死亡，所以我才一直煩你，對···對不起···”
眼淚總算崩潰在嫋嫋的煙霧中，淚滴掉落在熾熱的菸頭上，發出呲呲聲，顯得那麼無助。
黃昏很難想象，平時總是樂呵呵的一個人究竟會在什麼情緒中變成這樣，自己好像從未有過什麼刻骨銘心的愛情，但卻又在李大龍的隻言片語中產生了共情。
“沒關係···”
黃昏不知道怎麼安慰他，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
“謝謝，我欠她的太多，現在只想好好補償···”
李大龍想再抽上一口，可被淚水沁溼的香菸又怎會重新燃起，曾經的虧欠，又如何用短短的餘生補償呢。
“我記得她特別喜歡一個詩人，叫博爾什麼的···”
“博爾赫斯。”
“對對對，她總唸叨一句，什麼‘和你在一起，不和你在一起，這便是我時間的尺度’，咱也不懂什麼意思，就是想著以後再也無法跟她在一起了，我就難受。所以黃老闆，不管你要多少錢，我都願意出，我只是不想留遺憾。”
黃昏笑了，為什麼有些人總是等到失去才懂得珍惜。
“金錢不是衡量時間的尺度，去哪裡重要嗎，買下哪個店重要嗎，你不懂她，真的不懂。”
黃昏搖了搖頭。
“重要的是在最後的時間，她想和你在一起···”
李大龍愣住了，他好像明白了什麼，抓起放在桌上的公文包發瘋似的衝了出去。
望著他在街道上飛奔的背影，黃昏又想起博爾赫斯的另一首詩：
“一代又一代的玫瑰在時間深處相繼消失，我希望逝去的事物中有一朵不被遺忘，沒有標誌或符號的一朵。”
他懂了···他應該懂了吧，黃昏不確定，但真心祝福他永遠記住那朵屬於自己的玫瑰花，沒有標誌或符號的那一朵。
·············
“全國範圍內出現大規模昏迷事件，詳細原因正在調查中···”
“大量民眾反應，昨晚做了相同夢境，並且夢境可以相通，專家並未給出具體原因···”
抖音上此類新聞幾乎霸佔了所有頁面，微博熱搜也全是‘相通夢境’、‘昏迷’等詞條。
黃昏躺在店裡的靠椅上，手指滑動著螢幕，心中卻一直在想著昨晚那個夢。
煙臺、海灘、表白的小男孩、車禍、吵架的情侶···
一樁柱事件被完全回憶起來，黃昏又想到那個大橋上吵架的情侶和那個從承重柱上跳下的人，以及火車上的紅裙少女。
如果之前李大龍所說的夢中之事真影響了現實的話，那在自己夢中出現或死去的那些人是否也是真實存在於現實中的呢？
黃昏無法驗證，因為他是從煙臺醒來的，這也是他最奇怪的一點，網上的人幾乎都是從自己家中或者附近醒來的，為何偏偏自己是從七百多公里外的煙臺醒來呢。
若大家做的夢相互聯通，那一定不是巧合，這其中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才會導致這樣的事情發生，究竟是什麼事，黃昏百思不得其解。
等等，母親還在家！
隨著街道上的救護車一輛輛呼嘯而過，黃昏內心的焦慮也一點點增加著，他好怕自己的母親就躺在哪輛車上。
剛才給母親已經打去電話，可卻顯示關機，雖然黃昏知道她有睡覺關機的習慣，可這卻無法打消他心中的焦急。
快速地奔跑加上擔憂使得黃昏掏鑰匙的手都在顫抖，一定要沒事啊！
開啟房門，屋內一片寂靜，現在已經是上午十點鐘，平日裡母親雖然起得不算早，但這個點···
“媽！”
黃昏大喊著衝進母親臥室，馮秋梅正靜靜躺在床上呼吸均勻。
“媽，醒醒！”
他瘋狂晃動著母親的身體，可床上的母親卻沒有一點反應。
完了！
黃昏感覺世界一片天旋地轉，母親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他好怕，萬一母親再也醒不過來···他不敢繼續往下想了。
他慌張地掏出手機，撥通了急救中心的電話，電話響了很多聲才被接通，另一頭的聲音也格外焦急。
“您好，北京市急救中心，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助您的···”
“我媽···我媽她也昏迷了，怎麼也叫不醒，你們快派車來！”
電話那頭的接線員語氣帶著些無奈道：
“不好意思啊先生，我們的救護車不夠用了，您看看能不能自行送患者就醫···”
黃昏崩潰地結束通話電話，他蹲在母親床邊焦急地抓著自己的頭髮。
怎麼辦，自己家沒有車，以前是有的但母親說養車成本太高就給賣了。焦急的情緒使得黃昏無法正常思考，他甚至忘記還可以打車。
於是他背起母親瘋狂地衝下樓，長期缺乏鍛鍊導致他渾身痠痛，母親並不胖，但黃昏卻覺得雙腿彷彿灌了鉛般沉重。
“你他媽不要命了啊！”
憤怒的司機搖下車窗罵道。
黃昏卻沒法管那麼多，只想快些到達醫院，他不能失去母親。
最近的醫院距離他家也有兩公里，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堅持過來的。可醫院裡的景象卻再次讓他崩潰，一臺臺擔架車推著患者四處穿行，掛號的視窗前排起了絕望的長隊。
“醫生快來啊，快救救我媽！”
黃昏大聲呼喊著，可哭喊聲怒罵聲充斥著整個空間，讓他的聲音顯得格外渺小，每一個醫生護士都忙得焦頭爛額，根本沒人理睬他。
令人絕望的無力感傳遍他的全身。
我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