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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鳳知縣葉俊賢最近有點煩。
葉俊賢已經四十三歲了,知縣任上待了近二十年。
年輕時,葉俊賢也是人如其名的,雖說中舉時已二十有一,但會試時中了三甲,同進士出身也算不錯。
兼之葉俊賢其時生得頗有幾分英俊,回鄉時便被當地縣令相中,將家中幼女許配給他。
後來岳丈也幫著打點,任了宜賓縣令。
初始幾年,葉俊賢也曾意氣風發,躊躇滿志。
年復一年,葉俊賢先湯陰,後信德,中間在大名府又一屆,最後又到了平鳳,多地流轉,偏這官職就跟用釘子釘住了似的,一直是知縣。
本來葉俊賢為人也不太愛鑽營,知縣任上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年年績評只在中下,但是也沒什麼大過失。
葉俊賢也漸漸淡了向上爬的心思,想著平安致仕也就罷了。
可夫人不高興了,常常出言譏諷。
再者兒女也大了,就憑他這不上不下的狀況,兒女能結什麼好親事?
禁不住夫人三催四請,葉俊賢也只得開始留心空缺職位。
本想著懷州知州一職或可謀取,誰知上下打點了一番,銀子花了不老少,空降了一個林嘉志給佔了去。
而今林嘉志升了知府,葉俊賢多方打探,聽人說這林嘉志的靠山是太子殿下,便活了心思。
想那林嘉志年紀輕輕,後宅只夫人一位,連個通房丫頭都沒有。
這送禮嘛,就該是送他人稀罕的。
於是葉知縣花了大價錢買了兩個揚州瘦馬送了去。
及至林知府的回禮送到,葉知縣才覺得不妙。
那嬌滴滴,長相陰柔俊美,說話不男不女的是個什麼東西?!
葉俊賢也是頭一次見著上官是這麼不按套路出牌的。
上官所贈,又不好推卻。葉俊賢有了一種自已挖坑埋自已的頹敗感。
只得將人養在府外。
偏這小倌兒也是不安分的,時常使人來報缺東少西的要葉俊賢配備。
葉俊賢每日疲於應對,心中甚是焦躁。
偏偏心腹探得訊息,原來這林知府是個懼內的!怪不得不曾納妾,原來是家中有河東獅。
這還有啥不明白的,這是馬屁拍到馬蹄上了,人家給臉子看呢。
葉俊賢不由慨嘆:真是流年不利啊!怎麼自已送人之前就不知道打聽仔細呢。
這送禮送出仇來,他葉俊賢也算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葉俊賢十分鬱悶。
這日,下人又來報,“爺,那辛若說他那裡又短銀子使了,要支些銀子呢。”
葉俊賢恨得咬牙切齒:“狗奴才,上半早晨沒得說了麼?又要銀子。
我不是爺,他才是爺呢!
真真的我前生是欠了他的,今生來要債的不成!”
待要不理他,又怕他鬧起來更惹人笑,氣沖沖地去賬房支了五十兩銀子要先去安撫他。
到了外宅,見那辛若悠閒自在地斜倚在假山石上,看那鶯飛草長。
葉俊賢不禁心中氣苦。“辛若,你平日裡又不常出門,怎的花用這麼多?儉省些用,本知縣的俸祿可不多。”
辛若生的俊秀,一舉一動自帶風流,此時見葉俊賢不喜,只將身子一彎,唱了個喏。
“爺久不來,奴以為爺將奴忘在腦後了。只是奴這裡的床榻不甚合意,所以奴想著要換一張千工拔步床來睡。
昨兒去街上閒逛,見到一張甚閤眼緣。價錢也不貴,百兩紋銀而已,奴便想著不如稟了爺買來用。”
“什麼?!”葉俊賢簡直要憤怒了,“一張床百兩紋銀,還而已?你以為爺的銀子是大風颳來的?”
辛若聽葉俊賢有嗔怪之意,將嘴一撇,“爺這是為何?一張床而已麼,摳摳搜搜的,沒的叫人寒心。”
“你別叫我爺,你才是我的爺呢!”葉俊賢正要發飆,此時已是口不擇言。
正要與那辛若好好說道說道,冷不防一隻耳朵被人揪住,扯得他扭過了頭。不由得罵道:“那個王八羔子吃了熊心豹子膽,扯我耳朵作甚?”
卻聽耳邊一聲炸響。
“葉俊賢,你個狗孃養的!
老孃陪你風裡雨裡二十年,為你生兒育女,奉養雙親。
你有些小錢就納妾娶小老婆,如今還玩起了後庭花!
真當老孃是擺設不成!”
卻原來是葉俊賢的夫人見葉俊賢早上急匆匆出門,心下疑惑。
去賬房看了賬本,見葉俊賢近兩個月支取銀錢甚多,疑心他在外面養了外室。又見是剛剛支了五十兩銀子,想必是要給那外室送去。
當下便尾隨而來。
不想進門看到的還不如想到的呢。本來想著自已並不善妒,葉俊賢要納妾就納了,怎麼葉俊賢還要偷偷摸摸弄個外室來養?
真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又為自已不值。正傷心呢,誰知見到葉俊賢養在外面的人,竟然是一個男人!且一望便知是做那種生意的。
這下葉夫人可要爆怒了。
葉夫人不管不顧地撕打葉俊賢,辛若正恨葉俊賢吝嗇,也不開口,只閒閒地站在一邊看戲。
葉俊賢氣惱交加,又不忍對老妻拳腳相加,只得抱頭逃竄,口中直喚:“夫人莫打,誤會誤會!聽本縣給夫人解釋!”
葉夫人正在氣頭上,哪裡肯聽,只一路追趕撕打,卻不提防腳下一滑,摔了一跤。
“啊”的一聲,葉夫人躺在地上,疼痛難忍。
葉俊賢顧得逃竄,連忙回身來扶,“夫人可有摔壞了哪裡?”
葉夫人被丈夫抱在懷裡,猶氣不過,又打了丈夫兩下,方哭起來。
“葉俊賢你個沒良心的,老孃當年怎麼就瞎了眼了?
你說你當年一貧如洗,我拿著嫁妝添補著你,方能度日。
你有了錢就納妾,我可曾阻擋過麼?
你要養外室也就罷了,怎麼還養起了小倌兒來了?
你可讓我以後怎麼出門見人啊?”
葉夫人悲從心起,嗚嗚咽咽,直哭得葉俊賢心亂如麻。
葉俊賢抱起夫人便往屋子裡走,見辛若一臉八卦地盯著他們看,瞪了一眼:“看什麼,還不去找大夫?”
辛若這才懶懶地回身,走到大門處,吩咐跟著葉夫人來的下人去請大夫。
葉俊賢好不容易安撫了夫人,又低聲將辛若的來歷講了。
葉夫人止了淚,又心疼起丈夫來。“這林知府怎得為人這般促狹?夫君打算將這辛若如何處置?”
葉俊賢苦笑:“為夫這不是正轉腰子麼?夫人想想能怎麼辦?總不好將他再轉賣了去。”
葉夫人將脖子一梗,“賣了他又如何?
那林知府想是要成心噁心你呢。如今噁心到了,誰還管後續如何?
依妾身說:索性做個好事,放了他自去吧。
對外只說他病故了。想他年紀輕輕的男兒家,謀生是不難的。”
葉俊賢聽了心下一橫,“如今也只好這麼辦了,且等明日本縣親與那辛若談,最好是他也願意離開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