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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廂裡，程一諾和傅從嘉哥倆好似的一左一右勾著路之珩的肩膀，一口一個“弟弟”喊的那叫一個親近。
“弟弟你今年多大了，成年了吧？”
“跟沈雋是怎麼認識的，又是怎麼在一起的？”
“…………”
誰說男人就不愛八卦的，吃瓜就是人類的本質好嗎！
路之珩挑了一些能說的告訴了這兩隻“猹”，他不算是什麼講故事的高手，乾巴巴地就事論事。
但架不住旁邊兩位“哥哥”捧場。
他講一句就能聽到兩句感慨，傅從嘉和程一諾嘖嘖稱奇，時不時還喝兩口，沒多大一會兒他倆愣是把自已給灌醉了。
倒是很有分寸的沒有讓路之珩陪著一起喝。
江殊辭讓人把這兩個顯眼包安頓好，跟路之珩說笑：“小路不用理他們的，這倆都是人來瘋。”
看出來了。
路之珩順勢坐在了沈雋身旁，加入了幾人的閒聊。
說起興趣愛好的時候，路之珩隨口提了一句極限運動，他有段時間喜歡用這種方式找刺激，證明自已還活著。
只是玩兒了一段時間又覺得沒意思，後來就沒再碰過。
沒想到的是，楚荀看著斯斯文文的，竟然也會喜歡極限運動，他們兩人倒是很聊得來。
至於江殊辭……
回去的路上，路之珩想了想，說：“江哥的話，感覺他跟你有點像。”
沈雋玩笑道：“看來以後得讓你少見他。”
這人又開始胡亂吃醋了，路之珩側頭悶笑一聲，目光落在了窗外的街景上。
臨近元宵節，街道兩旁張燈結綵，喜慶的橙紅色燈籠為主，夾雜著各式各樣的花燈，遠遠望去，像一條璀璨的燈火長河。
“我們下去走走？”沈雋讓司機把車停在路旁，牽著路之珩的手沿河道慢悠悠地往前走。
路之珩上一次來寧市是在初夏時節。
某個傍晚他曾站在石橋邊欣賞落日河景，清風徐來，樹影搖曳，枝上掛的紅絲帶隨之飄揚，載著遊客的行船從河道間穿梭而過，在碧洗的水面上留下圈圈漣漪。
眼下時值冬日，恰逢佳節，街上人影綽綽，冷冽之餘又夾雜著幾分熱鬧，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快走到長街盡頭的時候，沈雋忽然問他：“阿珩以後想去哪裡定居？”
路之珩還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他對家不存在歸屬感，只是一個容身之所而已，住在哪裡都一樣。
他沒有清晰的規劃，好像只要跟沈雋待在一起，去哪裡都無所謂。
“都可以。”
萬金油式的回答。
“沈哥有想法了？”
比起他自已，路之珩更關注沈雋的意見。
沈雋就知道他會這麼說，搖頭笑了笑，無奈之餘又有幾分縱容。
“我跟沈恪還有家中長輩商量過了，等他再歷練兩年，就把國內外的業務合併，CNS會由他全權接手。”
這件事是沈恪提出來的，那天沈蘊離開後，他們兄弟倆說的就是這個，沈雋也是這麼想的，只是沈恪先他一步開了口。
沈雋還沒來得及回話，他又說：“哥，我不是要跟你爭權奪位。”
“我知道。”沈雋失笑，他當然不會這麼想。
“哥，”沈恪深棕色的眸子盯著他，顯出一種執拗的認真，“我總覺得，你過得不高興。”
尤其是沈雋剛到國外那兩年，沈恪每次給他打影片電話，總是能見到他一副疲憊的樣子。
從那以後，沈恪總是會想起小時候他們幾個趴在涼亭的欄杆上逗池子裡的錦鯉，閒聊間，沈蘊說起將來要繼承家業，沈雋打算進設計部添磚加瓦。
他一把將手中的魚食扔進池子裡，然後把毛茸茸的腦袋擠在兩位哥哥中間，說：“那我就跟在你們身後打下手。”
爭食的錦鯉魚尾翻起四濺的水花，落入水面又歸於平靜，幾人玩笑間就定下未來的軌跡。
沈恪從小就不服管教，可以說是沈家最跳脫的一個小孩兒了，但堂姐性格溫婉從不兇他，兩位堂兄都護著他，哪怕是調皮搗蛋一點兒，也無傷大雅。
“後來大哥說走就走，你又去了接手了國外的業務，只留下我一個人。”
沈蘊離家的時候，沈恪不過十二三歲，年紀太小，就算是想幫沈雋，也有心無力。
現在不一樣了。
“我知道你現在還在畫設計稿，你和大哥只要去做自已喜歡的事情就好了，剩下的可以交給我。”
沈恪說這話時的神色格外認真，能為兩位兄長分憂，他很高興。
別人家都是哥哥照顧弟弟，到他們這卻是反過來，沈雋和沈蘊是如此，沈恪和沈雋又是如此。
可偏偏在沈家的這一眾小輩裡，沈恪是最有野心的一個，也擁有與之匹配的能力，他是真的享受把CNS的規模擴大的過程，並以此為樂。
沈雋還有什麼不放心的，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本來我想說的就是這件事，只是你把我的臺詞都搶完了。”
大家都處在自已想要的位置上，這才是最好的安排。
“到時候我們可以在國外定居，或者留在國內，還可以到處流浪。”
安定的，或者不安定的，他都可以陪著路之珩一起。
講述完來龍去脈，沈雋問他：“你覺得怎麼樣？”
＊
晚上十一點多，林之瑾看完某位太太剪輯的CP影片，心滿意足的退出了影片軟體，然後發現她親愛的弟弟在一個多小時之前給她了訊息。
對話方塊裡是一張圖片，配文：[介紹一下，我男朋友。]
真是稀奇，林之瑾心說弟弟終於捨得讓她見見那位皇親國戚的廬山真面目了。
她點開圖片，背景像是在某條沿河古道上，街道兩旁或明或暗的各色燈火映在水面上，波光粼粼。
照片裡的男人長身玉立，側身回首，眉眼帶笑。
應該是抓拍的，因為他的表情很自然。
但林之瑾覺得他不是在看鏡頭，而是在看鏡頭後面的人。
作為一個常年嗑真CP的粉絲，他的眼神她再熟悉不過了，這要不是真愛，她就再也不相信愛情了。
只是照片裡的主人公很眼熟，她甚至前兩天還和路之珩提起過他。
沈雋。
林之瑾不是沒有猜測過，只是覺得可能性太低就推翻了。
路之珩不關心人情往來，但她知道兩家是世交，縱使現代社會對同性相戀的包容度已經很高了，那也只是跟以前相比。
他和沈雋的事情，但凡有一家的長輩不同意，兩家的交情就算是到頭了。
路之珩之前一直推三阻四不讓她見沈雋，多半也是對此有所顧慮。
林之瑾開啟通訊錄想給他打個電話，在撥號鍵上猶豫好久也沒能按下，自家弟弟看起來不著調，實則思路周全，他既然選擇現在告訴她，定然是有什麼契機。
她決定再等等。
＊
契機現在就在路之珩的脖子上掛著，細細的紅繩下面墜著一枚樣式古樸的平安扣，玉質通透，色澤溫潤。
是沈雋親手給他戴上的。
回到家之後，路之珩洗完澡才拆開了沈老夫人送他的見面禮，一抹紅線讓他想起了某個片段。
沈雋從浴室出來的時候，他問：“沈哥，你之前有戴過平安扣嗎？”
“有的，在櫃子裡放著，好長時間沒……”
看清了他手裡的物件是什麼，沈雋神色一變，驚訝、喜悅、還夾雜著一絲愧疚……複雜程度堪比扇形統計圖。
他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床邊，俯身抱住了路之珩。
他甚少有如此情緒外露的時候，路之珩意識到這枚平安扣的寓意可能沒他想的那麼簡單。
沈家有一個傳統，家裡的小輩出生時，無論男女，都會請人做一對平安扣，再請大師開了光，一枚戴在沈家子弟身上，另一枚放在佛堂前，等到談婚論嫁時，再由長輩親手交給兒孫的另一半，希望兩人都能平安順遂。
喬鬱深的平安扣也是由沈老夫人交給他的，不過是在他和沈婉訂了婚之後。
沈雋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奶奶的意思。
老太太耳不聾眼不花，又經歷了一輩子的風風雨雨，怎麼可能看不出來兩人情投意合。
孫子心疼她年事已高經不起刺激，她自然也要體諒一下小輩，不能老讓他們的心懸著。
何況路之珩眉目清正，心思通透，一看就知道是個很好的孩子，她打心眼兒裡喜歡。
她才不要當個棒打鴛鴦又討人厭的老巫婆。
聽完沈雋的解釋，路之珩只覺得手裡的小小一塊玉得有千斤重，他緩緩眨了一下眼睛：“所以，她老人家這是……同意我們在一起了？”
沈雋敏銳地抓住了重點：“我什麼時候告訴過你奶奶不同意了？”
路之珩：“…………”
上次沈雋給他看聊天記錄的時候，他無意間瞄到了，沈雋的父母提醒他不要操之過急。
路之珩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一直不願意讓家裡人知道他的戀愛物件是誰，他不想讓沈雋為難。
結果兩人想到一塊去了。
沈雋找出自已的那枚平安扣，又幫路之珩把他的戴上，通透的碧色墜於頸項間，等待了二十六年的祝福終於迎來了它的主人。
一對意蘊極好的首飾，惟願兩人一生平安順遂，喜樂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