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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爺孫倆也回了住處。
路之珩的平層現在就是個一居室，又不可能讓老人家住酒店，他就帶著爺爺去了路總的那套別墅。
指紋解鎖，進屋開燈。
再講個笑話，他今天上午才從這房子離開，晚上又回來了。
燈光明亮，路老爺子一進門就看見了立在客廳的鋼琴。
這才想起了他是為什麼而來的。
前兩天看到了一個小朋友在街邊彈鋼琴，小娃娃最多五六歲的模樣，稚嫩的小臉上滿是認真，可愛得緊。
他想起了路之珩小時候也是這麼練琴的，思念孫子的心情瞬間達到了頂峰。
他當即就跟路總打聽了路之珩的行蹤，坐上飛機就來給自家寶貝孫子一個驚喜。
“珩珩，我記得你小時候也學過鋼琴來著，”他神情和藹，“給爺爺彈一曲怎麼樣？”
前兩天路夫人也說了相似的話，有那麼一瞬間，路之珩覺得兩個場景重疊了在了一起。
“可以，”他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地蜷縮了一下，“您想聽什麼？”
“小星星怎麼樣？”
老爺子記得路之珩剛開始學琴的時候彈的最多的就是這一曲。
路之珩重複了一遍：“小星星？”
真是好大一個驚喜。
“好，”他把外套放在一邊，“我先去洗個手。”
衛生間裡，他揉搓著手指，水溫略高，燙得他指尖泛紅。
抬眼和鏡子裡的自己對視，他扯出一個勉強的笑。
沒關係的。
我可以的。
路之珩擦了擦手往外走，老爺子已經坐在沙發上等著了，雙手放在膝蓋上，板正又乖巧的坐姿。
“您這麼嚴肅啊，我還真有點緊張。”
他說起話來還是一慣漫不經心的腔調，和平日沒什麼兩樣。
“萬一彈得不好，您可別笑話我。”
路斂鋒哈哈一笑：“那肯定不能，笑話誰也不能笑話我們家珩珩。”
路之珩坐在琴凳上，儘量讓自己放鬆下來。
按下第一個音節，他就知道要糟。
心跳很快。
手指也有些僵硬，咯吱咯吱如同生鏽的齒輪。
他彷彿行走在無垠的荒原上，濃稠的夜色如有實質一般迅速向中間攏去，只留下他身上還有一層微弱的光暈。
腳下的綠茵不知何時凝結成了凍土，絲絲縷縷的寒氣自下而上蔓延至心臟，再隨著血液流經指尖。
磕磕絆絆地彈完一曲。
荒原上被冰封的他也徹底湮沒在黑暗之中。
路之珩閉了閉眼，呢喃道：“果然還是不行啊。”
也不知是對路老爺子說還是對他自己說的。
路斂鋒的掌聲“piapiapia”地響了起來，“好，我們珩珩彈得真好聽！”
哪裡好了，音符之間的空隙寬鬆得都能塞進去一架飛機了。
“爺爺覺得挺好的。”
路斂鋒毫無條件的誇自家孫子，情緒價值拉滿。
“是嗎，”路之珩轉過身，把手藏到背後，語氣不變，“等我再練練，到時候給您好好表演一下。”
“行，你爺爺我就是個粗人，不懂這專業的。”
路斂鋒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他身旁，伸出手比劃了一下。
“我就是突然想起了你小時候，就這麼高一點兒的小蘿蔔頭。”
“你坐在琴凳上，小短腿還能在空中晃盪，腳下要再踩一個凳子才能穩住重心。”
“彈琴的時候笑得可開心了，一晃都這麼多年過去了。”
“爺爺當時就想著，我們珩珩將來也會像他母親一樣，成為一名鋼琴家。”
路之珩垂眸，輕撫琴鍵，“那您豈不是很失望。”
“這話說的不對，”路斂鋒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腦，“我希望是我希望，你想怎麼做是你自己的事情。”
“我當初還想讓路聞川進部隊報效祖國呢，結果那個逆子一心鑽進錢眼兒裡。”
路之珩習以為常，他爺爺對他爸向來是直呼其名。
連名帶姓的那種。
“照你這麼說，我豈不是要被他氣死。”
“也就是這臭小子有天分，那麼大個集團一年到頭要交不少稅，也算是做貢獻了。”
“不然我……”
不然他也不能怎麼著。
“哎，”路老爺子擺擺手，“扯遠了，我剛才說到哪了？”
路之珩：“您說想怎麼做是我自己的事情。”
“哦，對，”路斂鋒大手一揮，相當豪邁，“你的人生，當然是你自己說了算！”
“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跟我怎麼想沒關係，不只是我，就算是你爸媽也不能插手。”
“他老子當年都沒有逼他做不樂意的事情，你老子就更沒有立場強迫你。”
路之珩心說我爸也沒有這麼幹過。
“你愛彈琴就彈琴。”
“想上班就上班。”
“喜歡躺平就天天吃喝玩樂。”
“只要不違法亂紀，都有爺爺給你兜底。”
“路聞川那麼喜歡工作，就讓他自個兒上班去。”
“你趁著年輕，多出去闖蕩闖蕩。”
“別等年齡大了，老胳膊老腿的，出來玩身後還得跟著一堆人。”
路斂鋒語重心長：“等你到了爺爺這個年紀就知道了，人活這一輩子，就圖個開心自在。”
“俯仰無愧天地，捫心無愧於己，就不枉來此世間走一遭。”
“至於別的，都不重要。”
“好，”路之珩點點頭，“我記下了。”
“哎呀，老了老了，”路老爺子搖了搖頭，“年紀大了就愛說教。”
他抬腳往臥室走，“不說了，睡覺去。”
路之珩也起身，“這麼晚了，您確實該休息了。”
他關了燈，卻沒回臥室，坐在沙發上盯著那架鋼琴看了許久，心思百轉千回。
放在桌上的手機螢幕亮了一下，是夏洛克，他忙到現在才有空給路之珩回資訊。
夏洛克說他只能婚禮當天出席，參加完婚禮就得馬上回來，怕是要辜負Alice的一番安排了。
往上翻，還有一條路夫人的訊息，是她飛機落地之後跟他報平安。
兩個小時之前發來的。
當時他們幾人正在吃飯，他沒看到，現在國內已是凌晨，路之珩還是回覆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