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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過了末永和人成堆的抱怨，中原中也順手拿起桌上的筆把那幾大段的內容都劃掉。
“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報告不是日記，不要寫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上去。”中原中也手一抬，用筆帽敲了下末永和人的腦門，“首領並不想關心你對別人有什麼看法。”
末永和人明白這個道理，可是寫報告太費腦子，回憶到這裡情緒上頭。回過神時，該寫的不該寫的他都寫完了。
“下次我會盡量注意的……”
雖然末永和人態度誠懇，但中原中也在這點上實在對他沒信心。
這三年多，中原中也好不容易勉強教會了末永和人寫報告。可是為什麼這傢伙時不時又會犯一些老毛病啊？
抱怨之後，紙上的內容回到了流水賬一般的記錄上。
“一個人突然走到我面前，問我需不需要幫忙。
當然需要！問題是怎麼幫。
我抬頭，看清了來人的長相。（此處被塗黑了一大段，無法辨認被塗黑的內容。）
我很快想起之前在哪裡見過這張臉，也確認了他的身份：港口黑手黨的重力使中原中也。”
“我們之前有見過面嗎？”中原中也轉頭看向末永和人，在他們於首領辦公室見面之前，他可對末永和人這張臉沒有半點印象。
“應該算是沒有見過？”末永和人有些猶豫，心虛地移開視線，“你繼續看吧。”
“是我要殺掉的目標之一。”
中原中也看見緊接著的這一句話，挑眉：“我怎麼就成你要殺的目標了？”
紙上的內容過於魔幻，中原中也已經開始把它當虛構小說看了，問這句話並不是埋怨，而是有調笑的意味在。
畢竟他可從沒在末永和人身上感覺到哪怕一點對自己的殺意。
“啊，前情提要在跳過的內容裡，總之就是當時我的目標是把港口黑手黨高層全殺了。”末永和人語氣有點虛，聲音也很小聲。
中原中也沉默了一會，用異能把末永和人從自己身上扯開，再給末永和人的腳部施加向上的重力。
腳懸浮在空中，末永和人的頭差點撞在地上，整個人豎直180°轉了半圈，變成了一個腳上頭下倒掛著的姿勢。
末永和人飛速護住了刀，沒讓它掉出來，中原中也走過去幫他把刀從腰上接下來，妥帖安放到了一邊的桌子上。
倒也不是因為生氣，只是知道末永和人有過想對港口黑手黨不利的想法後，中原中也心裡不爽，下意識就這麼做了。
在心裡默數了十秒後，中原中也先是甩動了一下末永和人，緊接著解除了異能。末永和人藉著慣性在空中翻回身來，平穩落地。
中原中也一言不發，手裡的紙只剩下最後一張。
沉默之中，末永和人再次回憶起當時的場景。
當時末永和人不但沒有對中原中也動手，反而可以說是落荒而逃。
一直生活在費奧多爾給他編織的虛假美夢裡，末永和人接受著虛偽的溫柔與善意。所以在面對那片純淨的藍色汪洋時，他感到不知所措。
果戈裡被費奧多爾打法來接他回去，拿到手機後末永和人直接玩失蹤，瞞著所有人獨自去異能特務科偷出了被分離出的“書頁”。
他不清楚“書”的具體運作方式，但費奧多爾告訴過他，寫在書上的內容會變為現實。
返回據點，末永和人在費奧多爾面前拿出書頁，還沒開口，果戈裡就驚得跳了起來，大聲說：“啊！我突然想起還有事情要做！”
果戈裡衝著對峙的兩人揮揮手，一卷披風，很快消失了。
末永和人抬手開啟了燈，費奧多爾因為突然變強的光線眯起了眼。
發展到這個地步在費奧多爾的預料之中，他當然也準備好了對策。但是，明明考慮了成百上千種狀況，他沒能想到，只是簡單的一個見面，就能讓末永和人改變想法。
論武力，費奧多爾遠比不上末永和人。部下都不在身邊，“摯友”果戈裡撇下他跑了，想要聯絡神威也已經來不及。
不過末永和人不會殺了他，也不會從根本上妨礙他的計劃，這個現狀倒也不算太壞。
末永和人倒豆子似的把這麼久以來心裡的不滿以各種形式呈現出來，髒話連篇往外蹦。
費奧多爾垂眸聽了一會，開口打斷：“可是那些事情都是在您的默許下，不是嗎？”
末永和人啞火了，不甘心地瞪著費奧多爾。
費奧多爾微笑著，極其有耐心地等待末永和人進行下一步。
下一步當然不是交涉，末永和人從費奧多爾身後的電腦桌上拿起一支筆，趕緊跑到了離費奧多爾很遠的地方，盤腿坐在地上，思考該怎麼往書頁上寫。
“您很頭疼的樣子，需要我的幫助嗎？”
末永和人伸手指著費奧多爾，語氣堅定：“絕對不會再依靠你了！”
“依靠我？”費奧多爾輕笑一聲，“您如果真的能像伊萬那樣依靠我的話，事情就不會這麼麻煩了，不是嗎？”
想起伊萬面對費奧多爾一副中邪的樣子，末永和人渾身惡寒，又默默離費奧多爾遠了些。
“您就這麼不想與我共事嗎？”
“交易就是交易！我是絕對不會加入你們那狗屁天人五衰的！”
“好吧。”費奧多爾嘆了口氣，“那麼就再進行最後一次交易如何？”
費奧多爾站起身，見末永和人沒有動作，一步步向著他慢慢走過去。
“我幫助您達成目的，請您允許我在書頁上新增幾行字，怎樣？”
末永和人抽刀指著費奧多爾，面色冷峻：“不要再前進了，陀思，我想要殺掉你並不是不可能。”
停下腳步，費奧多爾識趣地舉起雙手錶示無辜：“我並不是想要偷襲您。”
他的表情誠懇，特意選擇了經過許久測試出來的最能讓末永和人放鬆的發聲方式講話：“我知道您在想什麼，也不會阻止您，發展到這一步確實是我思慮不周，我認栽。既然您已經選擇好了物件，我當然會如約定的那樣幫助您，不會去試探您的底線，這您應該清楚。”
末永和人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收回了刀：“你到底在打什麼鬼主意？”
“您的目的如果達成，我這一年多的佈置可就算是白費了，我不過是想討回點辛苦費而已。”費奧多爾放下手，提出了另一種方案，“其實沒有必要那麼做不是嗎？我可以幫您做一個完美無缺的身份，保證您在橫濱不會受到任何阻撓。”
“你不應該還不明白啊？我是想要和你徹底撇清關係。”
“您明明知道這是您無論怎麼努力都辦不到的事。”費奧多爾閉上眼睛輕輕搖頭，“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大多數時候都無法得到好的結果。”
“無所謂，反正我是個活在當下的人。”末永和人隨手從旁邊拿了個板子墊在書頁下，方便寫字。
費奧多爾知道他這是接受了自己的提議，伸手試著討要末永和人手裡的筆和紙張：“您對自己的認知有些不準確呢。”
結果顯而易見，末永和人根本沒去管他伸出的那隻手，反而是又挪得更遠了些：“別廢話了，趕緊的。”
雖然費奧多爾可能會和他玩文字遊戲，但總比直接讓費奧多爾動手寫來的好，這樣他多少能有點防範。
費奧多爾毫不意外，收回手把書桌旁的椅子移動過來，優雅地坐下。
果戈裡的事辦的挺久，末永和人也不打算和他告別。費奧多爾所描述的內容末永和人都要在心裡默唸好幾遍，覺得真的沒問題才會往書頁上寫。
故事很簡單，是虛構作品中常見的扭轉時空。
當然，為了保證故事的合理性，扭轉時空自然需要原因。
用【無】消除掉這一年多的光陰，作用物件是時間和空間。
放在平時，這是絕對無法實現的，但藉助“書”的力量，做到這一切輕而易舉。
時針倒轉，末永和人清楚地感覺到自己所處的空間斷裂成一個個細小的碎片。
碎片翻騰、旋轉，最終重組。
一切歸於虛無。
“和人。”中原中也看完了紙上的內容，叫了一聲末永和人的名字。
意識從回憶中回到現實，末永和人對著中原中也笑起來：“怎麼了？”
“之前你那些身體上的不適，都是……時間倒流的代價？”
末永和人沒有回答，只是走過去抱住了中原中也。
現在看來，就算他當時防範得再仔細，也會被費奧多爾鑽空子。或者說，費奧多爾故意遺漏了這些細節。
對異能爆發的後遺症隻字未提，也沒有說明末永和人如何與中原中也建立聯絡。倒是寫上了“末永和人會得到港口黑手黨成員的信任”這種話。
目前為止的事情發展恐怕都在費奧多爾的計算之中。
中原中也被悶得難受，輕輕掙了掙，語氣有點尷尬：“你做這些，不會就是因為……我找你說了幾句話吧？”
“怎麼可能。”末永和人笑了一聲，“我早就看那兩個混蛋俄羅斯人不爽了。眼前有個更好的選擇擺在我面前，我為什麼要拒絕呢？”
“沒想到中也也會自戀啊……”末永和人拉開了一點距離，揶揄地看著中原中也發紅的耳垂。
中原中也舉起拳頭，還沒準備好往哪招呼，就被末永和人用手按了下去。
“開玩笑啦。”末永和人單手捂著嘴笑，“不過看在我曾經過得那麼慘的份上，中也以後就對我好點行嗎？”
中原中也抬手就給壓在自己拳頭上的手背來了一下：“我對你不好？”
末永和人用手指撐開中原中也握拳的手，輕撓中原中也的掌心：“很好……”
他握住中原中也的手，趁著中原中也沒反應過來把人拉到自己面前。末永和人微微彎腰，貼近中原中也的臉。
愣神中，中原中也只覺得額頭和鼻尖都貼上一股熱源，甜膩的奶油味充斥在鼻腔中，還沒等猜到末永和人今天吃的什麼甜品，他就被末永和人的話打斷了思緒。
“還不夠哦，中也……還不夠……”
中原中也第一次和人貼這麼近，腦袋在熱度中發著暈，他想起末永和人之前對他自己的評價，突然覺得他說得對。
表現出來一副溫和的樣子，內裡卻惡劣至極。
自私自利，永遠不知滿足。
這樣的末永和人可以說非常糟糕，但中原中也並不討厭。
氣氛使然，大腦不太清醒的中原中也下意識想要做些什麼。他活動了下自由的那隻手，往末永和人的臉部探過去。
指尖快要觸上臉頰的一瞬間，末永和人突然消失了。
失去了對另一個人的感知，中原中也回過神來，後知後覺剛才的不妥。他後退幾步捂臉蹲在地上，從臉紅到了脖子。
末永和人當然不是沒了，他只是用異能讓中原中也暫時看不見他而已。
可惡啊，剛才差點就親上去了！以中原中也的性格，真的親了絕對會對他負責的吧。
末永和人也不知道為什麼，思及這個可能，非但沒有躍躍欲試，反而起了退縮的心思。
狀況就變成了現在這樣。
從上帝視角來看，病房裡兩個人隔著大約十步的距離，動作出奇的一致。蹲在地上捂著臉，甚至連膚色的發紅程度都近似相同。
中原中也緩過勁來，站起身整理好剛才不小心弄亂的紙，收拾好桌上的雜物。
“好了，和人，別躲了。你的報告還得重寫呢。”
“哈？”末永和人撤銷了異能效果，撲過去趴到桌子上哀嚎，“為什麼啊——？”
兩人默契地把剛才的事情都當做沒發生般相處著，心裡卻都還在想著。
中原中也抓住末永和人的後衣領把人提起來，無奈道：“別吼了，你自己寫的什麼自己沒點數嗎？”
末永和人不出聲了。
努力忽視對方仍在發紅的面板，兩人達成一致，決定到老地方一起完成報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