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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無中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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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月之後。

整個惡狗嶺我們已經基本跑了個遍,偶有遺漏當也不多。我招呼花花和大黑領著對投生大業有興趣的小夥計們網狀分散到山嶺各處,方便傳話,免得震碎了喉嚨也沒人搭理。

一切佈置妥當後,我來到山巔,振臂大呼:“諸位且聽我一言!小夥計們歇歇,稍後再殺!”

“我欲助諸位再入輪迴!殺伐終究是徒增殺業,想想諸位的生平,雖宿命怨苦卻偶可沐浴微風暖陽、有同伴相陪嬉戲、有主家寵溺等等。現有唯一線索說是這惡狗嶺地下藏有一寶,寶出此嶺,必有緣由!想必和諸位的歸途是有關係的。我有一計:大家各自就地往下挖,出寶共商大計!”

說完我站在山巔等待許久,待到全員都被傳達到了,又招呼花花、大黑和二三十隻極想投生的小夥計將我圍了三圈。檢查了一番應當是安全後,我撤了障壁和小夥計們挖了起來。嶺上魂體數量眾多,也不用奢求一時間就全部行動起來,隨他們去好了。

只是看架勢不免擔心,行動的一成都不到,哎......也不知寶在何處,也不知埋藏多深......不過好事是,看著我們不分晝夜地挖,不斷有新的小夥計們跟著行動。

這一挖也不知是多少時日,只覺天氣變涼了......嶺上奮爪疾刨的小夥計明顯已經過半,幾個月來我一刻也沒有鬆懈過-還好是個魂體,這要是個人已經累死八遍了。只是周身痠痛,不過時間長了習慣了,倒也不覺難忍。正好天氣涼了,勞動使大傢伙溫暖......

天氣都又暖了......山巔這一大片已經讓我們刨了個底朝天,都不說寶物,連異物的影子都沒見到。不過最大的好事是,整片惡狗嶺已經日新月異,之前喊打喊殺的煉獄景象已經不在;取而代之是熱火朝天、塵土飛揚。看這樣子再有幾日就沒有小夥計還要報仇了,那時候又可以把大夥計們動員起來。

做大夥計們的工作就很簡單了,和沒日沒夜如履薄冰地逃命還隨時可能不得好死相比,做點苦力稱其為天賜良緣都不為過。

我看著眼前景象,突然想著:“要是這惡狗嶺能一直如此,彼此放下仇恨,出不出去、投不投生其實也不那麼重要了。”

突然整個惡狗嶺開始了天旋地轉,如此大規模的異變嚇了我一跳,腳下所有泥土砂礫急速旋轉、奔走,只一瞬間,坑坑窪窪的惡狗嶺恢復了來時那副冰冷的暗黑模樣。

......

我趕忙看了看面前,小夥計們的眼神從驚恐到疑惑繼而絕望最後兇狠,我下意識退了一步,碰到了身後的小夥計,連忙轉身,它們也用差不多的眼神盯著我。好像在等我一個解釋。

......

我連忙抬起雙手正欲結獨鑽印,山巔的空中又生異變:

風聲、雨聲、鬼哭聲、犬吠聲在那片空氣中同時響起,地面密密麻麻嘭嘭地破開大大小小的孔洞-想是有什麼我看不見的東西破土而出。整片山嶺的魂靈盡皆呆若木雞,注視著這場異變。接著在那片異響頻生的空氣中,漸漸出現一點一滴的黑色,或球或片。

虛象化實,這我在書上見過傳說,是有不得了的東西要孕生了......

隨著地面嘭嘭的節奏不停,空中的黑色實體越來越大,不時便顯出一個人形。待到成型後又由深邃的黑漸漸裹上了一層金屬的亮色,然後聲響不再,地面安安靜靜地留下了漫山的孔洞。最後,亮黑人形翻轉著飄在了空中......

我望著這邪乎的“人”,周身無邊的戾氣、怨氣凝若實質,讓人望之膽寒,心情複雜,這哪裡像是寶了......

小夥計們想必要暴走了,哎。我對花花和大黑說道:“瞧架勢定是沒對,容我想想是哪沒對。”於是結起獨鑽印,自顧坐下了。萬千思緒圍繞著黑色人形,就像無數線頭對準一顆無縫的石頭,翻轉騰挪間,看似包圍卻無計可施。

突然!腦海響起一個聲音:“哈哈哈,好耍乎?欲再耍乎?”是鬱壘的聲音!

我猛地睜開眼掃了一圈,然後失落地對空氣說:“好玩,想再玩。”

然而再也不會有回應了,但剛才的問話是那麼清晰真實,我仔細思考著“聽見”他的場景。不會錯了,是冥想的時候,萬一他真的還活著呢!我一定要親自再問問他。

於是又整理思緒準備進入冥想,冥想是指什麼都不想,這可不簡單,生前從沒真的冥想過,包括現在,思緒也如晚春飛花般隨時閃落。好在有了剛才的經驗,快了一些。等再聽見鬱壘的聲音,他明顯比之前的任何時候都歡喜,呵呵哈哈的聲音不絕於耳-樂不思蜀的樣子讓我以為他癲了。這種感覺很微妙,與五感無關,但就是真真切切地感覺到,那是鬱壘,他就在那裡。聽說過人有第六感,大概就是現在這種情況吧。在這種“靈犀”狀態下,交談可以瞬間完全理解對方的意思。

我忙問著鬱壘:“你三魂盡銷,去哪裡了?剛才是你同我講話吧?”

鬱壘的聲音直接在我腦海響起:“哈哈,爽哉爽哉!不是我能是誰,好兄弟。記得我領你胎光去申得秦廣王同意佈置‘生魂陣’時他說什麼嗎?知其白,守其黑,為天下式。為天下式,常德不忒,復歸於無極。”

鬱壘竟賣起了關子,看來真是愉悅得很。見他樂不可支的樣子,我也一掃往昔的內疚自責,為他高興。但還是催促道:“快講快講!”

“彼時只以為秦廣王講經呢。原來陰司死後是歸於無極。這種狀態有點像你們說的以身合道,但還不一樣。以身合道乃是至高的無我境界,然吾本我還在。應是跟著天道暢遊的狀態吧,哈哈。其中美妙,世間辭藻無法表其萬分之一,妙哉,妙哉!一言以概之,天道所感,全無心傷。不過其他的陰司死後是否像我一樣就不得而知了,畢竟秦廣王還說過‘復歸於嬰兒’。大概因為吾以命換命,續得諸多因緣,重於泰山吧,哈哈......”

我只抓住了一個重點,鬱壘得極樂了!我正想問嶺上凝結出了個什麼東西。鬱壘又傳曰“忙著,我去也。”

......還還童了,暢遊大千世界上癮了......

為鬱壘懸著的心可大石落地了,我也該繼續更深地冥想了。不知過了多少時日,意識裡出現了三個我,均似煙似霧似氣,不停流轉。一黑一白一彩,黑白二氣互動纏繞呈陰陽雙魚狀流動,彩氣又在二氣之間不斷翻轉。白氣渾厚圓潤,黑氣和彩氣的中間各有一道清晰可見的缺口。我想感知探求它們是什麼,但完全感應不到,只得在意識中望著它們繼續冥想。又不知過了多少時日,感覺離它們很近了。能感到白氣是一個各種品質都極其純粹的我:嫉惡如仇、忠肝義膽、光明磊落、樂善好施、德才兼備、至死靡他......黑氣是沉浮在世間各個場景的我;彩氣是追求各種心念之物的我-奔走在滔滔紅塵中無所不用其極的樣子至今看著仍有點可笑。

原來如此,師父說的都是真的!黑白彩三色氣團分別對應人的三神:識神、元神、欲神。元神乃人之真神,與生俱來,也是本我,經過多少世也不會變化,明心見性(一切修行的基礎是明心見性)的標誌便是能見到元神。識神生於後天,就是五感學習積累的一切。欲神顧名思義便是七情六慾了。我瞬間大悟:人之初,性本善便是指的元神。之所以淪為庸人甚至惡人罪人,乃是後天所見所聞所想所求誤了本該行進的方向。識神和欲神皆可歸於物質,人本就身處物質世界,後天學習中難免惑於眼前的一切而忽視本我,人的修行就是要在這茫茫物質世界中見真我再以真我為導扶正欲神、識神。得大成者無一貪戀金錢、美食、女色等一切世間庸物,原是印證在此了。

再看黑白二氣,對比如此鮮明,讓人不得不慚愧反思。他們流轉的樣子來看,欲神應當是元神識神溝通運轉的介質了。為何識神和欲神都有缺口呢......

我正欲對此展開胡思亂想,留意到周遭再次陷入瘋狂的人狗亂界重新靜了下來。於是收回思緒看向天空,果真產生了變化:只見之前亮黑的人形像是燒紅在冷卻的鐵塊一樣,大塊小塊地開始褪去外殼,斑斑點點地露出內在溫潤乳白又透點淡綠的胚子,殘渣不等落地就又湮滅在虛無中......待到外殼全部褪去,顯出一團白綠相間的不知名物體,似水似霧,時呈人形時呈圓形。

同時另一邊的地面,不斷有鬼犯在原地消失,想是真心實意地悟了。

天上的人形終於不再變化,不緊不慢地往地上飄來,在離地一丈高的時候拐了個彎向著我來了。眼看越來越近我也沒躲,心想:“福禍皆是因緣。”這團不知名的東西接觸到我的部分就又消失,直至完全不見。除了感到些溫暖,就是丹田處有東西凝結,很柔、微癢,就像傷口長肉。

我一臉不解,再看周遭

......萬臉不解。

此時山嶺上的人已經少了大半,我也隨著一陣天旋地轉消失於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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