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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隨星跟著中年女人來到了議事廳,坐在高位的是一個有些蒼老的男子,他年輕時許是上過戰場,身上帶著濃濃的肅殺氣息,裸露在外的面板上也隱約可見扭曲凸起的交錯疤痕。
在他左側,一個和他長的有八成像的中年男子立在那裡,神情激動,憋的面紅脖子粗,似乎是在說些什麼。
在兩人的身後,一個戴著寬大兜帽的人靜靜立在那裡,兜帽上繪製著巨大的獨眼,獨眼外擴散著光暈。
他的頭髮很長,編成了單側的麻花辮,如流動的金子一樣順著他的左肩淌了下來,珠鏈尾端在兜帽下一動不動,像一座鮮活的雕塑一樣。
尹隨星莫名放輕了呼吸。
那個眼睛給她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就跟她在萊德村天上看見的一樣。
可能又是命運的代行者,她想。
她不確定命運代行者之間是怎樣的關係。
跟普通人類一樣那倒還好,尹隨星就怕他們是那種有著類似於族群意識的龐大群體。
個體與個體之間的思維高度統一,一切以族群發展和生存——如果放在命運代行者身上,那就應該是維護神的權威和發展神的信仰為唯一目的。
共同的大腦會將某一個獨立個體的記憶實時傳遞給其他個體,高度削減了資訊在傳播和接受過程中必然會存在的部分損耗。
她雖然不覺得神有多麼可怕,但這不代表她能接受命運代行者這樣的一群信仰瘋子共享她的資訊。
群輕折軸,積羽沉舟。
再怎樣無害的東西,在累積到某一個量後的危害都是可怕的。
更何況是累積起來的信仰瘋子。
她輕輕地深呼吸了一下,調整好心情。
車到山前必有路。
大不了就試試再氣死一個。
當然,如果她這麼一通亂猜全猜錯了的話,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見尹隨星幾人進來了,老瓦洛立刻停下同兒子的爭執,轉而看向尹隨星:“你就是加西亞的孫女?”
“伊絲黛菈·加西亞。”尹隨星行禮道,“代我的父親向您問好。”
“你的父親是……”
尹隨星:“塞勒斯·加西亞。”
“你倒是比你父親好些。”老瓦洛上下打量了幾眼尹隨星,“你這是要去王城?”
貝蒙特城是奧蘭託城到王城的必經之路,在西里爾大陸,貴族小姐如非必要絕無可能單獨出行,他這實際上是問了句廢話。
“是的。”尹隨星說著,讓阿麗雅把禮物和信件遞上,“我的父親聽說您又多了兩個孫子,特地讓我帶上禮物前來拜訪您。”
老瓦洛接過信件和禮物,看都不看就隨便推到旁邊,指節在桌子上敲了敲,表情頗為苦惱:“有孫子確實是件值得慶賀的事,但是我卻並沒有覺得多麼開心。”
尹隨星微微眯了下眼。
別是要整出什麼么蛾子了吧。
聽到這話,立在他身旁那個和他長的有八成像的男人瞬間就炸了起來:“這怎麼不值得開心,她可是傳聞中的那個公主,一個落魄公爵的兒子能娶到一個公主這難道不值得慶賀嗎?”
“公主而已。”老瓦洛哼了一聲,“你的母親也是公主,我當年還只是個普通計程車兵的時候不也是娶了個公主。”
“況且你找的那公主是個什麼東西。”他鄙夷道,“沉睡幾百年的女巫?這年齡當我祖母都足夠了。”
尹隨星聽得一愣一愣的。
士兵娶公主這個設定她很耳熟。
沉睡百年的公主這個說法更是如此。
她的目光不由落到老瓦洛另一隻手中一直攥著的東西上——
——那是一個有點年代感的打火匣,金屬的外殼上鏽跡斑斑,繁複花紋在老瓦洛日復一日的撫摸下漸漸模糊不清。
一個在現在這個科技水平下絕無可能出現的打火匣。
尹隨星眨了眨眼。
感謝陳星喜歡給她講故事的習慣,她從小到大聽了太多太多的童話故事,這些故事的具體內容她雖然記不太清,但大致梗概卻爛熟於心。
同時能涉及到打火匣,士兵以及公主的故事,她能想到的只有一個。
一個在她心裡最討厭的故事之一。
《打火匣》。
尹隨星記得這個故事大概是這樣的:
一個女巫找到一個士兵,讓士兵到樹底下的洞裡幫她取打火匣,她將給他很多很多的金幣作為報酬。
士兵在女巫的道具下取到了金幣和打火匣,士兵問女巫打火匣有什麼作用,女巫不說,士兵就把女巫殺了,取走了打火匣和所有金幣。
士兵憑藉很多很多的金幣過了一段奢侈的日子,但好景不長,他很快就重新變得窮困潦倒。
他用打火匣打出火花,在火光中,一隻巨大的狗憑空出現,狗問他:“我的主人,請問您有什麼吩咐嗎?”
士兵喜出望外,就讓狗給他弄錢,他又過上了富裕的日子。
他聽說王宮裡住著一個非常漂亮的公主,他想見見這個公主,於是就讓狗把公主帶了過來。
公主果然美麗動人,他吻了公主,又和公主待了一夜,翌日一早才讓狗將公主送了回去。
公主同國王和王后說了這事,國王和王后立馬派人去查,發現了士兵,並下令要處以絞刑。
士兵在臨刑前用打火匣召喚出狗,那狗跟怪物一樣大,它朝國王和王后撲去,行刑計程車兵和周圍的百姓大喊:“你來做我們的國王,你跟那位美麗的公主結婚吧。”
就這樣,士兵成了國王,公主成了王后。
士兵和公主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在回顧了一遍這個故事後,尹隨星發現自己果然更討厭這個故事了。
紅舞鞋雖然童年陰影了些,但好歹有著些許的教育意義,能警告小朋友不要愛慕虛榮。
可打火匣有什麼教育意義?
士兵言而無信,出爾反爾,貪得無厭,揮霍無度,卻可以憑藉著搶來的打火匣獲得一個好結局。
公主在城堡裡好好的生活著,卻只是因為士兵的一時興起,失去了父母雙親,還被與她根本沒什麼關係的人自作主張送給了士兵。
就很荒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