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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的山路上,人聲漸行漸近。週末一同約著登山的同學總是有說不完的話,笑鬧吵嚷;哪怕登山的疲憊也堵不住他們的嘴,更何況上山前村民封建迷信的告誡:
“上山莫言語,娘娘廟中睡。”
有人以開玩笑的口吻提起,說一會兒吵醒了娘娘發起床氣怎麼辦,立時引起鬨堂大笑,震得林中獸走鳥散。
那人正得意呢,以為自己講了個精妙絕倫的笑話,卻不防腦後一下刺痛。
“誰啊?!”
他惱怒地捂著後腦勺看過去,身後的山路山林空蕩無人,唯有風揺葉動的窸窣聲音。一時間安靜迅速傳染,一群人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聲不響行不動,靜止在原地,恐慌迅速蔓延。
會是誰呢?一粒石子沿著石板骨碌碌滾下山。
一個老人,一間老廟。廟宇雖然老舊,卻不顯得破敗,灰塵蛛網都不見蹤影,顯而見是經常有人打掃的。
廟院裡支起一把同樣上年歲的藤椅,椅子撐著發須花白的老人。
廟門明明大開,那人卻偏偏叩門。亮潔的銅質門環響了三聲,是某種不知道昭示什麼的預兆。
老人抬起眼,混濁的眼球上映出女人的身影。高大而瘦削,牽著一個小女孩,遮住陽光投下沉默的黑影。
他眯著眼,努力辨認著來者何人。女人的身影與臉龐在他昏花的眼神中逐漸扭曲變形,直到與記憶中的一道身影完全重疊。
“是……是您?!”
老人的眼中瞬間迸出光芒,迴光返照一般的亢奮嚇得小女孩直往女人身後躲。他想要起身,手哆嗦著抓藤椅的把手,卻使不上力,一番徒勞地掙扎後還是癱倒在藤椅上,沉重地喘息著。
這一切都落在女人的眼裡,她卻始終無動於衷。直到此刻終於動了,黑色絨面的鞋向前兩步站定。
先問:“廟裡供的是誰?”
再問:“你認識我?”
你有沒有見過那種人?
正直、敏銳……眼裡永遠容不得沙子。他們或許寡言,但這樣的沉默落在心虛的人眼裡,只是引而不發,就像懸在頭頂的一把利劍,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落下來,頃刻之間取人性命。
他不喜歡那種人,世上誰沒有幾件虧心事?何必斤斤計較,逼得人活不下去才好?
一根筋、死腦子……就像那個……
“勾化抓叔,勾化抓叔——”
幼童清脆的呼喊由遠及近,打斷了他皺著眉頭的思緒。銅門環敷衍地一響,聲音未落就被“啪嗒啪嗒”的腳步聲匆匆蓋過,引來那位勾化抓叔不滿地訓斥:“阿蓮若,說過多少次了,先叩門再進廟!”
“叩了叩了,” 被稱為“阿蓮若”的女童漫不經心地答道,旋即聲調又上揚三分,“阿諾姐姐說帶我出去玩,我可以去嗎?”
這個阿蓮諾,自己跟著山外人廝混還不算,還得帶上阿蓮若?化抓叔皺眉,一聲“不許去”的呵斥正準備出口,卻在小阿蓮若期待的眼神裡落了空。
“……去吧,太陽下山前回來。”
阿蓮若歡呼一聲,正準備飛奔出門,卻被勾化抓叔的聲音拖慢了幾步:“不許把山外人帶回寨裡!”
“……知道了。”
小孩頓時蔫了,嘀咕著“林姐姐又不是壞人”出了門。
勾化抓叔搖搖頭,看了眼天色,轉回廟裡。
㑤寨世代供娘娘,娘娘最講規矩。外人不進廟,非祭不起火;初一十五小祭,逢年過節大祭。太陽照到竿上就要上香,那是娘娘駕臨;月亮落到竹上就要換過供果,娘娘看膩了。
化抓叔家代代都是廟裡的祭祀,替㑤寨供著娘娘。別覺得這都是些小事,娘娘生起氣來可是了不得——前幾年,哪個山外人進了廟,娘娘一怒之下劈死了他,還帶得寨子三年大旱,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後來,後來還是當時的祭祀做法,供了娘娘兩朵金花,才饒得寨子一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