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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醉苑篇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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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孃謝過了李大夫。

一盞茶工夫過後,阿益送走了大夫回來,見二孃正危坐床旁守著那個少年,滿腹疑問的他還是直言而道:

“二孃,為何不報官?”

二孃平靜解釋言:“你動動你那腦袋瓜細想想,這個來路不明的人,若是活生生的,那我們大可交給官府,任由他們定奪,如今他吊著一點氣,生死一瞬。若是官府人一來,檢視他死了,我們該如何解釋?在場就我們幾個,難免會惹上官司,給自己惹一身不少麻煩的。”

二孃看向了床上昏睡中少年郎又言道: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算是給我們自己行善積德了,是福是禍還看他自己造化。是福更好,咱們都相安無事,若是禍,送佛送到西,咱們就再悄悄地把他給埋了,全當不知此事。請的這個李大夫,他口風緊,不會向他人閒言碎語,讓你們從後院進來,是為了掩人耳目,省的他人猜疑。”

還得是二孃足智多謀,阿生阿益聽聞,才恍然大悟,不禁感慨,還好沒有立即報官。二孃示意他們下去,且喚阿益拿一身乾淨男子衣物過來。

他就這樣躺在床上,昏睡了三日,二孃吩咐紫竹好生照料這個少年,喂他吃了三日藥,仍沒有醒來。

這日,二孃守著這個少年郎,見此心生著急,有些懊惱當初救下他是好還是不好?

她仔細端瞧這個翩翩少年郎的容顏,雖然臉上幾處微微撕裂的劃痕開口,卻不失整體,仍眉清目秀,美如冠玉。

“這幾日氣色見好了些,仔細瞧瞧,這副皮囊生的真好看。”

二孃不禁痴迷起來。

只見他眼角微微動了動,緩緩地睜開明眸,朦朧的人臉映入眼簾,慢慢地逼近。

“喂,喂,小公子,你醒了?”

他沒有過大反應,也沒有回應,神情若似心如心灰,眼神看向眼前這個說話的女子朦朧之中看不清楚女子的面容模樣,他露出了一絲絲開心的笑容輕笑道,

“我這是死了麼,哈哈哈,太好了……”

二孃見此,嘴唇不停上下碰撞,“呸呸呸,我好不容易把你救活過來,胡說什麼傻話,你可不能在我這兒尋死啊?”

聽了女子言語之後,他心裡暗暗失落:為何沒死?為何救我?難道連我死的權利都要被剝奪麼?

媚二孃是個豁達開明的女子,見著少年郎好久不說話,認為他興許平時寡言少語,她又說道:

“我不管你過去是誰,經歷過怎樣的遭遇,還有你這身上的傷是怎麼來的,我都沒興趣過問。既然上蒼讓你遇到了我媚二孃,你也算有幸撿回了一條命,不許在我這裡再尋死,你明白麼?”

二孃見著少年渾然不覺,繼續說道:

“你既醒來,這幾日在我這兒花的診費藥費,那你就得還,我可是有字據的啊,你別想抵賴。當然,若你還執意尋死,我也不攔你,不過,不許你死在我這樓苑內,當然,得先把欠我的銀子還完了在去尋死……怎麼選擇,你自己估量吧”。

他仔細思量了一番,聽著這個陌生女子的話語,不知怎麼的,他感受到了一絲暖意,對尋死的強烈感弱了幾分。

或許,不想欠她的人情。

或許,他得償還醫藥費銀子。

她起身欲走,少年郎微弱聲音顫抖著:

“我願活下來……咳咳,我願效勞於小娘子,就當以身還藥錢吧。”

藥費才有幾個錢,值得委身代勞。

他是知道自己沒地方可去,既想著活下來,那就得有一個落腳點,他目前能想到的也就委身託付他人,好在有個容身之所。

“好,從今兒起,你往後便是我媚二孃的人啦,那就得任我差遣,在我這兒,絕不會虧待你。”

二孃直爽的性子,引的那少年郎開懷一笑。透過簡單瞭解,少年郎得知這裡是醉苑樓,是男人尋歡作樂的煙花巷柳之地,他也絲毫沒有介意。

他醒了之後,二孃去拜會了東街那個修容大夫,為他改造了面容,好在未傷及大面五官,依著得體的輪廓,改造出的新面容竟沒有一點違和感,雖和以前面容有些差異,多少改變了一些,再仔細瞧瞧,他還是他。

他在這間屋子休養,一待就是半月。

二孃時不時來這間屋子和他交談甚歡,瞭解到公子的琴藝非凡,她看向這個少年郎氣宇非凡,琴技獨眾,便心生一計,納他為醉苑閣新生琴師,謀以生計。

自此,少年郎重獲新生,得以開懷,彷彿看到了希望,不問過往,不畏將來!!!

休養了半個月,身子大好,時間一晃便到了五月初三,這日清晨,醉苑樓顯得格外的景色宜人。

“我是真搞不懂,媚老闆是怎麼想的,讓一個不知來路的毛頭小子擔當琴師,還和姜先生平起平坐,這不明擺著侮辱姜先生嘛?”

苑閣男雜役小廝阿生內有不滿,有意向同做活的雜役小廝調侃道。

“我覺著也是,這少年不過才十五六歲的娃娃樣子,媚姐這番做,確實有些不妥,姜先生在這兒都幹了好幾年了,也算半個老人了,為咱們這苑閣也招攬了不少煙客。他雖平時寡言少語,可待人極好,好幾次幫助過我們這些下人分擔一些雜活瑣事,有啥好的吃食都會想著分我們一些。 可這小子一來,我怕的是以後啊,他會接替姜老的位置,這醉苑樓怕是沒有姜老一席之地咯。”

他們口中的少年,正是被他們救活過來的那個落水郎,媚二孃和少年郎交談了一些,瞭解到他的琴技非凡,然後心生一計就命他當琴師,為他謀劃策,也想著為醉苑樓閣演出曲目換換新風味,多招攬招攬新客。

前兩日,還帶著他和前院先生會面,彼此間多熟悉熟悉,磨合磨合。

阿生兩小廝的這對話,剛巧被路過的二孃貼身婢女紫竹聽到,她也不吱聲地走上了二樓閣房。

紫竹在屋外敲門應了兩聲,待屋內傳來喚應,她輕輕推開了門,一進門,就能感受到屋內的獨特性,閨閣內部佈置精美,牆上掛著錦繡的屏風和彩繪的畫像,屋內充斥著桂花、檀香香氣。

婢女紫竹進門後單手合上了屋門,兩手託著茶盞模具和糕餅點心輕放在那蓋著紅豔豔條布的圓圓正正榆木桌上。

她熙熙微微地斟著盛有綠茶的折腰杯,來回輕輕晃動,茶香四溢,聚香匯杯。

正坐梳妝桌上前整理著自己的亮發裝飾的風塵女子聞香而起,嗅嗅鼻子,託言之:

“這茶好香啊~~”

“這是剛從西南進貨的綠茶,聽聞隔壁的茶老闆生意極好,我便一早前去買了些,煮好了先給媚姐嚐嚐鮮。”

媚二孃右手接過茶器,左袖上揚遮茶盞,飲過小口清茶,幾番搖著茶盞,

“這茶清甜甚好,澀而鬱香,好茶。對了,你待會兒叫阿生阿益他們明早多采購些,用於招客,給客人也嚐嚐,換換口味。”

紫竹接應過了媚二孃的話語,這事她記下了。剎那間,她腦子一閃阿生阿益方才的閒話託言直口道。

“媚姐,你真的打算留下那個小公子麼?”婢女紫竹一邊斟茶一輕語說道,“最近奴不少聽聞有小廝在背後議論小公子……”

紫竹會緬一下,與媚二孃相望卻之,

“這件事,我自有打算。這上官公子有一身琴技本領,我看好他,只因他剛來,有些陌生,時間久了,大家自然會明白的。”

原來小廝口中的少年,正是前幾日媚二孃她們所救的落水少年郎,是他上官公子。

二孃心思縝密,飽腹自信託言之。輾轉一側,換了嚴厲態度,“到底是誰在背後嚼舌根,下次待老孃逮到,決不輕饒。”

見二孃如此決絕,紫竹不再追問下去,隨後再次斟滿一杯熱茶遞給二孃繼續品鑑。

時間流轉,這日來到五月初五。

端午節已至!!!

樓院上下張燈結綵,煙客滿座,臺上琴笙合鳴,百舞齊豔,臺下桌面上,美味佳餚配雄黃,籺粽吃食應端午。煙客飲酒對詩,左右懷抱美人,暢歡無阻,喜氣喧囂聲,渲染了整條街,好不熱鬧。

上官延演奏完琴曲,臺下眾人連連稱讚,琴技之高,他收拾一番正準備回房去。路經院內別亭,遠處看見一寬闊中透著幾分傷感的背影正對酒賞月。

原不想去打擾的他選擇繼續前行回房,卻被亭院之人的呼聲叫住了他。

“上官公子,可願陪老夫對飲一杯。”

那聲上官公子,有力度同也夾雜著幾分親切之意,雄厚中不失幾分溫柔。

上官延聽聞喚其名,不急不躁緩緩前去,心中疑問,這人是誰?漸漸走近一瞧,心中不禁小驚,“姜,姜先生??”

上官延向姜先生行抱拳禮——雙手合十,向對方鞠躬,“先生。”

姜先生聽到公子回話,轉過背影看向顧青延,側過身來,藉著月光映在姜先生臉上,不禁細看,他的眼角泛有淚花,像是剛哭過,他隨手拿出一新的酒杯斟滿了酒。

“小公子請坐,來與老夫對飲一杯。”

上官延心中疑問漸漸濃深,好奇心直湧心頭,心慮姜先生是否知不知他尚未成年,沾沒沾酒,然則,上官延也沒有多慮,竟上手接過姜先生為他斟好的酒對飲小口。

片刻,只見上官延口角難受,神態略顯苦辣作態,坐姿倒是端穩,未曾動搖。

姜先生看出他的感受,彷彿心知肚明,早已看穿他不勝酒力。

“上官公子,沒喝過酒吧!”

“未曾。”

上官延嚥了咽嗓子輕聲回道。

姜先生卻失聲笑道,哈哈哈哈哈。

“我兒和公子你一樣,頭次喝酒都是這番作態,不過你啊,比他強多了,他只是小嘴呡一口,不到片刻便滿臉通紅,像是喝個了大醉似的。我跟他說呀,好男兒嘛,志在四方,就該喝喝酒壯壯闊氣,以表大丈夫姿態。”

上官延聽言有趣,像是找到了話題。

“姜先生一人飲酒賞月,可是在想念著小郎君和尊夫人吧。”

聽言,姜先生收起了笑意,面色肅然,他舉起酒杯,杯中之酒隨口一飲而下,微微舉頭望向那輪孤月感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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