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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黃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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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的拖拽,他的速度真的很快,我能明顯感覺到風颳在臉上,連穿過樹林都能感受到枝椏的抽打,被身上的鎖鏈捆得近乎窒息,極強的氣壓衝的我說不出話,我強撐著不要在路上昏倒,艱難的睜著眼睛,不知不覺的把視線聚焦在前面這個看起來很nb鬼的手上,在他手中一切痛苦都有了實感,我無暇再去仔細感受這一瞬間恢復感官的喜悅,不,我完全沒有喜悅,只覺得自己前幾天因為失去感覺而苦惱的行為特別賤。一路上不知道都剮蹭到什麼不明飛行物體,眼淚放肆的淌出來就好了,正好我有點迎風流淚,鎖鏈又緊了,硌的我想吐,我忽然好希望自己暈一會,也不知道這條路有多遠。

此時我躺在地上,等著視覺聽覺一點一點恢復,或許是因為死的時候頭被掰開了吧,在空中被甩來甩去的沒覺得怎麼樣,現在猛地停在這才開始感覺頭疼欲裂。周圍的環境都清晰了起來,水流翻騰的聲音也灌入雙耳,隨著感官的恢復,左側頭部的痛感更加強烈。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但是剛才這個人的能力已經讓我明白自己在這裡要低頭做鬼了,我知道旁邊還有個人在,他不會放任我在這裡躺太久,可能鬼也有求生欲吧,我強忍著頭痛爬起來,只覺得天旋地轉的跌坐在地上。

“這裡就是黃泉”一道聲音從頭上傳來,他的聲音聽起來很剛正,聽起來有點耳熟,公事公辦的語氣,像是準備跟我介紹一下這個景點,又好像在通知我“到站了,同志”。我到現在也沒看清這個人(鬼)的外形,我有點怕他,所以還在嘗試著起來,可能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候鬼也會爆發出無限潛力吧,我總覺得自己現在必須得站起來,不能再耽誤他的工作,不然就會被毒打一頓。

我晃晃悠悠的起身,才發現身上的鎖鏈已經解開,我左手捂著頭,整個身體都要向左耷拉,他拽著鏈子幫我穩了穩站腳,又給我一些時間緩緩,我不敢耽誤太多時間,剛剛站穩就忙向他說:“主任,我這邊可以了,別耽誤了您的工作。”他們這是不是叫主任啊?反正主任總不會是什麼忌諱的稱呼吧,哎呀應該叫大人吶,先這樣吧。他是完全不會跟我廢話一句的,見我沒問題了扯過鏈子就把我往前拽。

不過十步我們便踏上了前面的一座石橋,前方光明澄澈的景象突然變成了一片荒蕪,他拽著鐵鏈的手突然一緊,我被他晃了一下,才回過神看向他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麼我莫名的看到了一陣失望,也不明白他在失望什麼。走在橋上一切才露出原貌,方才看到的黃泉中蒸騰的水汽此刻卻化為了飛揚的塵埃,翻騰不息的流水聲也不是來自泉水的激盪,而是泉下餓鬼的哀嚎聲,每往前走一步就越能感覺嘲哳的聲音在慢慢迫近。塵埃逐漸變得泥濘,甚至漲起了潮,一潑淤泥拍在橋邊上又滑下去,一下一下,我盯著腳底,我往前走,那一片又一片的淤泥就跟著我往前湧,知道他們是衝我來的,我看著前面那位鬼差融入灰塵中的背影,他頭也不回的在前面走著,好像不論我在後面發生了什麼他都不會care我一下。

我沒打算叫他,不可以每到一個陌生環境就下意識的依賴別人,我現在必須做的就是盯住這些餓鬼別順著橋邊爬上來,或者把我拖下去,我敢斷定落到它們手裡我一定會被啃成碎渣。汙泥潑在我褲腳上,我急忙躲開卻感覺一股力量在將我往下拽,我彎下腰扽緊褲腿與它爭執,冷不防的與汙泥中的一雙眼球對視,就聽咔嘶的一聲褲子活活被撕去了一塊布,我盯著那雙眼睛,慌亂的向前跑,它的眼神癲狂而扭曲,令人心生恐懼和噁心,又讓人無法擺脫。

撞到人了!我驚恐的抬起頭,他停住了腳步卻還是沒有回身,看著他的背影我卻只覺不寒而慄,剛才怕被打死,但現在我卻希望他生氣的話請直接將我一招斃命,別順手把我掄到底下那渾湯子裡就行。他還是一動不動的,我渾身汗毛直立的僵站著,好像在等待他對我的刑罰。眼淚不由自主的淌了出來,太多倉促又荒唐的死亡讓我忘記了死不是一個結果,而是一個過程,現在我要面對它,今天最不應該的就是流了太多淚。我從恐懼失神中走出來,告訴自己這只是輪迴的一個必經環節,既然來了黃泉就是要去投胎的,我又沒有犯什麼錯,順順利利的把這一關過了就好了,這應該是地獄的正常畫風,好不容易做一次鬼,見了這世面好好體驗就行了,就當是在鬼屋玩一圈,這要是被嚇退了那你下輩子投胎八成還是沒出息的東西,不許怕!想到這我心裡不受控制的升起一陣陣的恨意,這一望無際的黃泉下有多少餓鬼,還有這個該死的鬼差,這裡彷彿只有我一個人在害怕,新死的鬼要這樣被玩弄嗎?天殺的別落到老子手裡!我回頭惡狠狠的看了一眼剛才抓我那隻餓鬼,果然它見我面露兇光,眼神中的變態光圈都縮沒了,欺軟怕硬的廢物,難怪大家都是鬼,你們卻在泥湯子裡混,我心裡默默起誓要是真的就栽在這過橋路上,無論透過什麼方式我都要混上這片的老大。我默默的看著這片泥湯子,忽然有一種想跳下去淌一圈的衝動,心裡已經暗自開始了衝刺泥湯一霸的職業規劃。

想到這我又看向了前面的鬼差,抱著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我的大腦不受控制的扯遠了,到現在我已經有了在黃泉安家的打算了,我忽然很好奇,心想:“他為什麼這麼強,呃,或許只是比我強,還有許可權抓我,這裡是不是可以考個公務員啥的。這人一身黑應該是黑無常吧,個子很高,看手和身段都是人,萬一真是像流傳裡說的淹死鬼,那腦袋不得跟豬頭一樣,但是身上看著挺細的,那就是那個吊死鬼?那眼凸舌頭伸老長的看一眼也挺要命啊。要在地獄混就必須要接受他們奇異的外表,或許還能交交朋友吧,克服外表障礙我在地獄生活會順利很多吧……”我越想越覺得有門,投胎什麼的要是能爭取我會盡量爭取不要,剛才一直沒機會好好看看他的正臉,現在卻急切的想挑戰一下自己,大哥,為了我以後在地獄職業生涯的順利開展,我先衝了!!!

果然這裡不是能容我放肆social的地方,還沒等我說話,他就轉頭用及其冷淡的聲音跟我說了一句:“餓鬼能碰到你,可見你生前業障不小。”說著便拉著我繼續走。我看到了他,謝謝,是人,長得還挺清爽的,稜角分明,眼神堅定,剛才看著人走路就應該想到的,這人生前一定是個軍人,他面龐剛毅,眼神卻柔和沉靜,看起來像是無論你犯了什麼錯都會原諒你無數次的人。死了還這副德行,看來生前是被珍重的人害死的,蠢蠢的很安心哈哈哈哈。

但是???“總之是沒違反人界的法律。道德方面應該也沒什麼大問題。”我現在完全是橫掃恐懼做回自己,我就直直的盯著他,不一會就見他眼珠亂轉眼皮亂眨還故作嚴肅的咳嗽了兩聲,這套操作……這個人我應該是見過,太熟悉了太熟悉了。

我眨眨眼睛說:“我真的沒幹啥傷天害理的事。”

“塵埃池中的餓鬼只能以惡業為食,你身上有他們想要的東西。”

“……哪個拆尼斯不吃點葷菜啊,你知道中國的飲食文化有多偉大嗎?”

“待會進去不要嘴硬,惹惱了裡面的人,隨隨便便給判個什麼罪名也是有的。”

“徐副官,你嚇唬我啊?”傻里傻氣又喜歡板著個臉的傢伙,我早該認出他的。他臉上緊繃的表情突然化解開,眼睛微微睜大又皺起了眉頭,只見他揮手收回了本就鬆鬆垮垮的鎖鏈,他抿緊了唇,眼神中逐漸夾雜進一絲急切與擔憂,緊張地對我說:“遲淼小姐……我知道你不是作孽而不自知的人,你到時……只管坦白一切罪過,蔣局尚可從輕發落。”

“我為什麼要被從輕發落?我莫名其妙被弄死你們有人管嗎?”死前的夢境應該跟他脫不了干係,我忍不住陰陽了他兩句。

吵著吵著我們已經走下了石橋。橋畔長著一株顯眼的枯草,對岸是一片乾裂的荒地,我說這本應是寸草不生的,他告訴我那是內障餓鬼母,內障餓鬼喉嚨狹小如針,只能吃下嬰兒的魂魄或以自己的身體為食,她取了嬰靈被罰為永枯草了。

“吃了嬰靈就要受罰?那不就是讓她吃自己嗎?還講不講理啊。”

“難道那些被取了性命的嬰兒有錯?”他不可思議的看著我,我不屑的看著他眼中流露出的震驚和失望,說:“ 她都是餓鬼了,還要她怎樣?”

“那是她前世應當償還的業報。”

“那我也是?可是張馳明明說我壽命很長的。”

他不做聲,這世上不合規矩的事那麼多,大家都心安理得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卻在面對最疾苦人和鬼時又擺出一副法不容情剛正不阿的姿態,好像法就是為了最底層的人和鬼制定的,人間、地獄都不過如此。

“身為餓鬼已經是懲罰,又要立個什麼不得食嬰靈的規矩釣魚執法,叫他們一邊受飢腸折磨一邊又受道義審判,你們可真會玩弄底層鬼啊~我看嬰靈不過是推動餓鬼道業力的工具,跟那株枯草恐怕是半點關係都沒有。”他接不上我的話,笨,我不想跟他說那麼多了,他這樣赤誠又木訥的性格,難怪死了這麼多年在底下也才混上個跑腿的活。

“……生前惡多善少之人,受塵埃沒魂,膽顫渡黃泉。我去接你的時候蔣局就已經安排人查你的檔案了,待會到了一殿會安排其他冥司跟你談話,你態度好點,好好配合大家工作,投胎的名額……我會想辦法幫你爭取的。”他伸手憑空在荒蕪推開了扇門,是一個辦公大廳,鏈子又虛虛的掛在我身上。

見我只顧著觀察這處大廳,他輕輕的拉著我往前臺取號處走,也不知道下邊這機器是用電啊還是用啥新能源啊,這電子屏咋這麼眼熟呢,我不由自主的摸上了那個螢幕,身份驗證只需要覆蓋有掌心掃描生前業力檔案即可,操作起來還挺上手,“身份核驗不透過”……剛才前臺的小姐姐見到徐衛貞拉著我過來就去服務別的鬼了,整的我現在也沒個人能諮詢一下的,我斜眼看了一眼徐衛貞,他也無奈的看了我一眼。

他在螢幕上點選:

“陰司代理”→“拘魂使-黑無常:徐衛貞”吼,拘魂使~徐衛貞~我陰陽怪氣的讀了兩聲,他用極其無辜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好像再說“大姐,你又在幹什麼?”

語音再次提示:請將掌心對準掃描臺→“拘魂使-黑無常:徐衛貞”

“ 身份核驗透過✅”

幾乎沒載入到一秒,隨後介面跳轉:【陰曹地府(酆都冥府)服務一體化平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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