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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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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人張馳實名舉報我姐遲淼同志,12月9日整日未回家且有嚴重的夜不歸宿趨勢。”

給孩子急得發顛···半夜張馳坐在床邊胡思亂想:“她去哪了,怎麼還不回家,不會是被外面的野鬼拐走了吧····”,“她不能是反悔了吧,哼,我沒她也一樣過,但是明明拉過鉤了呀,人類什麼時候可以把騙人這個功能退化掉啊,怎麼走了也不說一聲”,“她那個狀態感覺是悄無聲息的灰飛煙滅了也不奇怪,難道是當時施法出的那個問題的影響嗎?”···

奈何這幾天身體還不是特別受控制,最近還沒完全恢復好,一到十點左右張馳就又瞌睡了起來,即使很困了,張馳還是想再等等,就這樣熬到了十點半,然後顧不上洗漱就帶著擔憂倒頭大睡。

睡眠質量還是一如既往的好,早晨還是一覺睡到九點,十二歲魂靈恢復期+青春期,他第一次有點想賴床,他確實也賴了。張馳做了最壞的打算,決定今天在不透過請示遲淼,也不探求和遵循遲淼記憶的情況下獨立的度過一天,於是他在床上賴到了11點,他感受著這副身體的焦慮和反抗,最後被迫起身發了會呆。他細數著自己過去孤獨的日子和當初奪佔遲淼身體時嚮往的新生,其實一切正在迴歸正軌,繼續按自己當初的想法過下去便好,就只當遲淼那幾日的陪伴是一場溫馨的美夢。

上一次由於能夠感知到原主魂靈的存在,張馳一直無法心安理得的享受本屬於原主的一切,兢兢業業的做著替身。人間十三載,這世上卻沒有一樣東西是屬於他的,沒有人知道張馳這個人,連哭都不是為他哭。離開那副身體後他獨自漂泊了許久,和在人群裡體驗的孤獨好像沒什麼區別,他好想做一次自己,琢磨明白自己這份心思他用了十個月,找到重生的方法他用了十年,這一次他只想做自己,扼魂之術是他唯一的選擇。

八字相符的人好找,但長生之象張馳實難把握,修煉隨緣,他十年來也只研究個半吊子水平,直到遇到遲淼,這個人五行屬火,也果真活得像太陽一樣,熱烈又孤獨。“八字吻合,只可惜是女身。”張馳搖了搖頭,轉身準備離去,但是轉悠一圈又回到遲淼這。十年了,這麼合適的人任誰碰到也不能隨意放棄,當張馳意識到自己已經跟著遲淼好些天之後,心裡也明白了,應該就是她了,這都是緣分命數,不是自己非要她的命不可。

不會有人知道的,把她的魂魄永遠封禁在那個夢裡,就永遠不會有人再來打擾我的人生。

張馳走到鏡子前,低下頭笑了笑,當時遲淼也是這副表情,告訴他張馳就是張馳,不用成為人,也不用偽裝成遲淼,就只管去做自己。12歲的魂體已經和遲淼差不多高了,“明天就要超過你嘍。”張馳落寞的笑了笑,照照鏡子還是可以看見她,多看看夢裡還是會夢到。遲淼衣櫃裡的衣服都偏中性,張馳挑了一件和他身上類似的條紋短袖,這是他和遲淼的外形最相似的一天,他珍惜的盯著鏡子,“我們這樣也算是一起活下去吧。”

在張馳的視角里,鏡子前永遠有兩道人影,唉,其實這樣就行了,或許他真的不應該奢求那麼多。

如果現在遲淼還在的話,可能會下跪拜拜文曲星然後再朝西北方位磕三個頭,我家孩子居然主動坐書桌前面學習了,神仙祖宗保佑啊···遲淼是這副顛樣的,張馳被自己的腦補逗笑,他是想研究研究遲淼便籤牆上的每日規劃,之前只是看了個大概,每張便籤上的運動、學習、飲食、作息都包含,想著或許以後獨自生活了也可以借鑑一下。

好吧其實是遲淼的數字油畫還沒有填塗完,畫板就立在書桌的左牆角,張馳注意到後走到書桌前,這時才發現書桌上有一封信。

···

冥界?張馳死了這些年卻從未去過什麼冥界,原來人死後真的有去處啊。

右上抽屜的夏季衣裳···張馳走到櫃子前蹲下拉開抽屜,果真有三個透明的收納袋,竟然要夏季的衣服,難道冥界不分冷暖嗎?那也挺好的,遲淼最後在家那幾日總是嚷著冷。遲淼的衣服都比較保守,夏季的衣裳也挺嚴實的,張馳沒有囫圇將整個袋子都騰出來,特意挑了幾件雪紡的長衫長褲和寬鬆的短袖,還有單獨掛在衣櫃裡的綠色碎花裙子,最後想了想還是拿了一件毛衣一併包上。

他捏著那個採購單子,哦不,是遲淼的信,看到下一項撓了撓頭,“嬰兒的衣服?最小碼的···”。張馳揣著疑惑穿戴好出了門,走到友誼路橋頭東側的母嬰生活館。

自打離職之後遲淼就開始在姨化的路上一去不返,但是張馳畢竟是個年輕男孩,一出門總是特意戴著個黑框眼鏡裝嫩。

“姐姐,這裡有嬰兒的衣服嗎?”聲音也是夾夾的。

“有啊,要幾個月孩子穿的。”

“剛出生的寶貝穿的,就是剛用穿衣服的時候穿的那種,最小的。”

“這邊都是,面料都是最好的,中等一點的就是中間這排。”

看眼標籤:“買5件這個,一模一樣的。哦,姐,這裡哪有賣紙錢的地方嗎?···”

拎著一個小包回了家,紙錢夾在衣服袋子裡,其實到那邊問過了才知道正常燒紙都是買那種大黃紙和紙元寶,可能是因為不耐燒所以印著閻王爺爺的冥幣都是贈的,遲淼要買這個應該也是圖它燒起來方便吧。

可是···噠姐,你的衣服沒有體積嗎??張馳犯了難,這邊隔幾步就是個警務室,還有巡邏警車,這麼多衣服燒起來陣仗太大,保不齊會被抓起來,時間拖的太晚這副身體又得睡覺······

先燒錢吧,張馳拿過桌面上擺的香薰蠟燭,是前幾天剛去驛站取回來的,遲淼生前還沒來得及用上,這麼大一杯正好燒紙。這幾天張馳也總是跑去給遲淼取快遞,什麼華子抱枕啊、“我在Horgos很想死”的擺件啊、印著“小貓愛你”的塑膠戒指啊、龍符咒耳機盒啊、貓和老鼠東北花身份證收納套啊···當時被遲淼催著去取這個香薰的時候,張馳還問她為什麼總愛買一些沒什麼必要的東西,現在一看,有些看似沒什麼用的東西,死了還真就讓她用上了···

去廚房拿了打火機,張馳順著閻王爺爺的一角點著,心裡唸叨著遲淼的名字,火焰燃了起來,一張一張,最後燒得只剩下燭光,燭杯中溢位淡淡的香味,是梔子花。張馳嘆了口氣,架子裡的香水大多也是梔子花,連空氣清新劑的味道都是,遲淼是真的喜歡梔子花,之前在家時也催著他噴過,只是那時她已經什麼都聞不到了。

拉開抽屜,張馳把眼鏡框摘下摺好了放回去,放眼鏡的架子是用貓罐頭的包裝盒改的,遲淼這人表面上什麼都安排的井井有條,其實家裡的破爛可以拉出去擺攤,他不禁又回憶起前幾天說出這個想法時,當即就被遲淼女士告知這些都是她的寶貝,還強行命令他好生保管。他拿起隔壁盒子裡的塑膠戒指,這個破爛遲淼也沒來得及戴。不過塑膠應該是可燃的吧···

枉死哭城裡,有些人表面上像只卡皮巴拉,實則心裡擰成麻花。

Entanglement(糾結),白天正是找尋黑豆的好時機,可能這個時候我應該先去安撫髒蛋,或者先借著有光亮的機會使勁看書,但是我都沒有。我能被坑到這裡來就是為了找黑豆,髒蛋有自己的母親,他們的因果我不能介入太多。

人把事想明白是很容易的,但能不能成事都是看狠不狠得下心。我是知道自己的,一旦決定要割斷與髒蛋的糾纏就不會再動搖,連最後想往髒蛋的方向看一看都被自己阻攔下,我在心裡告訴自己“可別他媽裝了,像你那個爹一樣。”

這招百試百靈,於是我立刻起身張望了一下這些嬰靈,又目測了一下這塊地的面積,我在臨近出口的城東邊,嬰靈墮入的地方是在城西,考慮到黑豆可能會被壓到土裡,我匍匐在地一寸一寸的扒拉著地面上的土,逐漸往城西方向去,這回我是終於知道什麼叫地毯式搜尋了。

城西的嬰靈簡直是太多了,比城東多了幾倍都打不住,這邊的哭聲可以說是震耳欲聾,但是小孩子聲音嫩所以也不算是嘔啞嘲哳難為聽,只是我耳朵常年帶耳機一向敏感,這種嘈雜的哭聲令我煩躁。這個地方真的很大,幹起活來時間流逝的極慢,不知是過了多久我才完全從東到西捋出一條線來,這麼遠的距離,我們黑豆那麼小恐怕是沒能力挪動到城東去,我決定這幾日大不了先留在城西,先把西區從北到南捋上幾遍。

休息了片刻就打算繼續開幹,卻感覺小腿一陣刺痛傳來,我立刻掙開一下,那孩子的手還是死死的攥著我的裙襬。他皺著臉,臉蛋哭的通紅,細軟的胳膊因為拉著我的裙角而微微抬起,我不忍,這孩子都會爬了,卻仍然只能停留在這邊,恐怕他一次出去見父母的機會都沒爭取到過。這麼慘的地方居然也有層次之分,亡靈之下有餓鬼,地府之下有地獄,枉死哭城的西邊是更悲慘的枉死哭城。

這孩子哭的真叫一個可憐,他渾身上被牛犢子舔了一樣,粘了吧唧的,我把他撈過來抱在懷裡,沒想到我沒嫌棄他,他倒只給我抱了一下便掙脫了,原來真的有小孩不吃我這套,他應該是不太喜歡我抱,但還是拽著我的裙腳。我只得陪著他在這片待著,把以他為圓心,裙襬為半徑的這塊圓形區域先摸排出來,沒一會他抓夠了便放開我,爬到一邊自己撅著屁股哭去了。

後來我發現這邊的大部分小孩都是一動不動的,像剛才那樣能動的不多,為了不打亂我的路徑規劃,遇到小孩躺在我的線上我會一個一個把他們挪開,而且我爬過的地方能讓他們獲得一些安撫但也沒什麼大用。他們大多眼睛都沒睜開,反正他們看不見我,我自顧自的在這裡刨土,心裡卻偷感爆棚,感覺自己像一隻入侵這片土地的大老鼠。

不知過了多久,城西已經被我扒拉出好幾條線了,累的時候我會往城東邊望望,我習慣了在那邊,總感覺那邊是像家一樣,是有人會一直等我的地方,也不知道我的朋友們來了看到我不在會不會擔心。但是既然決定來了就不能顧念那麼多,在地上坐著發呆了一會,我晃晃腦袋,繼續開找。

“嘿,真種地啊?你打這壟能用嗎?”不遠處傳來熟悉的聲音,是穆深。

“哎,穆深大哥,你咋到這邊來了?”我抬手擦了擦額角,竟真擦到了一些汗水。

“我把你的快遞送過來,嚯那一大包,我看都是些小孩衣服就都撂在城東了,這有封信和一些錢我尋思當面給你,讓我一頓好找啊你。”他叉著腰裝作要埋怨我,一會又從口袋裡掏出一沓錢和一封信。

“快遞?這還能送快遞啊?哎呀,真是辛苦我深哥了。”我接過錢和信,忽然有點茫然,這裡完全沒有花錢的地方。“深哥,咱們這片的物價是···”,幾億幾億的別整的像辛巴威幣一樣,至少這幾億能夠我買一沓草紙和一根筆就行。

“啊,不知道啊,其實咱們這錢已經差不多被淘汰了,我們這都是互存互取,按需分配的。這樣可以避免不必要的階級層次形成。”

呃,sensible明智的,reasonable合理的,big picture thinking有格局的···那我讓他燒錢的時候周全為什麼不攔著我點,這個人。

“手機也不要錢?”

“主管部門開具證明申領,再說除了冥司一般沒人能用得到這種通訊裝置啊。”哦~也是被那個賤人給耍了。

“那要是這邊的鬼想見陽間的家人怎麼辦啊?”

“申請通訊證啊,這個卡的不嚴,但要是被陽間的人發現了或者把孩子稀罕生病了就會勒令100百年不許再申領了,這種情況很多,當然你現在不行。”

“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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