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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城北郊,他曾相送一位陌生女子逃命至此,而近在眼前的幾間民宅就在面前。不錯,這兒便是石任意連夜護送姚彩蓮歸家的地方。
助人已矣,本該就此別過,相逢不知何年何月亦或是再無相見的機會。然,為了好朋儕---黃宗吉,任意決心親自上門拜會姚彩蓮,相問細枝末節,因著他亦不知黃宗吉所涉案情。
好朋儕的為人他是信了的,與旁人交集總覺著少了真心實意,而黃宗吉則令他毫無謹防,誠意相待,共論“生死之道”。
衣裝簡陋,他以農人的褐衣著身,肩頭一褡褳,若不是面容非凡,旁人才不會在意他。
為的便是避人耳目,他悄然而來,為了見一面姚彩蓮相問之後便會匆匆趕回家中。他此番出門可沒告知父親來了縣城。
輕輕邁步,這處民宅與邊旁的民宅相較差不離,都乃小戶人家。不過,姚彩蓮遭山賊所害,逃出魔爪也算慶幸。
“敢問屋裡有人嗎?”他敲了敲茨門。
並無人應話,他只好再度叩門,仍舊無人理睬,看來,屋中沒人在家。
既然來了,他也不便就此無功踅回,遂坐在門檻旁。寒氣漸漸重了,冬日時節他雙手皆揣入自個袖中取暖。
暖日不知何時從濃雲之中探出,頓時天地一片光彩,而他則因著起得早趕來縣城,這會閉目思忖之間便睡著了。
不知何時,耳畔傳來輕言細語:公子別怕,一切有我在,你那繼母為人歹毒,我要替你狠狠懲罰她,出出惡氣。頓時,一位美妍的女子---於瑤素就目露兇光,取出一紙包,就往盛滿了飯菜的碗裡倒入白色細末。他目瞪口呆,瑤素這是作甚?難不成想要毒死他的繼母?
一陣寒風吹來,他哆嗦了起來,此時他才睜開雙目,原來方才是在夢中見著了瑤素。
但,瑤素如此狠心嗎?嘆了口氣,責怪自個怎會平白無故做這樣的噩夢?
真真奇了怪,屋中無人,那這家人會去哪?這都亭午時分了呀!
踱步來回,腹中飢餓難耐,盼來盼去怕是無人歸來了,再等下去就不值當了,乾脆,用過午膳下晝再來瞧瞧。
如此這般,石任意沿街擇了一間酒館,要了酒菜。昔時,不善飲酒,但今個就他自個,小酌兩杯歇歇腳,解解乏亦好事一樁。
縣城裡的酒館比之村中的酒館可就差異大了去。先不說基築用料考究,就算酒館之中的營飾都邃密許多。
啖啜之間,他則遙憶與黃宗吉一道撫琴、爭論的過往。黃宗吉琴藝佳、詩文精、脾性遜,與他石任意十分投合。
也者世事皆不好定論,石任意與黃宗吉談論“生死之道”終無結果。而,此時,善惡也無法辨明認清。
緊鄰石任意一旁的酒桌,乃一胖兩瘦三位男子,閒說了些話之後,頃刻話鋒一轉,便是那位體胖男子說起一樁奇案。說是有一山賊作惡多端,乍然他良知不盡,閒逛街頭遇見一無賴當街欺辱一弱質女流,憤然之下動手就教訓了無賴一通,不想,出手過重,竟活活打死了無賴。
官府不問青紅皂白,反正已將山賊捉拿,草草斷案,便要將那山賊問斬。旁坐兩位體瘦的男子則紛紛輕言輕語替山賊打抱不平。
捉拿歹人乃官府的分內之責,但官府要問斬替人出頭而行善的山賊,莫說旁人,石任意也頗覺不該。不過,他隱約聽來鄰桌三人所言的山賊民曰:劉大。
一番用膳完畢,他付了碎銀一兩,之後便步出酒館,一路行步,一路尋思。劉大這人名諱倒也與先前一山林之中遇著的山賊名諱一模一樣,恐怕正是同一個人。
街途人來人去,從他身旁匆匆而過。他的裝扮就是一庶人模樣,是以便無人在意他的出現和不俗的樣貌。
無人在意更好,他本就不想招搖,現下,他還得去姚彩蓮的舅舅家見上姚彩蓮,探問黃宗吉一案的內隱,畢竟,從父親口中說出的未必詳明。
兀地,正待他原路踅回去姚彩蓮舅舅家之時,一似曾見過的健壯中年男子從他眼前路過。
他?……他不就是劉大嗎?怎會?……怎會在街途閒逛,看來他在酒館之中所聽來的劉大並非同一人。
即便如此,他與劉大萍水相逢,出力搭救了他的兄弟,之後再無相見的心思。如今,他可不想與山賊交集,以免壞了他的名聲,對他造成不利。
本想轉身側行,避開劉大。然,劉大一個隨意轉眸,生生就瞧見了石任意。
“小兄弟,請留步。”
不得不留步,石任意瞧著劉大。
劉大身著褐衣,雖然平頭百姓裝扮,但生的魁梧,雖說中年,異於旁人,輕易從人群之中便能辨認。
只因多看了兩眼,他認出了劉大,劉大也認出了他。
幾個健步近至石任意身旁,劉大雙眸有神,和藹的看著石任意。“真的是你呀!小兄弟,你怎會在此?”
石任意抱拳略施禮。“幸會!”
“嗯!好!一別月餘,小兄弟救我二弟,今日相見,若不嫌棄,就由我做東,請你吃酒。”
“太巧,方才在下已吃過酒,正……正出來酒家。”
“哎呀!”劉大右拳砸在自個的左掌之上。“那真可惜了,要不……要不還請小兄弟去我那陋室歇歇腳。”
蹙眉,眸光愣愣,石任意並未接話。
劉大兀地哈哈笑道:“我也無何用意,只想請小兄弟去我家中坐坐。”
人家盛情相邀,他不去可不好,但,此人真個山賊假不了,去了會不會生出意外?
未及多思,那劉大已然上手,拉著石任意的胳膊就走。
也算巧了,劉大所住之處竟個離姚彩蓮舅舅家不遠,而巷陌之中,一尋常百姓家便是劉大的家。
“小兄弟,快快請進。”劉大笑意融融。
石任意連忙點首,也伸手作請。二人便一道邁入門檻,入了堂屋。
家中出來一位婦人,慈眉善目,微胖體態,粗布棉襖在身,但已含笑而來。
“這位小兄弟就是上回我跟你提及在山中救了老二的那位。”劉大朝著面前的婦人說話,略頓了頓又道:“紅繡,你去砌壺茶來。”
婦人頜首,朝石任意道:“小兄弟請屋裡坐坐,一會我便送茶來。”
“有勞伯孃。”石任意明知無法回拒別人的好意,而後便抱拳施禮。
婦人---紅繡不再多言,起步就往裡屋裡去。
民宅一座,內裡常模,看來這位劉大果真不是監牢裡待斬的劉大。
既然來此,石任意也不必過於拘束,他好奇,索性就打算直接相問。
那劉大端來點心。“小兄弟請用。”
石任意起身以示敬意,而後落座,隨意拿起一塊酥糖,放入口中。
瞧見石任意就歡喜,劉大念念不忘他的出手相助。“小兄弟,上回匆匆別過,還未請教小兄弟尊姓大名呢!”
“哦!在下……在下石任意。”
“石公子啊!幸會,今兒還要蒙謝上回你救了我二弟,多話我一粗人也不曉得怎麼說,你我既然再度相逢,那我可不能輕易放你回去,下晝,我就喚來我二弟、三弟、四弟今晚我做東,好生請公子吃酒。”說話間,劉大便笑開了大牙。
從面相來觀,劉大乃是性情中人,豪爽脾性,無所遮攔。
略沉吟,石任意便直言。“晚輩有話想問問前輩,只是……”
“有話就問啊!我劉大知道的必然直言不諱。”劉大拍著胸口說話。
“那晚輩就斗膽了。”雖然打算直言相問,瞧著面前山賊豪爽,若是燥了起來,恐怕就沒好脾性了,是故,先個有言在先也不為過。“一會之前,晚輩在酒家聽人閒話,也別說多巧了,出來酒家門前就與前輩相遇。”
“閒話?閒話什麼……”
“嗯!在我隔鄰桌有三位酒客,他們閒話家常,說著說著便提及一位江湖人士,乃俠肝義膽之人,路見不平,出手相助,救了被無賴糾纏的弱質女子,但失手打死了人……”
“之後呢?”
“之後,官府拿了行兇者,說是山賊,且作惡多端,草草斷案就要問斬……問斬……可,三位酒客都覺著……覺著那位江湖人士並非如此,官府這般不問青紅皂白就……”
“就怎樣?小兄弟也替那位作惡多端的山賊打抱不平?”
抬眸,側瞧了眼劉大,而後點首。“晚輩聽來,那三人還說山賊的名諱,名諱叫劉大……”
騰地站起。“哈哈哈!”在自個座椅前左右來回踱步。“不錯,官府要問斬的正是我。”
心中一乍,石任意與劉大也沒甚交集,偏生相問這些個話來,那劉大會不會為此著惱,而況,此劉大未必就是彼劉大呀!
然,眼前的劉大自個倒承認了自個就是即將被問斬的劉大,這究竟為何?
面上多了些許惶恐,但石任意卻故作鎮定。“前輩你……你……”
“小兄弟,這才有趣不是,待今晚我與你吃酒的時候必定一五一十全數告知其中的因故。”
二人說話間,紅繡便送來了茶水。
“小兄弟請用茶!”紅繡先個就給石任意斟茶。
石任意連忙起身就接過。“多謝伯孃。”
而後,待石任意坐定,紅繡便啟口薄責劉大。“你呀!在尊客面前說這些作甚?你那些破爛事就別擾了小兄弟的心情。”
“無礙,伯孃別擔心,晚輩只是……只是覺著想不明白……”
抿唇微微笑之,那紅繡便又朝裡屋行去。
劉大卻故意賣起了關子。“都說今晚小兄弟留下吃酒我必然全數告知了呀!”
看來,劉大有心感激他山林搭救自個兄弟,既如此,那就留下用了晚膳再作細較。然,當前首要的事需再去姚彩蓮舅舅家一趟,反正,離劉大的家亦不遠。
“好吧!前輩執意盛情,那晚輩恭敬不如從命。只是,現下,晚輩還有一件瑣務急需去辦。要不,晚輩先個拜別……”
“到我這來,小兄弟有什麼事只管跟我說,我劉大能出力的必然全力相助。”
“不用,晚輩自個便可處置。”
“那好,那就說定了,待小兄弟完事之後再來我家,我要與你說道些秘辛。”
他本就好奇,劉大的話自然受用,山賊又如何,人家並無他意,只為感激而設宴。“好,晚輩完事之後再來叨擾。”
或許巧遇迎來轉機,此時,石任意還未趕至姚彩蓮舅舅家門時,遠處已瞧見門是開著的。
門前一女子正與衣衫襤褸的老婆子說話,側顏,並未瞧見石任意,而後,那女子從袖中取出了幾枚銅錢,遞給衣衫襤褸的老婆子。但見,老婆子連連道謝,弓腰施禮。
猜出了大體,女子正在施捨討飯的老婆子。
即便老婆子已走遠,那女子依然含笑瞧著老婆子的背影,須臾,她才轉身欲回家中。這當口,她的雙眸掃到了已近至身旁的一男子。
二人四目相對,他認出了她,而她亦覺著眼熟,彎眉聚目,稍假思忖,她立時張開嘴巴,笑意可掬。“原來是公子你啊!快快有請,進屋裡來。”
石任意抱拳示意,頜首,隨在她身旁,二人便就此入了屋中。
自不用說,此女人便是姚彩蓮。
待二人入了屋中,石任意落座,姚彩蓮沏茶送水而來,此刻,二人便說及閒話。
眸光和溫,女子家雖然曾為人婦,但年歲不過稍長石任意一些,如此,姿色不減,雖然庶人衣裝,但也難掩其秀麗,比之於瑤素的嬌豔遜色不了多少。
他也無需避諱她,眸光瞧了眼她。仍舊山額飽滿,玉臉桃腮,盈盈含笑,端正嫻靜。
怎會忘記來此所為?“冒昧今日前來,實在是添擾。”
“哪裡的話!公子有恩於我,我也在尋思何時報答公子,正打算去你家中一趟呢!不想公子已經自個前來,旁個不說,還請公子今晚留下,我為公子接風。”待人接物她也不差。
不過,他可沒心思留下用晚膳,再者,今晚劉大的好意他亦不便再拒絕。擺擺手,搖搖頭,而後他淡淡笑道:“多想姚姑娘,今晚在下已經有約,不敢勞煩姚姑娘。日後,有機會再說吧!”
“這……”她猜疑的雙眸就瞧著石任意。
他再道:“姚姑娘,你也無需掛懷,在下不為吃酒,今日特來見見你,是有一事想要問明,那黃……”
聽來一個“黃”字,她估摸是因著她山賊前夫一事。反正,與那賊人已經決裂,且報了官府,一時半會尚未抓住,但遲早逃的了和尚逃不了廟。“石公子且說來聽聽。”
前因後果需問明,山賊的侄子---黃宗吉究竟有沒有牽涉其中。
他不言,她反倒急了。“公子你要問的是不是黃宗吉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