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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四 章 小山村出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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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金花病逝,胡高悄然離開後,豆腐坊劉老闆一家以及村子裡部分族人經常出入胡家,安慰胡家老兩口,不經意間會問及胡高的情況。

兒子究竟去了何方?胡家老兩口根本答不上來!他們只知道,兒子離家時留下話——不允許去清掃他的房間,等到房間裡沒有金花的氣味時,他就會回來,回來給老兩口盡孝……

可憐了胡家老兩口,把金花娶進家後,眼看這日子一天比一天好過起來了。不曾想天妒紅顏,居然讓他們乖巧孝順的兒媳死於突如其來的疾病之中。兒子受不了這份打擊,悄然離家,至今不知道他身在何方,更不知道他是否還活在人世?每每想到這些,老兩口不禁黯然神傷,無奈嘆息!胡爸爸甚至在某個大雨傾盆的夜裡,仰天長嘯——蒼天啊,你何故如此絕情?既然已經收走了兒媳,為什麼還要讓兒子杳無音信?

可惜蒼天不會作答!若是蒼天有眼,這個世界就不會存在諸多的不公平,更不會有諸多的遺憾!蒼天如真的有眼,他們胡家怎麼會如此流年不利遭逢如此變故?

漸漸地,胡家發生的事被人們剔出了飯後茶餘侃大山的噱頭中,繼而換上張家長、李家短、王麻子大冬天滿街買冰棒、兒孫滿堂的黃老頭迎娶十八歲小姑娘等等八卦頭條!在這個國度,最不缺的就是各種小道訊息!

又一個春節過後,胡高家裡,出怪事了!首先,胡家兩老發現,有那麼一段時間,他們家的水缸天天都是滿水狀態的!一開始,老兩口沒太在意,以為是侄子胡揚或是豆腐坊的李強做的!金花沒了,胡高走了,胡家唯一有能力去擔水的胡媽媽即使有心,始終無力保證天天水滿缸!倒是胡揚,只要他在家,都會讓胡家的水缸再次天天滿水!李強呢,隔三差五也會來到家裡小坐,臨走也會保證胡家水缸是滿的!可是,春節期間,胡揚山上挖藥時摔傷了,一直都在躺在家裡養傷,胡家兩老特意去他家看望過,傷勢不輕,沒有幾個月時間康復怕是不行!胡揚媽媽取水時,偶爾也會給胡家送點。畢竟他們兩家是親兄弟!但也只是偶爾,畢竟家家都有本難唸的經!李強呢,春節前後帶著老婆王雲來過家裡幾次,眼見王雲肚子越來越大,就基本沒有再出現在胡家了!胡家兩老感到奇怪了,到底是什麼人在幫他們家呢?他們百思不得其解!讓胡家兩老更想不到的是,房前屋後的那幾塊被荒廢被閒置起來土地,如今卻莫名其妙地被翻動,似乎還撒下菜籽,幾天工夫,土地裡竟出芽了。看樣子,是趁家裡沒人時乾的,而且活幹得相當漂亮,沒有一絲拖泥帶水!最重磅的是,有那麼幾個趕集天,當老兩口回到家,桌子上擺上了熱騰騰香噴噴的飯菜,有胡爸爸最愛的回鍋肉,最喜歡的糯米酒,有胡媽媽喜歡的韭菜薄餅……這天底下,老兩口的口味只有兒子兒媳婦知道!難道是兒子回來了,不想讓外人知道,偷偷幫家裡做著從前兒媳婦的活?轉頭想想,這不太可能啊!兒子傷心離家,情非得已,他們能夠理解!可如果要說,兒子回來了躲著不見父母,這根本就不可能!從小到大,兒子都很孝順,父子母子之間關係非常好。兒媳婦進門那天,兒子領著她給他們老兩口磕頭時,就曾對兒媳婦說——娶你回來是跟我一起孝順父母,孝敬父母,只要你對我父母好,我們就是一輩子的夫妻,我就一輩子寵著你!如此眷顧父母這樣的兒子,如果真的回家了,豈有不見父母之理?可是,如果兒子沒有回來,那又會是誰在偷偷做著這些事呢?

難道是?難道……

老兩口不敢繼續想下去,因為再繼續想,就只能想到兒媳婦金花的頭上了。已經兩年了,難道她真是陰魂不散嗎?

就在胡家老兩口忐忑不安,百思不解的那些日子,村子裡傳出多人撞見“金花鬼魂”的怪事!據說第一個遇見金花鬼魂的是胡揚的弟弟胡劍!那天早上胡劍去取水,遠遠地就看見有個女人在水井邊上。剛靠近水井,胡劍就被嚇得撂下水桶轉身就跑,他看見了嫂子金花,他很肯定金花在跟他說話,說些什麼,他卻描述不了!他們家的鐵皮水桶就是那天給砸壞的,此後新買了紅色的塑膠桶!第二個遇見金花鬼魂的是村子裡養牛最多的胡三!他那天把牛趕到西山後像往常一樣往回走,遠遠地看見有個人出現在金花的墳前!走近細看,我的個乖乖,這分明就是金花啊,還衝著他笑!他頓時被嚇得屁滾尿流,一溜煙跑回家裡!據說,那以後,胡三再不敢去西山那邊放牛了!

胡劍與胡三,胡家兩老口都去看望過了。按照他們的說法來看,金花鬼魂現身,並不是無據噱頭,不是空穴來風!儘管胡劍與胡三不像在說假話,卻沒有其他有用的證據,可以證明他們遇到的就是金花的鬼魂!倒是胡林撞見金花鬼魂,這事讓人感到蹊蹺,疑竇叢生!據說,那天,他們一行五人在縣城裡喝高了,天亮時才回村!剛到村口,胡林好像很興奮,抱著路邊一棵樹親吻,十分投入!其餘四人覺得奇怪,意在把他拉走。不料,胡林死死抱住樹幹,喊著金花的名字,說他很愛她,即使她死了,也要愛!這下,大傢伙徹底懵圈了!感情是胡林思憶金花成狂,把樹幹當金花了!既然勸不了,拉不走,四人索性回了村!第二天,凡是見到胡林的人,都說他瘋了,目光呆滯,嘴角流水,一直念著金花的名字!

關於這個胡林,曾經公開喊話胡高,要求公平追求金花!胡高與金花初次見面,在劉老闆的豆腐坊!當時,胡林也在場!他是陪爺爺一起來的!不錯,大家都猜到了,胡林的爺爺正是老村長!可以這樣來理解,胡高與金花的第一次見面十分偶然,但是似乎也有其必然,這種必然性在於金家父女同時看中了胡高。父親想要胡高做女婿,女兒想要胡高做老公!胡高呢,也想要金家女兒做老婆!就這樣,老村長高興,劉老闆高興,金家父女高興,豆腐坊裡的人也高興!唯有胡林不高興!本來別人見面相親沒他什麼事,偏偏,他一眼相中了金家女兒!接下來的日子裡,他不止一次希望爺爺能夠出面幫他!這種事,如何幫?別說胡高與金家相親成功了,就算不成功,胡林憑什麼與金家相親呢?要知道,沒有劉老闆,誰也不會認識金家!就算劉老闆給老村長面子,但是,胡高可是在他的豆腐坊裡待了五年。而且,他非常器重胡高,老闆娘更是願意把親生女兒相許,只不過女兒年紀小!可以相信,胡林與胡高站在一起,劉老闆只會把胡高拉過來,與金家女兒牽手!爺爺不肯出手相幫,胡林直接喊話,要跟胡高公平競爭!只能說胡林是自信過了頭!胡高已經成功捕獲美人芳心,又豈能會給他機會呢?

好在老村長以及“胡爸爸”明事理,都沒有站出來為胡林撐腰,這件事除了所謂的“公子幫”成員知道外,村子裡少有人知!所謂“公子幫”成員,都是村子裡富足人家的孩子!他們既是村子裡的新潮引領者,也是新奇好事者!村子裡有人家辦事,這幾處可以看到他們身影——迎賓大道上,隨禮登記處,麻將桌上!反正,什麼輕鬆,什麼好玩,都少不了他們!

有道是三人成虎!好事者說的多了,胡家老兩口幾乎都開始相信這一切。可是想想,除了金花的鬼魂,還能是誰?

“難道真是你,兒媳婦?”胡媽媽衝著那扇緊閉的房門發問。

“要真是媳婦你,你就出來與我們相見…我們不怕,真的不怕!就算你是鬼,我們依然還是你的公公婆婆。兒媳婦啊,你就出來見見我們,好不好?好不好?”胡媽媽邊說邊哭,邊哭邊拍打著這扇緊閉房門!怎奈,房間裡沒有半點動靜!因為,房間裡根本就沒人!

不少吃瓜群眾肯定發現了,胡媽媽似乎恢復了正常!

本來,胡媽媽有間歇性精神疾病!不曾想,兒媳婦死去這一年多時間裡,兒子離開家的這幾年,因為成疾的思念,居然剋制住了她的精神疾病!或許,兒子兒媳雙雙不在,胡媽媽潛意識裡想要努力照顧胡爸爸的生活並盼望著兒子回家的執念,深深刺激了胡媽媽某根病痛神經,使其得以恢復正常,以至於過去的這段時間裡,胡媽媽不僅沒有發過一次精神疾病,大腦與心智都越來越清晰!

這,或許就是現實中的“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吧!不是有句話這樣說嗎?神仙把你家大門關上後,必定會在牆上留下一扇窗!是啊,在中國人的詞彙裡,就叫——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胡家“水滿地種”的事實與村子裡的“金花顯身”的小道訊息相連一起,無疑就有了年度流昌河附近最勁爆的猛料新聞標題——兒媳陰魂不散,美麗女鬼現身!

眾口鑠金,積毀銷骨!不得不佩服底層人民的智慧,更佩服其傳播途徑和速度,頃刻之間,該新聞在流昌河附近炸開了鍋,並風吹一般向周邊擴散,於是引來了更多的好事者,自詡道行高深者,以及鬼神文化研究者!

把鬼神文化列為傳統文化且大行其道的國度,每有說不清道不明的蹊蹺事件、靈異事件發生,國人第一時間想到是——鬼怪作祟!首選對策是——請神驅鬼,降妖伏魔!的確,除了這些,大夥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來淡化內心深處的恐懼!這或許就是國人遇事尋求庇護尋求平安的唯一寄託方式吧!當然了,也有人說了,什麼鬼神文化?根本就是封建迷信!

呵呵,是嗎?

的確,世人把能夠解釋通的事物通稱合理的,科學的!把無法解釋或者說根本解釋不了的就叫封建迷信!就鬼神文化而言,它並非封建迷信思想,而是早期人們的精神信仰!時至今日,人們都想當然地認為,世間作奸犯科惡貫滿盈者,死後通通打入十八層地獄!行善好施積德者,救民於水火者死後昇天位列仙班!那麼古人呢?在民智剛啟,教化未開的古代,人們同樣會把兇殘的破壞者入侵者當成壞人敵人,永遠踩在腳下,詛咒其斷子絕孫,恨不能滅其族破其國!對於友好的為自己兩肋插刀者,人們只會祈求其長生並受頂禮膜拜,每每災禍災難再次來臨,人們都會希望其膜拜物件能夠再次出現……當無數次花開花又落後,人們開始豐富了曾經為部族為國家做出巨大貢獻者的資料並逐一讓其享仙籍,精彩編撰他們的故事!對於打入幽冥地府者,同樣細化其資料,同樣向世人揭示他們的真實面目,以便世人瞭解他們的陰暗陰毒以及將會受到殘酷刑罰,從而喚起世人良知,爭相爭做好人善人!想想,蒲松齡筆下的那些妖魔鬼怪不都是這樣的嗎?都是當時社會各階層代表人物的真實寫照!

於普通百姓來講,他們相信世上有鬼,且與封建迷信無關!因為他們無法解釋,一個死去一年前的人,竟然會活靈活現的出現!既然村子裡出現了金花的鬼魂,必然要請高人來降服!於是,村子裡的好事者、膽小者以及很多怕事者聚在一起商量對策!結果,他們僅僅只是知會胡家老兩口一聲後,就帶著他們禮聘的“法師”直奔金花的墳頭。不用說,他們這些人接下來要做的事,一定是得到了村子裡那位高權重的老村長同意了的!這下,可急壞了胡爸爸,顧不上腿殘,急急忙忙衝進房間,打了報警電話……

警方人員趕到時,金花的墓碑已經放倒!一夥人正在“法師”指點下開挖墓身……

幸好警方人員及時趕到,苦口婆心與村民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一場荒唐的“挖墳”事件才得以終止!

傳統文化裡,講究“逝者為大”!家有喪事者,特別是老人過世,其屋簷下都會白紙黑字寫上“當大事”三個字!單就人的生命講,出生即是大事,因為世上有了你(生命)!死亡亦是大事,因為世上再無你!是故,為了紀念來世一遭,給予死者最後的尊重尊嚴,隆重祭奠,然後安葬。是故,古人視為“大事”!如果說逝者下葬,包括既封且樹,是給予逝者尊重!那麼傳統文化裡,那些盜挖祖墳、刨墳鞭屍者就是“大不敬”的領刑者!所謂“刨人祖墳者”,喪心病狂,其心可誅,其身可殺!

奇怪的是,歷朝歷代,似乎沒有任何法典給予“刨人祖墳者”量刑!這應該是傳統文化宣揚“逝者已矣”(人都已經死了,一切恩怨情仇就隨風而飄散吧),亦是人們受教化的結果!

就村子裡一群人推倒金花墓碑,欲欲開挖墳頭一事,鐵定不是簡簡單單的封建迷信,也不是所謂的“有冤申冤有仇報仇”,而是普通人常說的“眼不見,心不煩”!他們開挖墳墓,即使不把屍骨丟棄荒野,也會另覓地方安葬!他們的目的,既然禍事起墳頭,就把它移到別處去!人也好,鬼也罷,始終有家!當然,鬼的家,叫冢,即墳頭!把墳頭移出去等同於給鬼搬家,鬼被搬了家,就不會再來禍害人了!這才是最樸實的村民所要表達的意思!

只不過,金花墳頭並非無主荒墓,村裡人要想移動,應該徵得胡家的同意!事實上,即使只是象徵性知會,村裡人也做到了通知胡家。之所以會不顧胡家的反對,不過是村裡人認為女鬼金花不會驚嚇、傷害胡家人!至於別人,早已被嚇得魂不附體,唯唯諾諾,以至於村裡人如今“談金花色變”!於是,法律之外的民間公事——家族會議裁決,老村長主持(或幕後),村中青壯年施行!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樣的事,似乎也只能這樣處理——畢竟,法,不則眾!

所以,當胡家老兩口跌跌撞撞趕到時,兒媳婦的墓碑被推倒砸斷成兩截,墳頭封土被開挖了部分——幸好這裡的葬制是土穴坑葬法,只刨去地面封土,不繼續向下開挖,就看不到棺材!若是地上磚穴葬,墓碑既倒,只怕是棺材已被開啟,金花屍骨已被取走……

無法起底胡家老兩口此時的心情,但見他們取土回填時,豆腐坊劉老闆一行人也剛剛到達現場!四目相對下,胡爸爸緊緊抱住劉老闆,胡媽媽則被柳青拉到一旁!

那天的風,特別的大,彷彿是金花在吶喊在抗爭在呼救!當眾人把封土重新回填完畢時,天色暗了下來,牛毛細雨也在這個時候從天而降,猶如地底下的金花在暗自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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