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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洛被陳琳推著坐在沙發上。
穿著玉牌的黑色細繩繞過腦後，附在白皙修長在脖頸。
玉牌貼上前胸衣領時，不知碰上了什麼硬物，發出一聲脆響。
“傅洛哥哥，你是還帶了什麼嗎？我看一下。 ”
未等男孩制止，陳琳細長的手指翻開衣領，勾出紅繩，白嫩的指尖捏著藍色小瓶細看，只見裡面小小米粒之上正好也刻有“平安”二字。
傅洛沒給她細問的機會，直接抽回紅繩藏於衣內。
心底的不適一閃而過，她調整好臉上的笑容，柔聲說：“我禮物沒有選好，原來傅洛哥哥已經有一個掛墜了。是自己買的嗎？”
傅媽媽好笑道：“他哪裡會挑什麼是好東西！肯定還是你買的玉牌金貴。”
原本一言不發的傅洛忽地起身，玉牌已經被他摘下放回盒中。
他語氣淡淡的，不帶任何情緒：“禮物我很喜歡，謝謝。我明天還要去學校，先上去睡覺了。”
“這孩子真是，這麼大了，還跟小時候一樣沒禮貌！”傅媽媽看著他上樓的背影，有些不滿。
傅爸爸並不關心這些，只提醒傅媽媽：“學校已經聯絡好了，公司那邊走不開，到時候你帶著他們過去。”
眼鏡鏡片折射琉璃吊燈的亮光，傅爸爸轉頭和陳琳說：“你出國治病這幾年，你舅舅舅媽很關心你，既然回國了，也該去看望看望他們。”
陳琳乖巧的說：“知道了，謝謝傅叔叔。”
“傅叔叔，我也給您帶了禮物，是一塊手錶，您看看喜不喜歡……”
傅爸爸只是看了一眼，便移開視線，客氣道謝：“有心了。”
“你們早點休息，我也先上去了。”
等傅爸爸完全消失在樓梯轉角，傅媽媽才小聲說了一句：“小的這樣，大的也這樣。”
這一次陳琳沒有附和。
她察覺傅爸爸對她的態度相較於四年前客氣疏離了許多。
是因為太久沒見面感情變淡了嗎？
還有傅洛脖子上的那條吊墜，真礙眼……
“琳琳，琳琳……”
傅媽媽叫了她好幾聲，她才回過神來。
她笑著道歉：“阿姨，我可能是剛下飛機有點累，剛才走神了。”
傅媽媽親暱的捏捏她的臉蛋兒，“傻丫頭，累了就去休息，阿姨又沒說你什麼。”
……
傅洛回到房間，將紅色絲絨盒放進抽屜，裡面還有許多包裝精緻的男士飾品，都是這些年陳琳寄給他的。
他全部沒有戴過。
回想起過去的事情……
陳琳送他的禮物，都很昂貴。
最開始他並不知道。
高一時陳琳送給他一根鋼筆，他只當普通文具帶去了學校，結果被一個特別吵的女生認出了logo，大肆傳播。
那一天，他經歷了有生以來最恐怖的社交狂潮，不停有人找藉口和他說話，打聽他的家庭背景，同學看他那熾熱的目光讓他覺得自己好像在裸奔，就連噓噓的時候都有男生盯著他看，誇他尿的久……
傅洛不勝其擾，躲到了教學樓後面的小樹林。
這是他從幼兒園到現在，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逃課。
在小樹林，他目睹了一場校園霸凌。
放學鈴響沒多久，他正打算出去的時候，來了不少人。
幾個女孩將另一個瘦小的女生圍起來，對她又推又踢，口中不停謾罵，說著汙言穢語。瘦小女生不敢反抗，黑色長髮遮住臉蛋護住頭，任由她們欺凌。
女孩被打疼了，小聲抽泣，其中一個女孩極為不滿她柔弱的樣子，朝她身上吐了一口口水，笑罵：“騷貨，裝什麼？你在老班面前不是很威風嗎？”
剩餘幾人有樣學樣，女孩身上滿是鞋印，頭髮和手臂上 粘稠的口水拖出長長的尾巴……
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殘忍的笑，似乎在做一件很愉快且有趣的事情。
明明都是十來歲的小姑娘，心中怎麼會有這麼大的惡意？
眾人嬉笑：“真髒呀！”
更有過分者提議：“要不把她衣服扒了，丟樹上，讓她光著身子回去。”
被欺凌的女生徹底崩潰，跪在地上不停磕頭，哭著向霸凌者道歉。
她們有些遲疑的看向坐在石凳上玩手機的女生，似乎在琢磨她的態度，看起來有些忌憚她。
她一直坐在那兒抽菸，在吐出的白色霧氣中靜靜旁觀這場暴行。
從頭到尾，不參與，也不制止。
這時，跑來一個女孩，揹著的書包鼓鼓囊囊。
傅洛認出了她的臉，知道她叫寧意，是他的同班同學，僅此而已。
寧意看見了跪在地上的女生，眼中動容一閃而過，加快步伐，笑容滿面的挨個喊姐，最後停在坐著的女生面前。
“齊荷，走吧。”
叫齊荷的女生不再玩手機，踩滅菸頭，起身。
“一身汗，臭死了，別離我這麼近。”
寧意也不生氣，笑嘻嘻用手背擦去頭上的汗珠，跟在齊荷身後，離開了霸凌現場。
完全無視餘下的女生，就好像她們兩人只是恰好約在這裡見面，對於與自身無關的事情完全不在意。
更巧的是，兩人離開的幾分鐘之後，德育主任神奇出現，將幾個女生全部抓獲。
主任氣急敗壞。
“在學校裡面抽菸也就算了，還敢霸凌同學，你們是真不把學校裡紀律放在眼裡呀！”
有個女生弱弱反駁：“煙不是我們的……”
主任壓根不相信她們說的話，直接讓人帶回了辦公室請家長。
傅洛那天也很晚離校。
出校門口的時候，正好又遇見了那幾個女生。
她們紅著眼眶，跟在自己家長身後，有一個女生臉上還有巴掌印，她的爸爸邊走邊指著她腦袋罵。
看起來，都可憐兮兮的。
可是，當那個被欺負的女生穿著不合身，但乾淨的校服，一瘸一拐的被自己媽媽攙著從她們身邊經過時，傅洛看見原本楚楚可憐的女孩們完全變了一副面孔，在家長看不見的地方，用怨毒的眼神盯著那個女生的背影。
傅洛捏緊口袋中放的手機，有了學習之外的衝動。
那天回家，傅洛清出陳琳送他的所有物品一一查詢，發現最低都是四五萬起步。
他所在的公立學校，食堂午餐最貴的配菜也就六塊錢，而陳琳送他的一根看起來普普通通的鋼筆就要六萬。
他將所有東西收起來放進抽屜，想到明天還要去學校，不禁有些頭疼。
不想繼續受影響，他給班主任打電話，詢問解決辦法。
班主任打著哈欠，給他報了一串電話號碼，讓他問號碼主人，說這個人一定有辦法，就把電話掛了。
“你好？”
電話那頭傳來女孩的詢問，聲音有些耳熟。
傅洛簡單說明身份、事由和訴求，女孩安靜的聽著，最後輕輕笑了。
交了120塊錢學費，從高人那裡訂了40瓶橙汁。
回學校第二天，他和寧意一人搬了幾十瓶橙汁往教室方向走。
“為什麼要請喝飲料呢？請客不是更顯得闊氣嗎？”
“請客是顯闊氣。但是闊氣和闊氣之間是不一樣的。小賣部最貴的飲料是六塊錢的某茶，最便宜的是一塊五錢的某兌水。大多數人則會選擇三塊錢的飲料，可以享受一點也不至於太惹人注意。現在就是三塊錢的闊氣和六塊錢的闊氣之間的區別。”
“中等偏上，不至於太敷衍同學，也不至於太炫富。”
“請客，說明六萬的鋼筆於你而言並不是稀鬆平常。此外，大家會意識到，和自己一樣喜歡喝三塊錢的飲料，能是什麼有錢人呢？”
傅洛繼續發問：“那為什麼是橙汁呢？”
寧意的馬尾辮晃呀晃。
“因為我喜歡喝呀！”
就是這麼假公濟私~
一邊走，寧意一邊交代“你把橙汁分給同學們，就說你之前參加省裡的物理競賽拿了金獎，那根筆就是獎品。你是年級第一，學校讓你參加大型比賽也不稀奇。以後做人低調點，多和我們這種貧下中農走動走動，同學們就是圖個熱鬧，很快就會過去的。別太在意。”
“你這是在教我騙人……”
“你也可以直接告訴大家你是超級富豪的兒子，幾萬塊錢，灑灑水啦。”
傅洛屈服了。
手有點酸，兩人停下休息會兒。
傅洛特意留意了公告欄，發現那幾個女生被記過處分，回家反省一週。
那一週之後呢？
想起昨天可怕的眼神，傅洛皺眉。
她們回來，又是否真的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是否會有改變？
還是對受害者實行更加隱蔽、瘋狂的報復？
“嘁……”
傅洛低頭，寧意也正看著那份通告，發出冷嘲。
沒有發表什麼看法，寧意俯身搬起橙汁，催促傅洛：“沒什麼好看的，走吧。”
路上，傅洛想問她：昨天是不是她叫的德育主任？那女生換的衣服，是不是她帶過去的？她為什麼會和抽菸的壞女孩一起走？她為什麼可以這麼坦蕩的和霸凌者姐妹相稱，像極了一個狗腿子……他有太多太多問題。
正好有兩個班上的男孩看見寧意搬著橙汁，累得大汗淋漓，喊住她後，上前幫忙。
“寧意，你搬這麼大件的東西回去，你也不嫌累。”
兩人一人分走一半，只顧著和寧意說話，完全忽略了後面的傅洛……
寧意幫他們提著包，笑嘻嘻回答：“昨天晚上不是在班群裡說了嘛，傅大學神拿獎，要請客。喏，這就是他買的，一人一瓶橙汁。”
兩人終於注意到了身旁的傅洛，笑著道謝。
“我們兩個人力氣大，學神，你手裡的也給我們吧。”
“我們先幫你們搬過去分給大家~”
兩個壯漢搬著飲料走到飛快，很快不見蹤影。
寧意捏著痠疼的胳膊，聽見身邊人幽幽說了一句：“你認識的人還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