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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處這麼長時間，寧抒早就不能以最初的態度去對待葉蘇。
少年許久沒有說話，院裡只有胡老爺子家那剛破殼的小雞們細弱的叫聲。
他早就知道是這樣的，只是一直在自我欺騙，彷彿自已不去問，她不親口說，就能維持著這美好的假象。
草木壓在身上，越來越沉，胸口明明沒有受傷，確是疼得發悶。
葉蘇扯了下嘴角，想擠出一個笑。
“姐姐，你真厲害，我又被你騙了。”
葉蘇的狀態肉眼可見的脆弱，寧抒沉默。
“我從來都比不上蘇荷，她比我聰明，比我能幹……”
寧抒認真對比了一下，好像確實如此。
“我就是一個傻子，廢物，什麼也做不成，還總是被你騙。”
“……”
雖然說的都是實話。
“可是，我是真的想變好，是認真的……”
寧抒嘆了口氣。
“人生沒有後悔藥。”
“我們的相遇很糟糕，註定了不會有任何將來。”
葉蘇不死心，“你，當初，為什麼會來，是真的來找我嗎？”
話早就應該說開了。
寧抒不相信他猜不出來。
“你好像，從來沒有問過，我的職業。”
葉蘇眸光一閃，偏過頭去。
“蘇荷說，你在一家酒館工作。”
寧抒笑了。
自欺欺人。
這話丁遲瑞信了也就罷了，“這麼久了，我不相信你從來沒有調查過我的身份。”
“沒有。”
葉蘇這話接的很快，語氣有些重。
寧抒沒有糾結是不是真的，這些已經不重要了。
“我不一樣，我去那座小鎮旅遊之前，早就已經調查過你們了。”
“拆白黨，嗯，似乎不夠貼切，畢竟你們，黃、賭、毒，沒有不沾的。”
“葉蘇，外號耶穌，對嗎？”
“耶穌，是渡人上天堂；而你葉蘇，是誘人入地獄。”
“你還記得，被你騙的第一個女孩，叫什麼名字，長什麼模樣，今年多大了嗎？”
“你還記得，你當時和她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麼，在哪裡說的嗎？”
“你還記得，到今天，你一共騙過多少女孩嗎？”
葉蘇的右手手掌驀地發疼，他動彈不得，額頭冒出細細密密的冷汗。
“求你，別說了……”
寧抒視而不見，不依不饒。
“記不清了？”
她的聲音依舊溫柔，“沒關係，我告訴你。”
“姐姐，求你了，別說……”
被喜歡的女孩當面戳穿所有的骯髒卑劣的過往，葉蘇就像摔在岸上被烈日曝曬的魚，無從躲避，煎熬地等待酷刑結束。
“那個女孩，叫原陶陶，小個子，臉圓圓的，她認識你的時候，只有17歲，今年你猜她多大了，還是十七歲呢。”
“你當時，也是叫她姐姐，也是一個晴天，乖乖巧巧的，單純無害的模樣，你騙她感情，騙她和家人決裂，騙得她家破人亡，一無所有，騙她進了紅房子……”
“你早就不記得，她死的時候，是什麼模樣吧。”
兩人明明都在陽光之下，寧抒心底生出一股寒意，彷彿又回到了之前那些難熬的夜晚。
她坐在窄小的房間裡，點燈對著那些被虐殺而死的女孩的屍塊，一筆一畫寫著記錄。
每一筆都是一個生命消亡前發出哀鳴。
她一遍遍回溯她們的過往，看照片上鮮活的生命如何變成一團團腐爛發臭的死物。
那些無眠之夜，難以為人道也。
大家都想走在陽光下，但總有人要站在黑暗裡。
最終，她還走了父母的老路，與老寧所期待的背道而馳。
沒有控制好情緒，過於激動，寧抒的肚子有些抽痛。
她扶著腰，坐在葉蘇竹床邊的搖椅上。
“第一次見你，和你待在一起的每一秒，都讓我作嘔。”
“你害了那麼多年輕的生命，毀了這麼多美滿的家庭，怎麼可以這麼風輕雲淡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繼續一副無辜純潔的模樣去殘害其他人！”
肚子的痛感沒有減弱，寧抒皺著眉，繼續說：“你毀了這麼多人的幸福，怎麼還敢妄想，你能得到幸福？”
有液體從下體流出，寧抒的臉白的沒有血色。
她低頭看了一眼。
好像，要生了。
竹椅上半殘的葉蘇是指望不上了，胡老爺子又正好出門去了。
她慢慢挪回房間打電話，叫了救護車，又給老寧、管家，分別打了電話。
房間照不進什麼陽光，寧抒又冷又疼，甚至沒走出房門，就已經沒有什麼力氣了。
被人抱出房間，陽光照在身上時，她立刻就哭出來了。
“老寧，我好疼，我好害怕……”
寧梓書步子邁得又快又穩，雙臂託著寧抒，儘量不讓她受到一點丁顛簸。
“沒事兒，放心，我在呢。”
把寧抒輕輕放在後座，寧梓書點著火就往山下去了。
胡老爺子回來的時候，院子裡只剩哭的眼睛發紅發腫的葉蘇。
他放下竹簍，四處張望，納悶問道：“寧丫頭嘞？”
“她……她快要生了……”
“啥？”
……
寧抒疼了半宿，生孩子，比她預想的還要難捱許多。
皺巴巴的小猴子被抱到她懷裡的時候，寧抒心中升起一股神奇的感覺。
小小的一隻，眼睛都睜不開。
寧抒第一次有這種感覺，心裡咕嚕嚕冒酸水泡泡。
“她，長得也太醜了……嗚……和我一點兒也不像……”
寧梓書看著又哭又笑的寧抒，聽見她的話，白了她一眼。
“不像你，像我嘍？”
寧抒還真認真打量了一番，搖搖頭，“還是和我像一點。”
管家送來的果籃水果種類還挺多，寧梓書隨便拿了個蘋果削皮。
回憶起以前帶寧抒的苦逼日子，嘆息。
“像你的話，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寧抒假裝沒有聽出他話裡的怨氣，轉移話題：“老寧，你怎麼來的這麼快啊？”
蘋果切成一塊一塊，整整齊齊碼在一堆端給寧抒，寧梓書仔細擦乾淨手指。
“你當我會瞬移嗎？”
“你搬到老頭子那裡住以為我不知道？”
“搬過去第二天，我就在隔壁買了房子。”
“他一個半截子身子入土的糟老頭子不知道哪天腿一蹬就閉眼了，你一個孕婦，還不知道誰照顧誰呢……”
這話說得，好像她多不懂事兒似的。
寧抒有些心虛，吃了塊蘋果，嚴肅的教育起了自已的老父親。
“老寧，胡爺爺是長輩，你怎麼可以這麼沒禮貌呢？”
寧梓書涼涼覷了她一眼。
“呵……也是。”
“我白頭髮比他還多，有你在，我跟他誰先下去，還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