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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家，晏寧找出導師之前發給自己的郵件，點選回覆。
她在郵件裡絮絮講述了自己這些年的生活，現在的工作以及婚姻，最後又附上了自己的新號碼。想到老師有開郵件提示的習慣，這個點注重養生的老人家應該也已經睡了，便設定了第二天定時傳送。
程致到家後就開始組裝他帶回來的垃圾清理機器人，紅豆就圍在他邊上來回轉悠著觀察自己的新夥伴。螢幕上不時飄過一串晏寧看不懂的資料，應該是在做監測。
晏寧洗漱完後無事可做，也跑過去圍觀。機器人只剩底部的小輪子還沒有按，程致手裡拿著一支筆一樣的東西正在機器人身體的右下角寫著什麼，等他寫完，晏寧才看清是一排“庚子年誠贈夫人晏寧”的花體字。
紅豆在一旁嚷嚷著自己也要，程致應著馬上，又去裝塗料給紅豆作繪。應紅豆的要求還要塗上它的名字。
晏寧看著忙忙露露的程致，再次在心裡告誡自己，無論如何，她都要完成和程致當初的約定：作為妻子，作為愛人，相守相依，共赴白頭，為一段幸福的婚姻矢志不渝。
第二天剛到班上晏寧就收到了微信新好友的提醒，備註資訊是”你失聯多年的老師傅”。頭像是一張老師獲獎的照片。晏寧操作透過後，師生二人也沒有多聊，約了週末去探望老師的事後，傅老爺子就催促晏寧趕緊去工作。
之後一整天裡，晏寧陸陸續續收到了十幾條微信的新好友提醒，都是以前的師兄師姐從老師的朋友圈摸過來的。
晏寧點開老師的朋友圈，看到他發了一張自己以前的作品。配文“當浮一大白。”晏寧想了想，那週末的時候就給老爺子帶一瓶酒吧。
除了剛入職時候的插曲，晏寧的工作開展的很順利。毛哥確如他的面相一般，是個很好相處的人。也確實如秦組長所說，他們的靈感碰撞起來總有些令人驚豔的火花。
至於晏寧剛入職時同事們的各種揣測，不過兩天就不了了之了，畢竟與那些充滿想象力的作品完全不同，設計師的工作枯燥又令人頭禿。不涉及自己利益的情況下，無關人士的八卦只能被抓狂的工作擠到一邊。
明鏡他們都順利進了新的小組，鄭名名也得償所願地進了方庭帶領的小組。
明鏡對自己進的小組很滿意，他們那個小組有幾個擅長甜酷風的設計師，公司裡一些漫展的訂單幾乎都是這個小組承接的，他們甚至能提供一些動漫作品的服裝及周邊設計，這種訂單的利潤都非常可觀。算是他們小組的特色業務了。
因為正式上班以後，不再方便去擺攤，晏寧打算在網上出手自己閒暇時製作的小飾品和玩偶。趁著中午休息的時間，晏寧註冊了淘淘店和抖抖店，抖抖賬號就是用的自己以前擺攤時用來吸引人氣的那個。畢竟那個賬號有不錯的粉絲基礎，很多也都是自己的老客戶。
但是因為午休時間太短晏寧就只上新了兩三件商品，就撲進了下午的工作中。沒想到的是，從下午開始抖抖號的新訊息就一直沒有斷過。
好多老粉絲都發私信祝福晏寧”新店開業。”無奈之下，晏寧偷偷找了個角落錄了一分鐘的影片感謝老客戶。最後熱鬧的幾乎“人盡皆知。”以至於剛到下班的點，晏寧以前擺攤時的鄰居小牽特意打電話來問。
想想這幾個月兩人除了微信聯絡幾乎沒怎麼見面，正好今天程致又要和朋友聚會，晏寧於是約小牽在之前擺攤的星星廣場吃飯。
因為怕堵車，晏寧是坐地鐵過去的，加上換乘等車，出地鐵站的時候已經快過去了兩個小時。
從地鐵站到到星星廣場要穿過一條長長的夜市街。空氣中聳動著熱鬧的煙火氣。晏寧以前很不喜歡老街上厚重的油汙、發黃的牆壁，破碎的地磚。然而僅僅時隔兩月，再次回來竟然有種回家的放鬆感。
這個點小牽的攤位正是人多的時候，晏寧也就不著急趕過去，隨著擁擠的人群慢慢地向廣場走。她在這邊待了近六年，窄街長巷，熙熙攤販，攘攘人群。就連彷彿欠費的路燈都是原來熟悉的樣子。
終究是狗不嫌家貧，即使這裡是海市最不光鮮亮麗的地方，也終究是它收留了落魄無歸的晏寧。
她買了小牽喜歡吃的炸小酥肉還有糖水，走到小牽滷味的攤位前的時候，她剛好送走最後一位客戶。
“寧姐？”牛小牽看著燈光下的女人，有些失神。一樣豔麗的臉龐，但搭配著精心打理過的大波浪長髮，配上慵懶閒適的毛衣和闊腿褲，和以前那個頭髮隨意紮起，體恤牛仔過一年的女人卻彷彿判若兩人了。
她左右看看，把身後有些褪色的塑膠凳拉出來使勁擦了擦，有些窘迫地道：“我這兒煙熏火燎的，寧姐你等下，我拿張紙給你墊一下，要不你這衣服粘上油汙可不好洗。”
晏寧熟練地從包裡拿出幾大張的報紙，以前擺攤累的狠了都恨不得隨意往地上一坐，但是他們賣手工藝品的，總不好太邋遢，於是晏寧就養成了隨身帶著報紙的習慣，和薄薄一張報紙比起來，摺疊凳都顯得笨重。
“別擦了。小酥肉都要面軟了。”晏寧把兩三張報紙在小牽身後的花壇上一字鋪開，擺上小酥肉和糖水，招呼牛小牽過來開吃。
牛小牽訕訕地坐在晏寧對面，看著晏寧如以前一般用手捏起一塊小酥肉往嘴裡塞。便也拿了根籤子紮了塊肉，卻只是捏在手裡，有點失落地道：“寧姐如今的模樣，看著和我們都不是一個層次的的人了。我。”
牛小牽最終也沒我出個所以然來，她說不出那種複雜的感覺，昔日一起擺攤的同伴，如今已擺脫了往日的奔波勞苦，過得富足安逸。她先前為對方的擔心顯得有種不知深淺的可笑。如今面對對方又有種毫無長進的自己見到了出息的老鄉的窘迫感。
“什麼模樣？當初的模樣是為生活所迫，如今的模樣也是為生活所迫？”晏寧捧起糖水輕輕抿著。“我依然不是什麼隨心所欲的自由人。”
小牽哼了一聲，什麼複雜的心情都沒有了，她就看不慣她寧姐這股矯情勁。
“還自由，人活著哪個自由了？寧姐你是天上掉餡餅遇到程總這麼個鑽石男？別人要有你這運氣，誰還矯情個自由不自由。”
晏寧也覺得自己剛才的話酸的倒牙。於是略過話題，直接提起自己開網店的事。“至少先把自己手裡那些存貨賣一賣，我這個工作還不知道幹不幹的長久，所以也得給自己準備個退路。”
“可是寧姐你忙得過來嗎？我剛才上抖店看了一眼，有不少人下單了，這些你今天都要發貨的吧？上班不擺攤自由，只靠晚上的時間能行嗎？”
小牽給晏寧打電話也不是因為別的，就是覺得晏寧可能忙不過來，看看有沒有自己能幫上忙的地方。
“今天是第一天，可能有很多老顧客下單，再過一段時間看看吧？如果忙不過來再想其他辦法。發達怎麼樣了？”
小牽抿了抿唇，嘴裡的小酥肉嚼到最後有些發柴，她轉身對著高遠的星空使勁眨了眨眼，卻還是被聲音裡的泣意洩露出掩藏不住的悲傷。“醫生說不是很好。”
小牽沒有說怎麼不好，但無論是她始終微揚的頭，還是再也抑制不住的眼淚，都給晏寧帶來一種無能為力的恐慌。
她張了張口，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好一會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手裡還有些錢，現在不是那麼著急還債了，要不我們請醫院再找些醫生來會診看看。”
"不用了寧姐。發達用不上了，前段時間我爸媽過來了，我爸喝酒又跟人打架了，我媽也沒錢打麻將了。他們找來的時候，我正在醫院交錢，鬧得有點大，發達聽到動靜插著管子就下來了。他護著我，然後被我爸打了。"
小牽皴乾的臉被眼淚浸的有些發紅，晏寧從包裡拿出紙巾蓋在發紅的地方。她知道風乾的面板浸潤眼淚時那種尖銳的疼痛：“對不起，這段時間是我疏忽了，我要是電話裡多問兩句，也許當時能幫上什麼忙。至少不至於讓你一個人面對這些。”
小牽抬手按住臉上的紙巾，過了好一會才繼續說：“寧姐你剛新婚，我想讓你開心點。再說了，醫生當時就判了死刑，讓我們留著錢想幹點什麼就乾點什麼。沒必要往醫院再扔了。寧姐你來了也沒什麼用。”
晏寧沒有再說什麼，事已至此，只能盡力幫忙，道歉的話就先放在心裡吧。
“我把發達接回家了。我現在擺攤，也是就幹晚上這會兒，掙個房租錢，其他時間陪他到處走走。”
“你爸媽呢？”
小牽長長地舒了口氣：“進去了，本來警察說發達這個案子不好處理的，結果老家那邊被我爸打的那個人也報案了。那邊是重傷，我爸沒錢和解。我媽看我報案了，可能也有點怕了，反正之後沒再來過。”
廣場上雖然還有不少人，但都各自圍在自己的圈子裡。小牽和晏寧的悲傷也同樣在只有他們兩個的寂寥角落裡暗自發酵。
晏寧把糖水喝完，壓下心底翻湧的苦澀。然後包好小酥肉，放到小牽手邊：“帶回家吧，別浪費了。”頓了一會接著說道“發達不是一直想學拍攝嗎？我那裡剛好有一套錄影裝置，回頭我給你送過來。你陪他多錄一些影片，或者他寫的那些小故事，你們跟也可以拍下來。以後總歸是個念想。”
“好，謝謝寧姐。”小牽把小酥肉裝到包裡。起身跟晏寧道別；“時間也不早了，寧姐你也回去吧。如果忙不過來，就跟我們說一聲，我們姐弟去幫你。發達雖然沒多少時間了，但最近精神還可以，反正我們自己也是閒逛。”
|“放心吧，真忙不過來我不會客氣的。”晏寧幫小牽把攤子收拾好，一起推著往廣場外走。兩人本來要在廣場出口分開的，小牽住的地方和地鐵口剛好是兩個方向。結果剛出廣場，晏寧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老婆，我在對面，能看到嗎？車子開了雙閃。”
晏寧順著程致的聲音向對面望去，還沒到車，就先看到了正在揮手的程致。有些人比開雙閃的車都引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