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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葉柳起了個大早，今天要去縣城全安武館找活幹。乾脆把趙氏和葉桃葉荷也一起帶去，全當是出遊了。
葉荷聽了要去縣城，興奮的不得了，從起床就嘰嘰喳喳問，縣城什麼樣啊？是不是什麼都有?大酒樓是不是真的很高啊？姐姐，糖葫蘆真的那麼甜嗎？
葉柳笑著一一應答。
不同於葉荷的沒心沒肺只知道開心
趙氏雖然面上顯過喜色，但還是小聲拒絕了。
“你們去玩吧，我都一把年紀了，沒什麼好去的。而且我們現下手中沒什麼餘錢，我去了也是浪費。你就帶著荷兒桃兒去吧，我不去了。”
葉柳輕嘆一聲，從懷裡掏出幾個碎銀子，“喏，我有錢。”又怕趙氏多想，葉柳接著道:“是前日去縣城遇到個貴人，幫了個小忙，人家心善謝我的。”
這下趙氏不說話了，愧疚的看了眼葉柳，“苦了你了孩子。”
“有什麼苦的，簡單的很。再說，這次娘你和桃兒的刺繡帕子有幾十條，以你們的手藝，這百來個銅錢不是輕輕鬆鬆就到手了。”
說到這裡，趙氏動搖了。
是啊，繡了二十幾年的帕子，自己終於有機會去自己賣了。
想明白了也就不糾結了。
四人簡單吃了點餅子泡湯，葉柳臨走前留了份字條，一行人就這樣出發了。
一直等走到村頭，天都還沒亮透，村道上也沒幾個人。趕巧的是李守成李里長的大兒子李耀祖今天要去縣城買油鹽，順便去看看在縣城生活的弟弟。
葉柳討了個便宜，也就不用再在官道上等牛車了。
李耀祖是個老實忠厚的莊稼人，他弟弟李光宗考秀才從少年考到青壯年，十年了沒考出個出息來。但畢竟識字，在城裡做了算賬先生，娶了個城裡媳婦就待在城裡生活了。
對此李耀祖什麼怨言都沒用，無論是當初那個讀書機會，還是現在縣城生活和鄉下生活的巨大對比，李耀祖什麼話沒說，還定期送些米菜柴火上去。
是一個很在乎血緣親情的人。
一路上，李耀祖只悶頭在車頭趕車，除了讓她們坐穩，幾乎就沒開過口。
搖搖晃晃到了縣城，葉柳從兜裡掏錢，被李耀祖擋了回去，說順路，不收錢。
葉柳看他堅持，也不強求，想著回去的時候買點別的東西補回去。
縣城裡，賣東西的貨郎遊街串巷，早市的攤位更是人頭攢動，人聲鼎沸，一片欣欣向榮的熱鬧景象。
葉荷緊緊抓著趙氏的手，看的目不暇接，真的是好高的樓！好香的味道！好多的人！
葉柳拉著葉桃趙氏邊走邊看，今天時間充裕，葉柳不打算直接去武館，先逛個盡興，然後把人安頓好再自己去。
在葉柳的帶領下，四人穿過人群來到了縣城最大的成衣鋪。
進門前，趙氏躊躇著不敢進，怕自己的帕子入不得人家的眼。畢竟這家店鋪看上去就貴的很，衣服都豔麗多彩，又亮又滑的，進出的人看上去也非富即貴。
“沒事，大不了就換一家唄，有什麼的。再說咱不賣也可以看看現在人喜歡什麼樣式，回去也好改進不是。”葉柳倒是無所謂，自己當初賣蟬蛻也是先找的大藥館。
大店在某些方面來說還是更靠譜一些。
趙氏被勸動了，小步跟著葉柳進了店裡。
店小二早就瞥見門口的一行人了，拖拖拽拽不進來，看衣服也不是什麼富裕人家，便扯著笑喊了聲，喜歡什麼可以看看，隨即就招呼其他客人了。
沒人伺候還自在，葉柳在現代買衣服時就不喜歡別人跟著問來問去的，渾身不舒服。
沒人跟著，趙氏顯然也放鬆不少。
葉桃倒沒有葉柳想象中的拘謹，眼睛亮晶晶的，對滿屋子的衣服充滿了好奇。
原來衣服還能做成一整套來賣啊。
葉柳揹著手大爺一樣的在店裡逛，看葉桃盯著一件淡粉色襖裙不眨眼，便湊上去，“喜歡?姐給你買。”
葉桃被身後人聲音嚇了一跳，捂著心口，嗔道:“姐姐你嚇死我了。”
說完轉頭又看了眼襖裙，搖頭道:“我可以自己縫製的，這一件成衣肯定很多錢，我不要。”
葉柳摸著兜裡的碎銀子點頭表示贊同，這玩意肯定貴，但也不是沒辦法。
葉柳：“等著。”
葉桃一頭霧水，等著?等什麼啊?
看著自家姐姐朝店小二走去，兩人不知道說了什麼，店小二跑遠喊來了一個看上去像掌櫃的人。
又是一番暢聊，葉桃就看見葉柳朝自己招了招手。
“這就是我妹妹，刺繡功夫你也瞧見了，隔壁雲秀閣掌櫃曾經可是點名要我妹妹的繡的。”
那個中年男人看了眼葉桃又仔細瞧了瞧手上的帕子。
帕子上是一朵綻放的桃花，針腳綿密，層次錯落。一朵桃花繡的栩栩如生，似有光輝照耀，很是鮮活。就是這布匹粗糙，線也不是光滑的蠶絲，可惜了這手藝。
“手藝的確不錯，但至於你說的什麼‘捆綁銷售’我要再想想，你們來樓上仔細說說吧。”
葉柳：“好咧。”
趙氏早就看見在葉柳和人在交談，只是一時不敢上前，等葉柳來拉，這才領著葉荷恍恍惚惚的上樓。
等喝到那個自稱“楊掌櫃”的茶，整個人更是恍惚了。
“還沒向您介紹，這位是我孃親，這副雙魚戲水便是我娘繡的。您瞧瞧。”
葉柳站起身，從包裡取出一條帕子。
楊銅伸手接過帕子，細細的瞧。
這幅帕子就沒有上一個驚豔了，算是中規中矩，沒有那桃花的有活氣，但勝在繡的緊實，意象也好，勉強也可以入他們錦繡閣售賣了。
見掌櫃點點頭，趙氏悄悄鬆了口氣，激動的看向自家女兒，葉柳笑著偷偷在桌下豎了個大拇指。
楊銅櫃放下帕子，略微思索，報出了賣價，“你妹妹的我們十五文一條收了，其餘的十文——”
葉柳笑著壓下男人的話，“掌櫃的您別急，先聽聽我的意見，您再定價，絕對包您滿意。”
楊銅抬眉，示意葉柳接著說。
“您看啊，那雲秀閣離您這裡只隔條街之遠，明晃晃和您打擂臺。我們這繡，既然賣了您，就不會再出給旁人，那這可就是您獨一家的。”
“我妹妹這手藝得了江南一個繡娘指點，她自己也有悟性。這繡品，我敢保證，除了您這地方，這縣城這手藝再多一隻手數的過來。您是行家，這個其實不用我多嘴的。”
葉柳這一頓輸出，又是警醒又是利誘，最後再來一個甜棗，不信這人不動搖。
果然楊掌櫃聽完，就說給葉桃的帕子漲價。
但葉柳又攔下了，繼續說。
“掌櫃的，這賣布匹成衣，任何時候，都追求個新，追求個奇，您說是不是。我給您出個主意，絕對讓你夠新，夠奇，將那個雲秀閣壓下去。”
聽葉柳說的信誓旦旦，楊銅不由得抬眼認真的瞧著眼前的人。
楊銅：“什麼主意？你那個捆綁銷售?”
“正是。”葉柳下意識打了個響指。
“仔細說說。”
葉柳道：“這捆綁捆綁，當然要和東西綁在一起。買成衣的一般都是家境較為富裕的人，別的話都自己扯布做了您說是不是。”
楊銅當然知道這點，點頭示意她繼續說。
“買成衣大部分都是一整套一整套的買，那這帕子我們為什麼不也填進去呢?不同顏色的成衣我們配上不同花色的帕子當喜頭，這自然會更促使別人心動，您認為呢?”
楊銅仔細想了一番，搖頭否定道:“那不是平白搭進去了帕子?如若沒有吸引足夠的人買，那豈不是得不償失。”
葉柳狡黠一笑，“掌櫃的，誰說我們免費送帕子了呢？”
“帕子您還是繼續原價擺出。到時候勞煩您費心，定個較高價，無論售賣情況如何，五日後直接下品，宣稱無貨。”
楊銅聽到這裡便明白了，這是想用自己的繡閣給她妹妹打名氣呢，只是這五日便下品，楊銅略有些沒明白。
依照自己幾十年經商的眼光，這個葉桃的繡品絕對會暢銷，只是這不繼續賣反而下了宣稱無貨?是想再趁機漲價?
可這再怎麼說也就是一個棉布帕子，布匹和絲線都不是什麼貴重的，漲能漲到什麼地步。
葉柳看楊掌櫃陷入沉思，便等了一會讓他自己想，見他抬眼望向自己便又繼續講吓去。
“雖然向外宣稱無貨，但要向外放出訊息，三日後，我們錦繡閣有大動作。斷貨後第三天，這時，您就可以推出我們的捆綁商品了。”
“在您推出捆綁的這段時間前，我們會為每一件成衣設計出相應的專用手帕。比如粉素羅繡花襖我們便配上漣水桃花，梅花紋紗袍我們便配著雪中紅梅，那蘇繡月華錦衫我們就配上皎月搖桂。雅而不俗，男女皆可。”
“而且，我們還可以現場給買成衣的人加繡一些字。”
聽到這裡，楊銅隱隱有些激動了。
這法子果真新奇！
主要是佔了個雅又奇，那群喜好新奇又愛攀比的貴家公子富家小姐必會爭先買入，說不得還會花大價格特定一件自己獨一無二的成衣。
他有預感，鬥了這麼多年，這次，真的要徹底壓制那個雲秀閣了。
“好好好，好好好。按你說的來！”楊銅高興的喝了口涼茶，喜的眉開眼笑。
“掌櫃的，那我們現在就談談我妹和孃的帕子定價吧。”
最終葉桃繡的近五十條帕子以一條八十文的價格出給了楊掌櫃，趙氏的帕子則以一條二十五文出給了楊掌櫃。楊掌櫃還另外給了五十兩為兩年的買斷錢。
隨後葉柳和楊掌櫃又將後續繡品聊了更明確的價格。
捆綁手帕，布匹和絲線都由錦繡閣承擔，一條手帕葉桃收取八十文刺繡費。若單月繡品超過二十條則收取每條一百五十文刺繡費，一月二十五個繡品封頂。
但如果有人專門訂製，其定製費葉桃與錦繡閣二八分，定製費由錦繡閣定奪。
期間，葉桃有權暫緩接繡帕，可收徒弟代繡，繡品無瑕無差每條繡品按其七成算價。
錦繡閣已買斷葉桃繡品，葉桃不得將繡品賣與他人，否則全數歸還所得。
雙方合作兩年，可續可斷，不可糾纏。
房間裡兩人為了自己多分些利爭的面紅耳赤，耗費整整一個時辰終於給定了下來。
簽字畫押，兩人各取一份。
至於桌邊的趙氏和葉桃早就嚇呆了。
八十文一條手帕已經讓人震驚，何況還有五十兩的買斷費。
這得繡多少帕子啊！
楊銅收好畫押單，皮笑肉不笑的開始趕人，這女子看起來太容易讓人放鬆警惕了，沒想到是個扮豬吃老虎的角色，那二八的定製分成，自己得少賺多少銀兩啊。
葉柳：“掌櫃別急啊，我這來都來了，不得多置辦些行頭。”
楊銅咬牙笑著說：“那是當然，你看著挑吧，給你便宜。”
葉柳：“楊掌櫃果然大氣，您不發大財誰發啊！”
葉柳首先拿的便是葉桃之前看上的粉色羅素繡花襖，上身是個粉白的短襖，下裙是個繡花襖裙，裙襬紋繡了銀絲，在陽光下如華星般粼粼璀璨。
又替趙氏選了一件湖水色的短儒長衫，替葉荷挑了一件嫩黃色的錦繡裙。
想著如今借住沈家，秋蘭嬸子和六兒雖然不缺衣服，但自己出來一趟總不能真的空著手回去吧，於是又挑了兩件顏色相近的水藍色的襖裙。
最後自己又轉悠了兩圈，拿了一套墨黑色的男子成衣，和一套牙白色的襖裙。
最後想了想，又替沈六兒加了一件墨黑色男子成衣。
楊掌櫃看她一下子挑了這麼多，也沒客氣，每一件都抹了零頭，粉色羅素繡花襖一兩四，其餘七件都以八百文計，最後笑滋滋收了葉柳七兩銀子。
葉柳知道自己挑的都是好料子，這七兩也算是誠心價，於是葉柳爽快的付了錢，領著趙氏三人去了縣城的大酒樓。
路上，葉桃不時就伸出手摸兩下懷裡的襖裙，臉上是抑制不住的激動與興奮。
過去十幾年，自己可從來不敢奢想自己能夠擁有這麼貴重的衣服。
最重要的是，剛剛姐姐和那個楊掌櫃桌上的談話。
雖然自己沒聽明白姐姐說的什麼捆綁銷售，但葉桃知道，以後自己就能靠自己的繡品養活一家子了！
吃飽喝足，葉柳將人又帶去了茶館喝茶聽戲。路上還遇到了一個糖葫蘆販子，葉柳大手一揮買了四根，一行人邊走邊吃，等吃完也差不多也就走到茶館了。
這個茶館與全安武館就一條街的距離，近的很，自己去全安，萬一出了什麼事自己也來得及照應。
沒選樓下人來人往的茶廳，葉柳花了三十文包了個小廂房，又花了五十文買了壺茶和一些茶點。
安排好一切，葉柳換了身剛買的黑色的男子成衣，棉麻布料，乾爽透氣還便於動作。
換好衣服，葉柳將楊掌櫃給的五十兩從那堆嶄新的襖裙裡翻出來，用剛換下來的破衣服包起來隨意扔在了桌子下面。
趙氏神色緊張，坐在桌前伸著腿想要擋住桌下的舊衣服，“這樣真的行嘛？”
葉柳:“沒事，你們就正常聽戲，好好吃茶吃糕點，當這個不存在就好了。我去去就來，最多一個時辰。”
臨走前葉柳又花了幾個銅板，看店小二認真記下了，自己這才放心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