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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每日放了學，先去給醫院的寧奶奶送吃的，然後就去單元樓。
寧西城在單元樓裡做起了人體模特，不著寸縷的那種。他按照長形畫板後的人的指示，在黑暗的房間裡擺著各種姿勢。
畫畫的是個男人，他的興趣很奇怪，最愛畫的就是小男生。
寧西城當時又瘦又柴，男人卻愛得不行，時常驚豔地看著他：“真美啊。”
有時候男人會忍不住撫摸上他的身體，眼裡露出迷戀。寧西城噁心至極，胃裡翻江倒海，但還是面無表情的忍了下來。
因為男人給錢給的很爽快。
沒過多久，男人開始頻繁觸控寧西城的身體，越來越過分。
直到有一天，男人多給了一摞錢，說：“晚上留下來，這些都是你的。”
似乎要感謝自己的父母，寧西城自小耳濡目染，幾乎是瞬間就懂了男人的意思。當時年齡小，尚不能熟練的掩藏情緒，寧西城咬著牙連連退後幾步。
男人靜靜看著他，然後給了他兩個選項，要麼晚上留下來，要麼以後不用來了。
最後寧西城選擇了離開那裡。
帶他來的阿姨知道以後，還來勸過他：“你呀，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拒絕了他，以後拿什麼給你奶奶治病？拿什麼養你弟弟？”
寧西城當時默不作聲，等阿姨離開後，才開始爆發。他恨得一腳踢翻了桌子，這算是什麼福？！他有過什麼福？！
發完瘋，寧西城又開始繼續尋找新的生計。
他空了就去街上的店鋪裡，那是寧西城臉皮最厚的時候。
去過修車店，賴在店裡看他們修車。最初店員和老闆還趕他走，後來耐不住他一次次跑前跑後幫忙拿工具遞工具，漸漸預設了他的存在，然後開始讓他幫忙打下手。
修車店空閒的時候，他就去網咖，幫店裡的網管看店，看他們拆機和組裝。時間一長，店裡的維修人員拿他也很無奈，開始教他辨認最基礎的東西，遇到比較罕見問題的時候，也會給他打電話，喊他來旁邊觀看。
漸漸的，大家開始習慣了，遇到人手不夠的時候，還會喊他來幫忙。
元旦的時候，寧西城被修車店老闆喊了過去。
老闆木著一張臉，拿出個紅包遞給他：“喏，天天來我店裡跑前跑後的，旁人還都以為是我僱了你，煩都煩死了。拿著，別讓人說我扣扣搜搜不給工錢，我可不想讓人說我周扒皮。”
寧西城看著紅包愣了很久，最後老闆硬塞在他懷裡，說：“走吧走吧！快回家學習去吧！以後只准週末來，敢耽誤學習看我抽不抽你。”
只是再後來，修車的店鋪越來越多，老城區越來越落後，修車行生意不景氣，倒閉了。
老闆回了老家，寧西城再沒見過他。
很多事情寧西城其實已經記不清了，太混亂了，亂得像是一場不真實的夢，連怎麼過來的都不記得了。
這些經歷，是他連回憶都不願意的。
尤其是單元樓裡黑暗的光線下，那道猥瑣的目光，像是陰溝裡的爬蟲在他身上蠕動，讓他忍不住作嘔。
他自己都不願意再回想的難堪曾經，更不想讓謝言年知道。
像他這樣的人，連被謝言年記住，都像是對她的一場侮辱。
寧西城去過單元樓的那段經歷，在老城區算不上秘密，不少人知道。有人清楚他只做了模特，但也有人覺得他渾身骯髒。
更有一些男人，半路攔住寧西城，用油膩又噁心的眼神打量他：“多少錢一晚？”
寧西城心裡清楚，與謝言年聯絡越多，他努力藏起來的難堪一面越容易暴露。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他想，他沒有辦法去承受謝言年驚訝中帶著異樣的眼光。
明明一開始的想法，是與謝言年在高中陌路三年，等畢業後，消失在她的人生裡就好了，怎麼忽然開始有交集了呢？
十分鐘後，寧西城端著咖啡和一碟小蛋糕送到謝言年面前，然後在她對面坐了下來。
寧西城想，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他要與謝言年說清楚。他不需要朋友，也不想和謝言年做朋友。
他想對謝言年說，今日送她獎盃不過是念著她曾送過他生日禮物而已。
還有那筆錢是他自願給的，和謝言年沒有關係。若是謝言年實在難以心安，日後可以還給他，他會收下。
只是話才滾到嘴邊，謝言年就嘆了一口氣，悠悠開了口：“寧西城，我現在欠了你一個大人情。可是怎麼辦，我暫時還還不了你，只能欠著。”
寧西城嘴邊的話被打斷，他默了一下，說道：“不用，這和你沒有關係。”
謝言年驚訝地看他：“這怎麼可能沒有關係？你幫了我呀，那我就是欠了你人情，我們之間算不清的。”
迎著她噙著笑意的眼神，寧西城才理好的思緒又漿成一團。在謝言年面前，他總是會詞窮，甚至笨拙。
“我……”
“寧西城，我們考同一個大學吧。”謝言年目光清亮地看著他，認真中又帶著對未來的憧憬。
寧西城想說的話徹底忘光了。
他定定看著謝言年，好一陣才回過神。
謝言年理直氣壯道：“既然還不清，那就不還了！就欠著你吧，等我們考上大學，再來想怎麼還你。”
久久沒等到寧西城的回答，謝言年抬手戳了一下他的肩膀，沒好氣問：“怎麼，跟我上一個學校委屈你了？”
“不是……”
謝言年又笑了起來：“那就好，那就這樣說定了，我們考同一個大學！你可要帶帶我呀，小寧老師，不然我追不上你的。”
寧西城閉了閉眸。
他清晰地知道自己完了，他推不開謝言年，根本說不出推辭的話。
之前他冷著臉，謝言年也便不願搭理他，他還能保持著清醒。
可現在，他像一隻飛蛾，明知謝言年是能將他焚燒成灰燼的火，但卻在她朝他亮起火光的那一瞬間，依舊無法抗拒地撲了上去。
寧西城因為和謝言年之間關係的變化而感到不安，但又深陷其中，他被吸引著被鉗制著，無力反抗。
這場關係裡，掌握主動權的從來都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