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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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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溫時予醒來時天已大亮,她躺在一席亂草上,眼前能看到一堆熄滅了的火堆,四周是天然的石壁,顯然這是一個山洞。這四周靜得很乾淨,只能聽到風吹過的聲音和樹葉的沙沙聲。溫時予想起身,卻不料身體的每個細胞都在發出疼痛的驚呼,溫時予一時間眉頭緊鎖,額頭滲出了密密的汗,一下子撥出的氣息像是噴槍般灼熱,她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確實是在發燙,她發燒了。由於躺了一個晚上的石板,外加發燒的情況,溫時予感覺自己好似被車輪碾壓過了一番,全身疼痛難忍,過了好一陣她才靠著翻轉的方式直起身子。

她微眯著眼望向洞口,那是光照來的方向。亮黃色的光穿過幾縷樹影,斜斜的照在地上,成了斑駁的碎片,略顯清冷,洞口邊上長著幾簇草,伸著幾縷葉,稀稀嗦嗦的憑風搖擺。溫時予想張口喊話,想求救,想問到底有沒有人能幫她一下,但是嘴一張喉嚨就扯得生疼,聲帶僅能配合發出沙啞且難聽的“啊”聲。溫時予難過極了,她頭好痛,就像要裂開了一般,她想哭,而眼淚早已掉落了,她不明白現在是什麼情況,是夢,或是現實?她接受不了這樣的處境,她看著自己髒亂的白襯衫和牛仔褲,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什麼會成了這個樣子。她像是驚醒一般摸索著自己褲子上的口袋,卻撲了個空,手機早已沒了蹤影,她像是不敢相信一般又在四周搜尋了一番,但終究還是沒能找到。手機呢,能去哪了!?——可能是落在了昨晚的樹林裡!

昨晚的樹林!?一想到昨晚的樹林,那一幕幕的血腥場面又開始在溫時予的腦海裡湧動,她不覺的擦拭著自己的臉龐,但那股溫熱的感覺已經消失了,轉而代之的是自己手指的冰涼,但是溫時予清晰的記得那是一股溫熱的,粘稠的,流動的,帶著血腥味的液體,那股液體那麼真切的浮現在她的腦海裡,不斷衝擊著她的感官,使她頭痛欲裂。她腦子裡開始反覆上映著彪悍男臨死前的樣子,那樣猙獰,那樣痛苦,到處都是鮮紅的血,脖子是,嘴巴是,自己的臉上也是他的血!是我害了他!是我!是我!是我用棍子打死他的!是我!恐懼的情緒堆積到了極點,溫時予猛地一下噴出了一口鮮血。這時的溫時予臉色蒼白,鮮紅的血附不全乾裂的唇,密集的汗沾溼了她的額頭和鬢角,眼眶的淚水也爭先恐後的滑落,整個人顯得那樣狼狽而破碎。

溫時予捂著胸口,噎噎抽泣。不行,我要離開這裡,我要報警,我要報警!溫時予強忍著身體上的不適,勉強站起身朝洞口走去。

她扶著石壁,喘息著走到了洞口邊,沒想到等待她的竟然是一處斷崖!這裡是一處斷崖崖口!看著遠處隔崖相望的峰巒,溫時予的心臟隨即漏跳了一拍,雙腳也不自覺的向後退去。她深吸一口氣,企圖平靜自己的恐慌。如此險峻的山勢,這要怎麼才能走出去?!

冷靜了半晌,溫時予還是決定走近再看看情況,既然自己能進到這裡來,應該就能走得出去。溫時予扶著石壁向洞外探了探頭:這洞口身處崖壁,有些許內凹,以至於洞口呈滑坡狀,若是一個不小心就很容易從洞口滑落,後果必將是粉身碎骨。洞口的左側佈滿了爬山虎一類的植物,一直蔓延到側峰的灌木叢,灌木叢之後便是依稀可見的樹影,雖說有植物攀附,但此處山體呈現較為傾斜的滑坡狀,而且密麻的植被覆蓋很難讓人摸清路況,若要從這一側走出去,沒有基礎的繩索和登山工具基本很難完成。而洞口的右側石塊光潔,依稀只生了幾簇叢草,概是種子依憑石縫中的那點點沙土頑強生存下來的,再往外些是陡峭的石壁,望得見的最遠處也只有突兀的轉角,連半點樹影都不能見著,也並無任何可供走動的痕跡,石壁有幾條藤蔓稀疏的垂掛著,有粗有細,好似是天然的繩索,但溫時予不敢確定這是否能作為逃生工具。且不說這藤蔓的承重力如何,光是想拿到它們都有點困難。這些藤蔓不是直接懸掛在洞口邊上,就目測來開,最近的那一條與洞口的距離應該也有個兩三米左右,溫時予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就在溫時予苦惱之際,所有藤蔓像是說好一般“刷刷”的齊聲墜落,還沒等到溫時予反應過來,一個匍匐向下的黑影就映入了她的眼簾。只見那抹黑影以極其矯健的動作向洞口一步步靠近,隨著溫時予與那抹黑影的距離逐漸靠近,溫時予這才意識到那抹黑影就是昨晚的黑衣男子!

(二)

黑衣男早就看到倚靠在洞口邊上的溫時予,一個躍身就直接越過她,跳進洞中。溫時予看著男子走向洞內,並不說話,她只是驚恐的看著他,保持警惕,她害怕黑衣男下一步的動作會威脅到自己。

由於昨晚的場面極度混亂,溫時予其實並未看清黑衣男的長相,雖然現在這個黑衣男把自己的臉隱藏在了黑色的面紗之下,但是透過他的身形和腰間那把佩劍來看,他們必定是同一個人無疑。

男子並未看向溫時予,徑直走向地上的那席亂草,從兜裡面掏出了一包黑色的東西放在草蓆上後就走到了較為遠離的位置坐了下來。“你發燒了,裡面有退熱的草藥還有一些野果。”男子的聲音很沉,氣息飽滿,雖然能聽出些許疲憊,但不可否認他的聲音是好聽的,若不是親眼所見,光聽這聲音是很難把他和昨晚那個殺伐果決的人聯絡到一起的。

黑衣男雖然坐在了較遠的位置,溫時予仍不敢放鬆警惕,她沒有去拿那一包東西,雖然她現在是身心俱疲,飢渴交加,但她仍是待在洞口的位置,像是對峙般的盯著黑衣男,她不知道這樣做的意義何在,可能是出於人內心的的恐懼,越是在危險的境地就越想把危險窺清,頗有一種不能死不瞑目的滑稽感。

不知是這般對峙了多久,溫時予終是失去了那僅存的氣力,暈倒在地。

醒來時天已經黑了,透過洞口可以看到漫天的星辰。溫時予看了看四周,是一片黑一片熹微的斑駁,那是月光從洞口灑進來後再經過幾波轉折造成的殘影。她還是睡在那片草蓆上,身上蓋了條薄布,雖然身體還是佈滿了痠痛感,但是相比於白天是有所緩和,喉嚨也不似那般撕扯的疼了。那個人還在嗎?

步入了黑暗的溫時予是恐懼,相比於那個黑衣男的威脅,她更恐懼這種無形的,隨時隨地都會被吞沒的力量。“有人嗎?”溫時予試探性的向四周發問,既害怕迎來的是突如其來的鬼魅,又害怕回應的只有無邊的黑暗。“別說話!”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從身側傳來,十分細微,溫時予不敢確定是不是白天那個聲音,還沒等她把心中的疑惑問出來,一隻手就從她後面把她的嘴巴給捂住了。“別說話,跟我過來!”溫時予驚恐的點頭表示自己會乖乖配合,隨後就被人連拉著走到了洞口邊上,那是一處長了雜草的地方。“你待在這別出聲,有什麼事情也不要動,知道沒!?”溫時予能感覺得出眼前的人就是黑衣男子,猛地就點頭表示知曉。黑衣男子鬆開了捂住溫時予嘴巴的手,將一塊布從頭披蓋在她的全身,然後自己就在她身旁蹲坐了下來。

他倆就這樣壓弱了呼吸一前一後的躲在那稀疏的雜草後面,沒過一會就看見有東西墜落的聲音,溫時予扭頭望向洞口,發現洞口出現了三條粗黑的繩。不過一會,有三個黑影就順著繩滑落了下來。

他們落入洞內後就立馬點燃了火,那是微小的火焰,雖然有三道光也不足以照出這個洞的全貌,但是這三道光已經照清了他們三個人的臉,也是如同那晚的彪悍男一樣是橫肉的臉,絡腮的胡。這時黑衣男突然一個健步衝了上去,一下踢飛了其中一人手中的火焰,隨後便引來了一陣打鬥。在搖曳且熹微的火光中溫時予只能偶爾捕捉到黑衣男的身影,她聽到了嘶吼聲,嚎叫聲,她也看到刀劍碰撞在一起時閃出的寒光,但是具體誰受的傷,嚴不嚴重,她一概不知。在這個過程中不斷有人順著繩索滑下來加入了這場亂鬥,使得洞內的空氣變得渾濁,其中還摻雜了血的腥味,這個山洞徹底變成了鬥獸場。

躲在雜草後面的溫時予驚恐到了極點,那一片片哀嚎聲聲入耳,而隨著下來的人數增加,昏黃的光亮也變得多了起來,她看到有人被踢下了懸崖,有人痛苦的倒了下去,埋身血泊之中。在這場大亂鬥中她彷彿是脫離的,這裡所有的人都與她無關,但她又是真切的存在在他們之中,她的感官在這個混沌的空間被無限放大,她感覺到自己的身心都遭受了割裂的酷刑!她害怕自己會淪為刀下亡魂!

驚恐中,一個人‘譁’的一聲重重的砸在溫時予的腳邊,搞得本就神經脆弱的她發出了一聲驚叫。她的這一聲驚叫徹底暴露了她的存在,剛剛倒在她旁邊的那個人抓起刀就朝她揮了過來。溫時予像是傻了一般,往後就是懸崖萬丈,往前就是白白送人頭,她一整個腦袋發嗡,像是被凍住了一般。就在刀落之時,黑衣男子一腳就把那人踢下了懸崖,而他也終是寡不敵眾的跪坐在了地上。可以看到他身上佈滿了刀刃劃過的割口,其中大部分口子都被濡溼了,那應該都是傷到了皮肉的傷口。

溫時予大口喘息著望向黑衣男,他低著頭,整張臉都被埋入了黑暗當中,肩膀處劇烈的起伏著,看得出來他已經沒了氣力。在黑衣男疲軟之時,本來已經被打怕的人又開始蠢蠢欲動起來。一個大漢操起刀就向黑衣男衝了過來,溫時予想大喊一聲叫黑衣男避開,可已經來不及了,那大刀高高舉起,與黑衣男的距離已不足一米。溫時予腦袋瓜一緊,一個跳起就朝那拿刀的大漢撲了過去,把大漢一下壓趴在地上,這原本就被打得七葷八素的大漢哪還經得起這麼一摔一壓,一下就暈死了過去。

溫時予趕緊站起身來,想去看那黑衣男到底是怎麼個情況,忽然感覺自己的右胸口呼啦呼啦的疼痛起來,疼得她倒吸了一口涼氣,她低頭一看,自己的襯衣竟已濡滿了血,概是剛剛壓到了那把刀的刀刃上,但此時她也顧不得了,強忍著痛走到了黑衣男旁邊。“你怎麼樣,還活著吧?”溫時予將他的臉從黑暗中捧起,焦急地問道。此時黑衣男子的面紗已經不見了,但環境還是黑得很隱約,即使有月光隱隱投射,還是看不清他的容貌,雖看不清他的樣子,但溫時予能從手中隱隱傳來的輪廓感感受出他的瘦削,那臉頰,有如刀削一般的觸感。

“你受傷了?!”那男子似乎也看到了她身上的傷,微弱地問出聲,那聲音很輕柔,彷彿下一秒就會消失一般。“你還活著就好,活著就好,活著就好!”溫時予開心得像個孩子,可眼淚卻是徐徐地流,她可太害怕死人了,況且眼前這個人是她在此處唯一一個算得上認識的人。月光隱隱照下,溫時予勉強看到黑衣男子半合的雙目微顫,皺起的眉宇間滿是細密的汗,這一切都無不在透著他的隱忍和痛苦。溫時予想用手抹去黑衣男臉上的汗,沒想到手卻在側臉碰到溼黏的液體,溫時予腦子一頓,手又向下摸索去,一路摸手裡的溼黏感越重,待摸到嘴角處,溫時予的手已經被溼透了!就算這夜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溫時予也能從這滿是腥味的空氣和手感中判斷自己手裡面沾滿的是什麼東西。溫時予急得不停地用手摩擦著那嘴角,那液體就蓄在了她的指縫裡,她趕緊在自己的身上蹭了蹭,又去擦拭那嘴角處的鮮血,手心擦溼了手背又拿去擦,此時的溫時予早已淚流滿面,她害怕極了,眼淚像是決堤了一般,續續而下,一滴滴滴落在黑衣男子的胸前,一下子就把黑衣男子胸口處的衣襟溼透了,她講不出話來,顫抖的雙唇努力地閉著,儘量不讓自己的崩潰破口而出,她在心裡不停地給自己坐建設工作:沒事的,沒事的,天亮了就沒事了。

這時,洞口又突然降下了很多人,溫時予已經記不得這是下來的第幾批人了,只光聽到這些繩索滑落的聲音就夠讓她心絃緊繃,腦子窒息了。

顯然下來的這一批人不是那些剽形大漢的同夥,因為他們一下到洞內,就和為數不多的,還能勉強站著的那些彪形大漢打了起來。刀光劍影劍,有個人向溫時予他們奔了過來,直接走到黑衣男的另一側,將其摟住,焦急地問到:“公子,你怎麼樣?!”“你來了,我就知道你能找過來的!”黑衣男見到來人,像是安心了一般,說話的語氣裡滿是欣慰,只是說完了這句話之後就再也沒有聲了。“走,我這就帶公子您出去”那人說完,就把黑衣男搭上了自己的後背,快步向洞口走去。溫時予出於本能也想跟他們離開這個地方,可是身體早已瀕臨透支,哪還站得起身。她看著亂糟糟的人,看著他們已然準備跟隨著離開,卻不見有人來拉她一把,她感覺自己好像又脫離了一般,恍惚起來,耳內的嗡鳴聲響起,眼前又陷入了空白,就在天地陷入混沌之際,她彷彿看到有人朝她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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