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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程北山覺得有些可惜的是，今早賣了許多白鰱魚，這魚漲價也只能賣三塊一斤。之前用流水陷阱，別的魚都能抓到，唯獨這魚生活在水底不愛動彈抓不到。昨天把魚塘放幹撈了有差不多三百斤，還好最近市場上魚貴又難買，否則這麼多白鰱可不好賣啊。
把所有東西都收拾好放在了板車上，程柏松讓王依蘭騎著腳踏車先回家，他則是騎上車尾拖著板車的三輪載著姐弟倆慢慢往回騎。
最近家裡賣魚掙了錢，他對養女王文慧的態度好了許多，不再總板著個臉。一路上跟姐弟倆聊著天，還扭扭捏捏委婉的跟王文慧道了歉。
三人回到家已經十點多了，王文慧怕母親一個人忙不過來，去了廚房幫忙。
把板車從三輪上解開，程柏松讓兒子一會去還三輪，他要把板車上的東西收拾一下放好，明天過年家裡不能亂七八糟的。
程北山從父親手裡接過三輪車，瞅了眼沾滿泥土的車斗，不好意思就這麼還回去。從家裡拿了水桶和拖把，到池塘邊將三輪洗了個乾乾淨淨，這才將車還了回去。
堂哥程偉業看著車上的拖把和水桶，再看看自家被洗得乾乾淨淨的三輪車，進屋拿了倆橘子遞了過來說“小山拿著，這個橘子甜。”
沒跟堂哥假客氣，程北山接過橘子扒開一個吃了起來，邊吃邊問堂哥“大哥你今年高中畢業吧，有什麼打算不？”
程偉業有些詫異，沒想堂弟會問這個問題，想了想還是回道“我感覺現在的成績考不上大學，打算畢業後去學廚師。”
上輩子程偉業學了廚師，在滬市幹廚師過的還不錯，本來應該有個美好的未來，結果談戀愛被騙光了錢。心灰意冷回潛川相親結婚開了個小飯館，結果後面碰到了疫情三年，飯店倒閉後開貨車幫人搬家送貨。其實他收入不低，但家裡有兩個吞金獸一樣的孩子，讓他只能起早貪黑的去跑車才能維持生活。
程北山看著現在風華正茂的堂哥，想改變一下他命運的齒輪，讓他生活的輕鬆一些，於是問他“大哥學廚師是你的想法，還是大伯的建議啊？”
程偉業嘆了一口氣，抬起頭看著天上的雲說“我是不想學廚師的，可你大伯說我不愛說話又不會跟人打交道，只有做廚子不用跟人說話最適合我。還說饑荒餓不死廚子，學了這個以後總歸會有飯吃。”
程北山學著堂哥的樣子看著天，對他建議道“我覺得大哥你去學修理更合適，大伯的摩托車壞了，不都是你修的嘛。還看你經常會偷偷把家裡的電器拆成零件，再一樣樣裝回去。既然你對這個有興趣，就應該對大伯說。不然你不喜歡做廚師，學了之後卻要一直做，天天做著自己討厭的事，你幹嘛要這樣委屈自己啊？”
現在不到二十歲的程偉業可沒聽過毒雞湯，程北山這番偷換概念的話，讓他想象了下每天做著自己討厭的工作，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臉上就滿是難受。閉上眼思索了一會，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對著程北山說“小山你說的對，等會我就跟我爸說我不想學廚師，我要去學修汽車。”
聽到這話程北山想了想，修車這行十五年內還是掙錢的，後來不掙錢是因為行業內卷太厲害了。堂哥這個時候學了，幹個幾年回來自己開店，發點小財不成問題，能比上輩子當廚師強不少。就鼓勵堂哥道“哎！大哥這就對了，你有話你要說出來，你想幹啥你也得跟大伯說。你老不說話，大伯不知道你想幹啥，自然就選一個他覺得適合你的啦。”
怕堂哥就這樣梗著脖子去找大伯理論著要學汽修，然後兩個人驢脾氣上來吵架，就出主意道“大哥你要是相信我，就別現在這樣急吼吼的去說不想學廚師。去買瓶酒，中午陪大伯喝幾杯，再商量不想學廚師想去學汽修，大伯指定能答應。”
這話讓程偉業成功想起了每次頂嘴，被皮帶支配的恐懼。摸了摸程北山的頭，感嘆到“小山你好聰明啊，大哥聽你的去買瓶酒，你要不說我肯定跟我爸說著說著就吵起來了。”
“大哥你快去買酒吧，我要回家看電視了”程北山說完就跑回了家。
回到家程北山沒有真跑去看電視，而是跑去廚房跟正在炒菜的母親說“媽大黑還在池塘那睡著，我等會去把它拴回來吧，現在魚塘也沒有魚要它看著了。”
“你先別給大黑弄回來，過年都放炮仗，在家那麼吵不得把它嚇死了。魚塘那邊安靜，這幾天就讓它在那睡吧。”王依蘭拒絕的很開心，最近兒子太聰明瞭，讓她都有些不自信了。現在犯這樣的常識性錯誤，讓她又找回了熟悉的感覺。
看兒子聽完就要離開，補了一句“吃完飯你別跑出去玩哦！下午做糯米炸圓子，你在家給幫忙。”
“知道了，我回屋去啦”程北山回屋其實也沒啥事，只是剛才說的話有些沒過腦，姐姐和母親的目光讓他有些社死。在屋裡無聊看了會書，就被喊出去吃午飯了。
因為要做炸圓子，吃完飯後幾人都沒有去休息，王依蘭給每個人都分配了要做的事，程北山的最簡單，只需要坐那燒火就行。
把提前按比例泡好的糯米和粳米撈出，拿清水洗淨，下鍋煮到四分熟撈出瀝乾，放進蒸籠上汽後蒸二十分鐘就都熟了。把熟透的米飯倒進大搪瓷盆，散上少許冷水和油再加點蔥花，趁熱拌勻再揉搓成球。鍋裡燒油油溫燒到七成熱，下圓子炸到金黃撈出放涼。
程北山在那數著工序屁股都快坐麻了，這炸圓子火又不能大，又沒法一次下鍋。他就在灶後面燒著火，雖然可以經常站起來走走，但還是覺得被烤的臉皮發緊。
圓子炸好後一家人都鬆了口氣，終於是完事了。這圓子要從過年吃到元宵，份量特別足，整整三大搪瓷臉盆，這也是為啥要全家出動來做。
程北山看了眼屋外，太陽都快下山了，這是要做晚飯了。連忙出聲求助“爸晚飯你來燒火吧，我在這烤的受不了了，感覺整個人都幹吧了。”
聽到這話三人笑得見眉不見眼，讓灰頭土臉的程北山回屋自己玩去，晚飯不用他管了。
回到屋實在無聊的程北山開啟電視，聽著電視裡的聲發起了呆，腦子裡回憶起了上輩子的事。
有多少年沒像今天這樣一家人湊在一起忙活，準備著過年要吃的東西。上輩子去了滬市之後，姐姐王文慧忙著讀書打工，一年都見不到一次，父親程柏松和人一起去了工地乾粉刷，也是一去一年沒個聲。他和母親住在一個十幾平米的房子裡相依為命，母親白天去做鐘點工幫別人打掃屋子，晚上回家還得把第二天兩人吃的東西全做好。然而如此艱辛的生活，並沒有讓一家人掙到錢，父親所在的工地拖欠了工資，姐姐因為長期飲食不規律得了胃病，母親也得了神經衰弱整夜整夜睡不好。
“小山媽讓我來喊你吃飯了”王文慧推開房門，看見程北山躺在床上流眼淚，連忙過去安慰。
“哎呦呦小山怎麼看電視還看哭了，不哭不哭，電視上都是假的，別信啊！”
程北山用手抹乾眼淚，感覺社死今天就跟他結緣了一樣，回憶艱辛的過往，流眼淚正好被他姐碰著。有些尷尬的說“姐我沒事了，咱去吃飯吧”
上了桌，看見一桌子好菜，還有兩罐健力寶一瓶黃酒。想著可能是掙了錢加上快過年了，打算吃頓好的。
等開始吃才發現，平常不喝酒的母親給自己倒了一大杯黃酒，父親就在那陪著喝。
吃完飯收拾碗筷時，母親突然就坐那趴桌上哭了起來，程北山想去勸，被一把抱住。
王依蘭邊哭邊說“兒子啊，要不是你，這個年媽都不知道該怎麼過啊！”
王文慧眼睛紅紅的把碗筷收到了廚房，自個在那燒起了洗碗水。程柏松掏出煙，開啟門走出去抽了起來。堂屋裡留下嚎啕大哭的王依蘭，和拍著她背安慰的程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