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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子喻垂眸，額頭抵靠在楚祁肩膀上，聲音裡透著一絲顫抖和苦澀，
“阿祁，我喜歡你…”
喜歡了好久好久…
“…你能不能也給我一點喜歡…”
只要一點點就好…
在楚祁看不到的地方，顧子喻眼底染上了悲傷，他心裡清楚小少爺不可能給他回應，他也清楚今天之後，小少爺只會更恨他。
他的愛是無望的，在這無望的愛意裡掙扎淪陷的註定只有他自己…
顧子喻的深情沒能激起楚祁心底的一絲波瀾，相比於糾結複雜的感情，楚祁更關心顧子喻口中的初遇。
楚祁眸色漸深，有些巧合啊…
夏予棠故事裡的主人公同顧子喻所說的小孩的遭遇莫名有些像呢…
如果真是他所想的那樣…那事情就更有趣了…
顧子喻接下來的話驗證了他的猜測，同時也讓身處黑暗的夏予棠感受到了真正的深淵…
在顧子喻走後，一身狼藉的夏予棠沒了去找小少爺的心思，他心底只餘下被小恩人拋棄了的絕望。
哪怕是看著顧子喻痛苦，他也沒有報復的快感，本就身處黑暗的人被剝奪了最後一點光，是怎麼也高興不起來的吧…
他將自己身上染上髒汙的白襯衫換下，毫不猶豫地扔進垃圾桶，低垂著眉眼自嘲地笑，
“不過是個像垃圾一樣的東西…”
“垃圾就該有自知之明啊…”
漸漸地，笑聲裡裹挾了一絲瘋狂，不知是在質問誰，
“你憑什麼奢望他會把你放在心上…
“…憑什麼以為自己得到了光…”
夏予棠的笑聲迴響在空蕩昏暗的屋子裡，彷彿在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
他的動作牽扯到腹部的傷，笑著笑著便咳嗽起來，被迫彎下腰，捂著疼痛的腹部跌坐在角落裡。
這些被顧子喻揍出來的傷彷彿在他的心上又剜了一刀，清楚地告訴他，他所在乎的小恩人一點也不在乎他，甚至真得想殺了他…
他仍舊在笑，直至喉間湧上一股腥甜，劇烈地咳嗽起來。
他的頭仰靠在牆上，眼神漸漸趨於空洞死寂。
過了不知多久，不知何時掉落在地上的手機螢幕亮起微弱的光。
手機屏保是精緻脆弱的小少爺安穩睡著的模樣。
夏予棠空洞的眸子有了一絲變化，他捂住了雙眼低笑起來。
對啊…他還有小少爺…
…他不會是孤身一人的…小少爺要依靠他才能活…
小少爺是他的…
小少爺該是他的…
夏予棠踉蹌地站起身，拿過手機，直接點開了監控畫面，一眼鎖定了畫面中的楚祁。
他眼底的空洞漸漸被扭曲的愛意取代，透露出瘋狂的意味。
他手指撫上螢幕上楚祁的臉，輕笑一聲，低聲喃喃，
“小少爺…再等等…”
“喻哥會親自把你送到我身邊的…”
他沒有用耳機，按動幾下音量鍵，顧子喻的聲音清晰地從手機裡傳出來，
“阿祁，這是初見之時你不小心落下的東西…”
“我一直替你儲存著”
監控畫面之中，顧子喻手裡拿著一枚葉子形狀的吊墜送到楚祁面前，聲音裡透著暖意。
那枚吊墜在陽光下泛著光澤，沒有一絲瑕疵和損毀，看得出來顧子喻有多麼愛護珍惜。
監控畫面裡的小少爺還沒什麼反應，而從監控看到這一幕的夏予棠卻發了瘋。
怎麼會…是這樣…
夏予棠瞳孔猛地一縮，薄唇瞬間失了血色。
那明明該是…小恩人的東西啊…
為什麼喻哥說是小少爺的…
他當時明明看到，奔向他而來的小恩人脖頸間掛著那枚葉子形狀的吊墜。
而他醒來後那枚吊墜明明就在他的喻哥手裡，怎麼可能是…小少爺的…
夏予棠眼眶發紅地盯著螢幕裡的顧子喻，企圖從他臉上找到一絲說謊的痕跡。
密密麻麻的恐慌瞬間籠罩了他，習慣了黑暗的他此刻突然覺得暗處彷彿藏著什麼吞噬人心的妖魔一般令他心生畏懼。
不…不對…不是這樣的…
他在心底不斷地否定，
不可能的…他怎麼可能認錯…
一定是喻哥在哄騙小少爺收下那枚吊墜…
喻哥一定是在說謊…
這一刻他心裡久違地生出了膽怯，他不想承認已然明瞭的事實…
監控畫面中，顧子喻將吊墜放到小少爺手心，小少爺愣愣地盯著吊墜看了幾秒。
然後他抬眸看向顧子喻，眼神裡的膽怯消了幾分，試探著問，
“那個小孩…後來…怎麼樣了…”
顧子喻微愣，沒想到小少爺會率先關心那個萍水相逢的小孩。
他心底突然漫上一絲嫉妒，嫉妒那個小孩能得到小少爺的記掛。
嫉妒那個人明明對小少爺做了那麼罪不可恕的事卻還能得到小少爺的關心。
他第一次怨恨起小少爺的善良，可他卻沒打算毀掉這份善良。
顧子喻唇邊的笑容添了幾分苦澀，心臟隱隱泛著疼，他的阿祁為什麼要經受這一切，這不公平…
他嗓音變得乾澀，放緩語速才勉強穩住自己的聲音，不至於在小少爺面前哽咽，
“他…他過了沒多久就醒過來了，然後…我帶著他回了孤兒院”
顧子喻的回答讓楚祁的猜測得到了驗證，而聽到這一切的夏予棠也沒法再自欺欺人。
夏予棠臉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好似不明白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心底的恐慌成了真，化作利刃一寸寸地切割他的心，疼痛伴著刻入骨髓的冷從心臟蔓到四肢百骸，把他的思緒都凍得僵硬。
他有些呆滯地想，
原來…他的小恩人不是顧子喻…而是顧祁…
是他一直以來渴望獨佔的小少爺啊…
手機微弱的光線映照出夏予棠眼底的茫然無措，他指尖顫抖得不像話。
片刻失神，他手中握著的手機從手裡滑落到地上，瞬間熄了屏。
隨著啪嗒一聲響動，房間裡徹底陷入了黑暗。
手機落地的聲響在孤寂的黑暗中異常清晰，夏予棠被驚得回了神。
一瞬間好似有很多東西浮現在眼前，又好似什麼都沒有。
停滯幾秒之後他腦海裡只剩下一個念頭，
小少爺…他要看到小少爺…
他的小少爺…
腹部的傷口還泛著疼，他卻沒了在意的心思。
他動作十分慌亂地蹲下身，在黑暗中摸索著去找此刻唯一能讓他看到小少爺的媒介。
他只有小少爺了…
他眼眶發紅，顫抖著的雙手緊緊地握住尋到的手機，彷彿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他顧不得起身，直接跌坐在地上，想要開啟手機看一眼小少爺，可無論怎麼嘗試，螢幕上都沒有出現一絲光亮。
他呼吸都亂了分寸，心臟幾乎停止跳動，純粹的黑暗讓他沒來由地感覺到了窒息。
“小少爺…”
“…顧祁…”
他固執地用顫抖的指尖一遍遍地嘗試開機，眼前也沒能出現先前那抹足以劃破黑暗的微光。
“顧祁…”
他帶著細微顫抖的聲音落在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暗之中，激不起一絲波瀾。
隨著重複的解鎖動作，他一遍又一遍地喊小少爺的名字。
他不知自己在怕什麼，此刻的他只是本能地覺得看不到小少爺的每分每秒都讓他恐慌。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停下機械的解鎖動作，目光空洞茫然地盯著手裡幾乎看不見的手機螢幕。
他終於認識到無論怎麼做這部已然損壞的手機都不能讓他看到小少爺的影像了。
他手中力道握緊，突然低笑起來，聲音不似一貫的清朗，反而有些低啞，像是深淵裡無法掙脫的困獸一樣。
他洩憤一般地將手機狠狠摔到牆上，耳邊傳來手機四分五裂的聲響，他的笑聲越來越放肆。
天色一點點變暗，屋裡的黑暗越發濃重，好似張著血盆大口要將一切吞噬個乾淨。
夏予棠眼底的空洞逐漸被濃重的墨色填滿，其中不見一絲笑意。
他放任自己身體後傾，仰靠在身後的冰冷的牆壁上，笑聲持續不斷地迴響在一片孤寂之中，卻好像漸漸夾雜了一絲微不可查的顫抖和哭腔。
不知從哪處飄進來的一絲微風撩起窗簾一角，夏予棠微紅的眼角在透過的微光中閃現一抹晶瑩…
黑暗之中那個獨自倚靠在牆邊的身影顯出幾分孤寂，此刻的夏予棠倒顯出幾分少年人的脆弱。
他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身體不可抑制地發出細微的顫抖，低笑聲逐漸嘶啞，卻固執地不肯停下，
可笑…真是可笑…
他究竟…在做什麼啊…
瀕臨絕望的七歲，被救贖的那一刻，他便發誓要守護他的小恩人一輩子。
此後，他的目光便一直追隨著顧子喻，這逐漸成了一種經年累月的習慣。
他把自己的一切都磨碎了，又親手將自己塑造成那個陽光開朗的夏予棠，只為了能夠離那抹光近一點。
他不顧一切地為了那個小恩人付出所有，哪怕手上沾滿鮮血也心甘情願。
可到頭來，這一切彷彿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真是可笑至極…
他的笑聲越來越低，在充斥著無邊黑暗的室內更顯可怖。
顧子喻…你騙得我好慘…
他將一切歸咎於顧子喻，可他卻忘記了當初是他自以為是地把顧子喻當做他的小恩人…
當初在昏迷之前他親眼看到了那雙澄澈明亮的桃花眼，他親眼看到了那個毫不猶豫奔向他的小身影…
可當瀕臨絕望的他從昏迷中醒來的時候，他面前只有一個顧子喻…
只有那個手握吊墜向他伸出手的顧子喻…
也許他只是不想承認，更不願相信救了他的小恩人會棄他而去…
也許…他只是想找到一個支撐他活下去的理由…
真相如何，又有誰能說清呢…
黑暗裡的少年覆蓋在眼睛上的那隻手微微動了動，一雙佈滿紅血絲的眼眸從指縫間露了出來。
眼眸中那墨色裹挾的空洞絕望不知何時悄然轉變成令人心驚的瘋狂和孤注一擲。
小少爺…我的小恩人…
他無聲地笑起來，眼眸裡重新聚起病態的痴迷，眸底積聚著的晦暗與嗜血一覽無餘。
既然救了我，就該負責到底啊…
小恩人最好了…
…小恩人本該就是我的…
只屬於我一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