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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桑聞言，看向滿面嘲弄的燕遲。
“那你想怎麼樣？”
燕遲冷冷地看著屏息恨目的心兒，語意寒涼。
“自然是打斷四肢，扔出去餵狗！”
心兒聞之一凜，掙扎叫罵。
“你一個賤奴，又有什麼資格在這裡狗吠？”
燕遲眯了眯眼，勾唇淺笑，瞥之叫人遍體生寒。
“對了，差點忘了她的舌頭，記得拔乾淨。”
洛桑睫毛輕顫了下，本不想將事情做得這麼絕，便試探著開口勸道：
“有必要趕盡殺絕嗎？”
燕遲挑了下眉頭，轉過頭來戲謔地看著她。
“既然要做，為何不做徹底？給自己留下隱患，待她將來反撲？”
洛桑吞嚥了下，又想說，那不如給她一個痛快。
可燕遲沒有給她開口的機會，便出言堵住了她的嘴。
“是她凌虐在先。”
言罷還掀起被子，露出無力垂著的兩隻腳。
洛桑不再言語。
垂下長睫，深吸一口氣，側過了身子。
高尚見狀，心領神會，就要將人拖出去。
心兒卻掙扎著大叫道：
“小姐！你好狠的心啊！是我救了你……若是沒有我，哪有你今日的富貴！”
高尚急忙捂住她的嘴。
卻被紅了眼的心兒狠狠咬了一口。
又大喊大叫道：
“當年你連飯都吃不起，若非我偷偷給你窩頭，你早都餓死在下崖村了！”
高尚顧不上被咬傷的手，又全力將人往外拖。
“等等。”
洛桑淡然開口，轉身面向心兒。
又心軟了？
燕遲驀然黑臉，恨目望向她。
心兒也重新燃起了希望，又哭又笑地掙開愣怔的高尚，向她爬過來。
“小姐！我就知道你不會殺我的，小姐……”
洛桑卻淡淡地退了一步，居高臨下地睨著她。
“一，下崖村你的窩頭，是我替你洗衣賺來的；
二、我離開下崖村時，已經給你家留了足夠的報酬；
三、你父親將你送來洛府時，已經收了超額的銀子，並簽了你的死契。也就是說，你是洛府買來做奴婢的，不是來當恩人的，你家裡，也沒想讓你回去。
四、我給了你兩次機會，也答應可以放你離開，是你自己不知悔改，這怪不得別人。”
言罷，她抬了抬手，示意帶下去。
高尚得令，又上前控制住心兒。
心兒見已無力迴天，叫罵著宣洩心中憤恨。
“胖丫！你個蠢貨！當初就該讓你餓死在下崖村……我比你貌美，比你聰明……憑什麼做小姐的是你！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人被拖了出去，屋子裡重新恢復了安靜。
可兒見她恍神，悄悄示意江北，退了出去。
二人退到屋外，可兒這才看到江北的拳頭都攥得關節發白了。
“可兒姐姐……你怕嗎？”
他，好怕……
可兒見他神色凝滯，輕輕撫了撫他纖弱的胳膊。
“不要怕，是心兒做得太過分了，更何況，小姐給過她機會，是她自己不懂珍惜……”
想起從前受心兒的打壓，可兒反倒覺得狠狠出了一口氣。
“她從前待人苛刻，如今事發，才會沒有一人過來求情……”
江北點點頭，心事重重。
屋內洛桑還在出神。
她不知道……這樣子對不對。
現代的教育和成長環境，讓她對今日之事，倍感壓力和負擔。
悶坐椅上，不自覺攥緊了桌上的杯子。
燕遲本想以她的乳名“胖丫”取笑，但見她陷入了精神內耗。
又難免心生懷疑。
向來驕縱跋扈的蠢貨大小姐，竟然會因為發落了一個奴婢這樣不安？
看來，她體內這個妖孽……
還挺良善的？
也是，不然又怎會為了醫治他人，而操勞自己？
還撿回毫不相干的小鬼頭。
一個又傻又蠢，構不成任何威脅的心軟妖孽。
不過，看在她今日表現還不錯的份上……
“天色不早了，高尚的武師還在等著。”
洛桑這才回神，茫然地看向窗外。
確實不早了。
“嗯……江北！”
她放下杯子，有氣無力地喚江北入內。
“還有一個時辰，你去武場練武吧。”
江北原本還在憂懼，聞言略有詫異地抬頭看了看她，悶聲應下。
抬首間，洛桑瞥見他臉上未退的青紫，又叮囑道：
“你傷還沒好全，還是注意一點，練些基本功就好。”
“是。”
洛桑點點頭，江北才退下。
燕遲見她又垂下了頭，若有所思的樣子，略作思索。
“我也去。”
洛桑回神，愣了一下。
“你的傷口不宜見風。”
燕遲輕嗤，“這也算傷？”
洛桑緘默，看著他心情大好，心裡反倒更加低落。
她心知，燕遲出生皇家，自小見慣了打殺和欺壓。
可她……
還是過不去心裡這一關。
不然……
下令放過心兒？
可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封建社會……
太過仁慈的她，會被生吞活剝了吧。
她自知應該早日克服骨子裡的那點柔軟，但……
談何容易？
胡思亂想間，已幫燕遲坐上了輪椅。
常年照顧病人的習慣，讓她不忘在他腿上蓋上毯子。
燕遲蹙著眉頭享受著她的照料，不知何時起，心下已不再設防。
可能……
是因為剛剛對付了共同的敵人？
這樣無聊的問題，他懶得多想。
洛桑給他披上外褂，推他出門。
才到門口，就被守在門外的可兒接了過去。
她沉默地走在輪椅右側，心事重重。
即便到了後院的武場，武師帶著正在聽講的江北向其行禮，也沒能讓她打起精神。
眼神空洞地坐在場外長凳上，看江北興奮地一一摸過場上的兵器，洛桑忍不住感慨。
還是做個孩子好。
剛剛都嚇成了那樣，這會兒又恢復如初了。
“唉……”
什麼時候能回去呢？
她是不是想得太過簡單了。
這裡對於她來講，真的很難適應……
燕遲的輪椅就停在她的長凳旁，與她並肩坐著。
她卻仿若無覺。
聽著她的長吁短嘆，燕遲輕輕皺了下眉頭。
抬起手勾了勾指頭，示意身後的可兒近前。
可兒訝異地探身附耳，又順著燕遲的目光看了看自家小姐。
聽清燕遲的吩咐後，偷笑著點了點頭，“好。”
隨即快步跑開了。
而這一切，洛桑都根本沒有察覺。
她的注意力，被武場另一側的侍衛們吸引了。
燕遲看過去，細聽，原來是在討論濟世堂的神醫。
“聽說那女神醫，能讓癱子下地？”
“豈止啊！能醫死人，肉白骨！”
“可惜了，聽說是個胖子……不然，我一定砸鍋賣鐵也要見上一面！”
“想得美吧你！”
“哈哈哈……”
女胖子神醫，果然是她。
燕遲收回目光，打量著出神的洛桑。
醫死人，肉白骨。
呵呵。
不愧是妖孽。
不過，這是不是說明……
她沒有說謊，她或許真的能幫他接好腳筋？
他掩下眼底的希望，靜靜地等著可兒回來。